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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土|器远识明 抗志希古——赵师秀宦迹探微

永嘉四灵画像 戴宏海 绘

  “永嘉四灵”之冠赵师秀虽为宗室,但一生官迹不显,学界对其仕宦经历说法不一,有必要予以考辨。

  初仕上元主簿

  赵师秀的初仕之职,是在绍熙年间任上元县(今属南京)主簿。据《景定建康志·儒学志·建明道书院》“绍熙间主簿赵君师秀来居其官,即听事西偏绘像祠之”的记载,《宋史》载“刘宰,字平国,金坛人。绍熙元年举进士,调江宁尉。去官,惟箧藏主簿赵师秀酬倡诗而已”可为证。至于具体时间,据庆元元年江东安抚使司干办公事游九言《送赵主簿紫芝序》“某与紫芝同官二年相好也”“适会紫芝秩满将归,因书其语以为别”等语,而游九言于庆元三年调全椒令,知赵师秀为官三年,当为绍熙五年(1194)至庆元二年(1196)底还在上元主簿任上。

  其在任内做了二件事。其一在主簿官厅祀程颢,并请游九言写记。游九言庆元二年(1196)季冬撰《明道书院记》云:“上元县主簿赵君师秀谓九言曰:'师秀实践先生昔日所居之官也。今建康府既有祠以风励士子,顾所临旧地尚为阙典,敢即听事西偏绘粹容俎豆之。’”

  其二为坚持原则,不畏强权。游九言《送赵主簿紫芝序》云:“紫芝主簿上元,尝因所职建某事,合乎义理教化而不合乎世俗之好,紫芝不摇于利害,其器则远而识亦明矣”“或亲故诮其拙迂,上官恶其违戾”“其无顾虑,无勉强,是其胸次必可探而识矣”“紫芝以诸王孙早登科目,骎骎乎富贵利达,而所为乃过于陋巷之士,贤于人远矣”,可见赵师秀是抗志希古、坚持平素高尚志向的人,不会奉承拍马,故沉浮官场不得升迁。

  金陵、隆兴幕从

  葛兆光《赵师秀小考》定赵师秀绍熙四年(1193)为建康知州郑侨幕从事(幕从是汉以后州郡长官自辟的僚属),据翁卷有《送赵紫芝为江东从事》诗,庆元初(1195)葛绍体有《送赵紫芝入金陵幕》诗。考绍熙元年正月二十四日吏部尚书兼侍讲郑侨知贡举,与赵师秀有师生之谊,又据《景定建康志》载“郑侨,绍熙四年七月以显谟阁学士安抚使兼行宫留守”,好似证据可凿。

  然检薛师石也有同题《送赵紫芝入金陵幕》:“为官亦僦居,官况定何如。昨夜交游散,满湖秋雨疏。此邦佳丽久,旧事拜参初。喜是贤侯幕,新年有荐书。”考薛师石生于淳熙五年(1178),绍熙四年(1193)才十四五岁,不可能与赵师秀有唱和。诗中“新年有荐书”是指由选人改京官的荐书,即中高级以上官员荐举选人改京朝官的奏状。绍熙四年赵师秀连选人还不是,何来改官之事?同样考葛绍体其年龄与薛相仿,也没有可能在此年与赵师秀交集。所以绍熙四年说不能成立。

  那么何时从幕金陵呢?当在庆元三年(1197),这年赵师秀在温州,翁卷、薛师石、葛绍体也