曾宝荪
编者按：曾宝荪（1893—1978）,字平芳，别号浩如，是曾国藩的曾孙女。曾宝荪为中国第一个在伦敦大学获得理科学士的女子，她一生以教育为业，终身未婚。著有短篇小说集《歧路》《曾宝荪回忆录》及诗文等。土著民今天特刊发胡晓霞撰写的双峰女杰系列之《终身未婚的女教育家曾宝荪》。
一 用书本和脚丈量的世界
一个多月的等待，他们终于等到一艘加拿大军队及军眷回国的船，谋得了三张船票，然而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下的英国也动乱不堪。英国友人一家为他们饯行，饭时却是警报长鸣。于是各人只得带着口罩、锄头和铲子躲警报，蹲地窖。虽然担惊受怕，却让归心似箭的曾宝荪、曾约农姐弟回国的心情更加浓郁，同行的还有六年前带宝荪出国深造的恩师冯氏高等女校校长巴路义女士。
这一天是1917年10月30日，二十五岁的曾宝荪带着教育救国的梦想启航回阔别六年的祖国。六年前，十九岁的曾宝荪抱着坚定的信心和意志，怀着为我国谋发展谋幸福的决心离开了疼爱她的亲友，在英国人巴路义女士的提携下漂洋过海来到英国求学。
一路辗转，将近两个月后，曾宝荪、曾约农姐弟才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家乡湖南。此时，旧历年马上就要到了，巴师（曾宝荪称呼巴路义）留在了长沙。近乡情更怯，顺路过杨家湾五婶家，约农的老母卧病在床，姐弟俩略坐，寒暄片刻。家里来迎接的轿班早在恭候着大少爷和大小姐的回归。在家在外天上地下两种待遇，一览而尽。尽管是冷冽的寒冬，富厚堂门前池塘的粉嫩荷花已经败谢，北面思云馆前红绿交织的梅花却在怒放，清香扑鼻。北风袭来，站在富厚堂东宅门前的曾宝荪圆脸冻得通红，冷风灌入她单薄的身躯，她不禁想起“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的诗句。
鞭炮声在富厚堂东宅门前噼噼啪啪响起，母亲陈夫人率众亲友和工友（曾宝荪称呼家里的佣人）在门口迎接，神堂上香烛掠影，灯火辉煌。
六年不见，慈母苍老了许多，祖母艺芳老人郭筠去世一年多了，宝荪和堂弟约农、昭权、堂姐宝龄是各房的四个长孙，自幼受祖母亲手管教。如今，祖母房中家具和书籍一一照旧，却物是人非。没有祖母的远见卓识，就没有宝荪姐弟后来卓越的成就。宝荪脑海里淌过昔日祖母教诲时脸带严厉且隐藏着慈爱的画面，悲从中来。祖母的坟茔立在富厚堂斜面的山边，犹如倚门盼子的老母。坟畔芳草萋萋，不远处的墓庐小屋里，姓赵的管坟人一家就住在那里。
富厚堂内的曾宝荪卧室
一百年后，我穿越富厚堂重重大门，在向东的里间寻到了曾宝荪当年的闺房。两束白色节能灯光打在青砖墙上，照亮了曾宝荪先生曾经走过的孤独而快乐、坎坷而辉煌的一生。卧房里平整的黄土地面，木栏杆围住了供游人们参观的雕琢精致、携带着古香古色韵味的雕花床和洗漱架。卧室东面的青砖墙上挂着何绍基题成都武侯祠联“山当好处湖增艳，梅正开时雪亦香”，寓意着曾家世代荣昌、人才辈出的盛景。
富厚堂南北两边，都有三层楼的藏书室，被称为“富厚堂的心脏”。曾宝荪幼年时经常偷偷从后院的大茶花树上爬上楼外走廊，再由走廊的窗户挤入楼中，在这里大量地吸收精神食粮。有一次不巧被教书先生看见，狠狠地责骂了宝荪一通，往后，才有所收敛。宝荪姐弟从藏书室里杂学旁收许多古典文化营养，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如今，富厚堂藏书楼吊书的麻绳和箩筐仍悬在半空，留给后人“白驹过隙”“聪明书打底”“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等感慨。从双峰荷叶富厚堂走出的十九岁姑娘，在异国他邦六年求学的孤苦和努力使她成为中国第一个在伦敦大学获得理科学士的女子。以书本铺垫，用脚步丈量，曾宝荪学习的步伐由湖南富厚堂家塾出发，然后不断扩展，在北京、南京、上海、杭州各地都留下了厚实的脚印。一百年前，女孩子要上学堂，要取得文凭是极度不容易的，伦敦大学开放女禁最早，剑桥和牛津大学并不开放于女生，女生可以读书应考，但不能取得学位。所以后来曾宝荪虽然考了研究院，却并未获得博士学位。
留学归来后的曾宝荪在国内巡回演讲、出席世界基督教协进会会议、出席太平洋国际学会等事务先后七次去欧洲，五次去美国以及印度、日本等各国，可说是足迹遍布全国乃至世界各地。
在四通八达、交通便利的今天看来依然是十分惊奇的，而这是旧时代里的一个新式女子。当别的大家闺秀大多还裹着三寸金莲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候，她已经完成家塾教育、国内的女子教育、早年英国的女子教育，可说是相当不容易的。
如果说当年远渡重洋是带着科学救国的信念，那么后来的三十二年在国难日艰之际，筚路蓝缕创办艺芳女校就是为了教育救国。当时出国留学的学生思想都很纯洁，甚至可以说崇高，他们并不是想出路，想赚大钱，而是真心实意地志愿用科学来服务国家，为国家出汗出力，乃至流血牺牲。
对曾宝荪一生影响最大的有三个人，除了祖母郭筠和父亲曾广钧外，另外一个便是巴路义女士了。
在杭州冯氏女校读书成为曾宝荪人生最大的转折点。在这里她认识了把她当作最得意的门生寄予厚望，并提携她去英国留学，资助并陪同她创建艺芳女校的英国人巴路义女士。
1910年，是曾宝荪在杭州基督教教会学堂冯氏女校学习的第二年，由于班上一位同学的英文练习本被撕，找不出破坏份子，害得全校学生都要受惩罚这一事件，曾宝荪对学校的做法非常不满，后来竟然成为学校的反派领袖，并出一张小报“竹头木屑”专讲学校不平之事，对国事也颇带革命思想。作为校长的巴路义非常惶恐，与教员们商量应对之策，一度动议要开除曾宝荪等人。后来学校要求包括曾宝荪及她湖南的亲戚六人和浙江同学一人停止发行小报，并道歉。次日，巴路义留曾宝荪在她房内，涕泪纵横，要求宝荪与她一同跪下祷告，言辞恳切，毫无怨言，如此的宽容大度和仁爱之心令曾宝荪十分感动。往后，曾宝荪时常与巴先生谈自己的人生感想。
彼时，这对年龄相差整整四十岁的师生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巴师的真诚和爱心，以及对基督教的虔诚，都让曾宝荪非常崇敬。曾宝荪的才学与品行让巴路义非常欣赏，并将其视为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让她接受洗礼皈依基督教。
杭州的基督教教会学堂 图文无关
1912年巴路义回国度假时，经得宝荪的祖母和父亲的同意后又带着十九岁的曾宝荪去英国留学。郭筠在答复巴师的信中明白地写道：“如巴师回来，则小孙女亦须同回，不能独自留在英国读书。”
可是巴师的回国假期只有一年，而因宝荪考大学之故，巴师又续假半年。在期满之前一个月，曾宝荪没有辜负巴师的期望考上了伦敦大学。为学生续假半年已经很让人动容了，后来巴师竟为了陪同宝荪在英国上大学，在她再服务五年就能退休领养老金的六十岁这年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辞去圣公会传教师之职，放弃养老金没有回杭州。此时，巴师的灵魂里放射出博爱和大爱的光芒，继而照亮了宝荪经后的道路。
巴师为人，慈善宽厚，尽诚尽义；为师，循循善诱，尽职尽责；为友，推心置腹，尽心尽爱。在英国期间，巴师带宝荪去友人们家拜访、为她找学校，请友人为宝荪补习英语，为她租小楼房，为她做饭。这样的甘于奉献的好老师好朋友已是世间罕见，人间极品了。
如果巴师当初选择回杭州，那么，刚考上英国伦敦大学的宝荪无疑会跟巴师一起回国。因为巴师回中国后，二十岁的宝荪便无家可归，独自在英一人难免寂寞，虽然曾约农也在英国，但姐弟两人碰面不多，家中经济汇兑也总不能按时。宝荪之后的人生轨迹也会随之改变。
时隔半个多世纪，曾宝荪晚年在其回忆录里非常详尽地记录了入大学前抉择去留时与巴师的对话和复杂的心情，以及巴师决定留英后宝荪感动得两泪直流的场面。这样的画面太让人感动，现把它镶嵌文中，让读者们自己感受：
“次早大约六点不到，天还不十分亮，我听见房门外轻轻地叩了两三声。我想一定是巴师来告诉我她的决定了。我不由得心中忡忡不定，因为究竟这是我最要紧的关头呀！我急忙披衣开门，看见巴师穿了晨衣，站在我的门外，我还未及开言，她老便很镇定地说：
“不必考虑！上帝会安排的。我完全信仰上帝会成全他自己的旨意，决不会使我们陷入绝境！”
巴路义的选择就像是在曾宝荪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迅速地生根，发芽，并蓬勃地生长。《孟子·离娄上》里说：“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真诚与爱，无坚不摧。又譬如，曾宝荪早年也完全不能接受基督教，她信基督有一个渐进的过程。
1918年，曾宝荪得到巴路义的支持，与堂弟曾约农在长沙创办私立女子中学，将学校取名为“艺芳”。巴师情愿做教员教英文，让宝荪当校长。一个高龄的外国人愿在一个非常年轻的中国人且是自己的学生手下做事，与中国学生同吃中国饭，同甘共苦，十分爱护学生，并且愿意接纳大家的建议，极是难能可贵、可佩。
1927年，巴师因见艺芳女校惨遭封闭，中国又紊乱异常，心脏病突发。未及等到曾宝荪、曾约农赶到上海见她最后一面，她已不幸亡故。她一生为艺芳操劳，未见其恢复，便身先去了另一个世界，真是令人惋惜、悲恸。
三 医治人心
四妹曾宝菡和曾宝荪的姐妹关系极好。曾宝菡是骨科专家，姐妹俩同具救世救人的精神，她常说“姐姐治人心，我治人身”。
曾宝荪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她一生都在为社会贡献，实现自身的价值和社会价值。国难日艰的年代，艺芳女校从1918年开学，到1949年解放前夕止，历时三十二年，时局的动荡，曾使艺芳三度停办三度复校。
艺芳是一所有高、初、附小的完全中学，在湖南教育界颇负盛名的女校。学校从不记过，不开除学生，但经校长曾宝荪一番劝导，没有不悔改的。功课不好的学生，各科教员亲自为她们补习，甚至校长也亲自补教，绝不收补课费。有一个学生，算学极坏，经校长给她补了一学期，后来是算学最好的一个。一切为了学生，为了学生的一切，毫无私心，艺芳女校在二十世纪上半叶展现得淋漓尽致。
曾宝荪晚年回忆，有一个学生在长沙各女学都读过，每次都因闹事在原学校呆不下去。她的父亲，是长沙一个有名学校的教务主任。父亲将她送到艺芳女校时对曾宝荪说“只要曾先生能把她在贵校毕业，我就感激不尽了”，第一个礼拜的一天夜晚，曾宝荪就请她来谈话。她告诉学生“无论有何不满意的事，不管与同学、老师、甚至家庭、经济、或婚姻有关的题，都可来和我讲，我一定站在你的角度，同情地与你解析”，她要学生答应她，如发生不满的事先同她商量再采取行动。学生答应了。果然在三年读高中的时候，此女生只与曾宝荪谈了两次话，都满意解决，直到毕业。此学生是湘潭人，1949年夏天毕业，那时长沙已经混乱不堪，校长要求学生全部回家，而这个学生却坚持留校三日，目的是要送曾宝荪上飞机离开长沙。师生感情，竟是如此之深。因此，曾宝荪曾说“足见人伦之爱，实在可以变换一个人的性情和气质”。
1959年，曾宝荪因左乳恶性肿瘤做过一次手术，两年后，左乳又发痛，再度开刀，后来到美国医治，生病期间常有亲人、朋友和学生看护。“爱出者爱返”，晚年过生时，也有一大群学生为曾宝荪举办生日庆祝会，热烈地庆祝她的寿诞。曾宝荪虽然一生未婚，可说她的晚年并不孤单寂寞。不但学生们待她好，连学生的丈夫、儿女也很关心她，使这份拳拳情意如同家人一样温暖温馨，这是人间最幸福的事。
曾宝荪晚年非常自豪当初的选择，她觉得献身教育，有无限的温暖和酬报。她还奉劝各位做老师的人：“要知道学生孝敬，出乎真诚，有时与儿女的孝心，不相上下，所以不要灰心，受报答的日子在后。”老师们一定要有耐心等待，当年栽下的树，有的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后才能乘凉，以心换心，所以不要灰心，受报答的日子在后。
曾宝荪的父亲曾广钧是一个极其维新的人，他对曾宝荪一生有三次大帮助。第一是不许缠足，第二是不为她幼时订婚，第三是准她入基督教及出洋留学。关于婚姻，后来，曾宝荪一生投身教育，终身未婚。
有一次一个同族伯祖父对曾广钧说：“你家女儿快九岁了，怎么还不给她定人家？将来大了就要给人家填房了！”同族长辈大有皇帝不急太监急之态。
“我要得到她的同意，才能定亲。”曾广钧说。
“她年小无知，有什么知识，能够同意？”
“等她有知识的时候，能够选择，让她自己去选择，我同意就是了！”曾广钧笑着答道。
于是，从此便没有人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曾宝荪在伦敦获得的是理科学士学位，但她幼年即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所以她有相当扎实并且出众的文学根基。她虽然一生未婚，却写出关于家庭、婚姻、恋爱的问题小说《歧路》。
《歧路》于1933年1月由中华基督教女青年会全国协会出版、发行，由《珍珠链》《永远条约》《淡青色的信封》《并蒂兰》《桔兰的照相》五个短篇小说组成，描述的都是有关妇女问题方面的事情。《珍珠链》描写的是种族方面男女爱情的故事，牵涉到异族之间通婚的问题；《永远条约》描写了女子在事业和婚姻之间寻找独立的矛盾；《淡青色的信封》讲的是一位知识女性发现丈夫有外遇后的痛苦心情；《并蒂兰》叙述的是一个前清知府的小姐，因家道中落，被迫给一个司令做妾的心酸故事；《桔兰的照相》讲述的是一个丈夫怀念死去的前妻，与继配之间的矛盾。
《曾宝荪回忆录》书影
在婚恋这个大的题材之下，曾宝荪根据自己的人生经历从不同的角度给予了关注，敏感地发现女性在爱情婚姻中遇到的困境，关注到女子婚恋的生存现状，并希望通过呐喊解决这一些题材。可见她对社会的观察了解之细致，以及所追求的男女平等，自由恋爱，提倡社会新风尚的精神。但是由于自身和社会的局限性，发现问题却不能解决问题。
因此，曾宝荪自身如《珍珠链》里的主人公一样，在“道心”与“凡心”的煎熬之后，最终选择了独身。今天，依然有找份好工作、不如嫁个好老公的思想观念，但社会已足够宽容，允许百花齐放。
五 大家风范
曾宝荪在回忆录里提到过她曾会见的几位外国名人，这里主要讲讲在哲学、数学、逻辑学、文学等方面均有卓越建树的罗素和美国尼克森总统夫妇。
1919年，罗素受北京大学之聘来中国讲学。后来到了长沙，同来的还有杜威夫妇，霍德进博士及勃拉克女士。曾宝荪她们起初以为勃女士是罗素的秘书，后来才知道他俩是未婚同居者。原来长沙教育界拟请罗素他们来，借长老会礼拜堂演讲，再来艺芳女校接受欢晏。请帖都发出了，不料前一日长老会福湘女校校长林师母清早到艺芳女校问曾宝荪知不知道罗素和勃女士是未婚同居的。曾宝荪说昨夜才知晓，但是请帖已经发出，而且请的都是知名人士。林师母说她们几个教会学校都要退出，不敢借礼拜堂给他们。巴路义先生也不同意。曾宝荪当时也感觉不合适，便硬着头皮给罗素写了一封信，说明了有些学校不认同罗、勃二人的生活，不愿意请他们。罗素当时回信解释了罗、勃未婚同居的原因：是英国的法律逼迫成的，因为当时英国离婚必要有遗弃、相打、外遇等事情同时存在，他们不得不如此。
本来轻说是闹不愉快，严重一点说是不够尊重，负面印象在此时便留下了。好在大家一个在中国，一个在英国，往后不会再有来往的。
曾宝荪与曾约农
岂料几年后，曾宝荪去英国申请庚子赔款资助学校，在一位贵族家宴会上又碰到了罗素。当主人介绍曾宝荪时，罗素丝毫没让曾宝荪尴尬，还说他们是旧相识。席间也没再提起长沙的一些往事。庚款委员会上他还帮宝荪说话，说艺芳是一个值得帮助的学校。
虽然后来宝荪没有得到庚款，但是她仍然感激罗素的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感慨他不愧是位有修养的大学者。以致她在半个世纪后，回首往事，依然深深地感怀，称颂罗素的气度和修养。于曾宝荪本人而言，也是一种大家风范。如果大家都有好的风度和大的气量和广阔的胸襟，世界大概也就太平了。
除了有修养的大学者罗素外，下面再讲讲尼克森总统夫妇。
尼克森夫妇1956年来台拜访蒋介石夫妇，那时他还是美国副总统。台中东海大学曾请他主持破土典礼，曾宝荪因为是东海校董之一，所以参加了典礼。尼克森与夫人在那日台北酒会与宝荪再度会面，他们谈得较多。除了国事，他的夫人更与宝荪谈到她的家事，她说她有两个女儿，都在读书，她本身也是教书的。曾宝荪不禁笑道：“那我们还是'同行’，但我没有你的福气。”她问曾宝荪在东海是否执教。曾宝荪回答自己已经老了，落伍了。尼克森夫人笑着说“人老不在年龄，而在态度思想，我看你并不老。”
“人老不在年龄，我看你并不老。”1957年，中国人的平均寿命提高到了57岁，曾宝荪当时已经是63岁“高龄”了，而视野、进取心、思想、态度依然风华正茂。这在今天看来依然是很前卫的，是值得学习的精神风貌。
曾宝荪楷书
六 艺芳精神不死
“衡岳高兮云溟，洞庭阔兮波澄，毓秀钟灵，恩光来兮西极，教化兴兮南服，始滥觞兮楚泽，溢洋中国。
伏女学传遗经，班姑才续汉青，往范堪钦。文兼佉梵沮仓，术崇儒墨管庄，裁成南国琳琅，粤唯艺芳。”
我们重温由曾宝荪作词的艺芳女校的校歌，衡岳、洞庭一出场便有高入云耸、波澜壮阔之感，层层推波，引经据典，可以明显感受到，艺芳的宏伟气势和巨大力量的愿景。艺芳女校是结合了东西文化因素，又兼容了儒家和基督教教义的新式学堂。校歌将西方文化视为“恩光”，但也只是以其为用，最终目的在于培养传统文化推崇的有社会责任感有担当的才女，体现了对中西文化兼容并包的方针。
曾宝荪与堂弟曾约农姐弟感情深笃，童年一同受祖母的调教,青、中年时期一起办学，晚年赴台，姐弟相依为命。曾宝荪与曾约农是曾家的另类，姐弟俩都终身未婚，
对于自己的独身主义，曾宝荪曾说过：“一个人结婚，顶多只能教育三五个子女……如果献身教育，却可以教育千千百百人。”自家肥浇别家花，在往后几十年的岁月里，曾宝荪一生都在践行教育开化民众，教育救国的理念，她以几乎狂热的激情和惊人的毅力去实践它，即使付出巨大牺牲也心甘情愿。《曾宝荪回忆录》的结语写道：“一个人办教育，只要诚心诚意，他的心血不会是白费的。”结语是她一生的总结，更是对无数后来教育者的一种鞭策和激励。
曾宝荪曾成为众矢之的，身负土豪、劣绅、地主、封建余孽、帝国主义走狗等罪名，是与不是，如今世人心中早有答案。
生命如此短暂，世事如此艰难，纵观曾宝荪的一生，在世人眼里未结婚未免孤单寂寞，未传宗接代未免遗憾。未婚未育与中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思想格格不入，特别在女子地位低下的年代。儒学的仁爱与基督的博爱兼容下的曾宝荪活成了崭新的自己。
长沙艺芳女校几易其名，现为田家炳实验中学
家乡人民没有忘记她，双峰县城女杰广场一隅的山茶花丛中矗立着曾宝荪的雕像。她带着大框眼镜，镜片后的双眼皮如同刀刻般显目，一如她的性格般执着和坚毅，目光深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双峰县城艺芳街、艺芳小区、艺芳学校、艺芳石碑等琳琅满目。长沙的艺芳女校历经百年岁月的沉淀，虽然数易其名，依然熠熠生辉。
作者：胡晓霞，网名移云藏月，80后，双峰县梓门桥镇人。虔诚的文字追随者，有作品集《芬芳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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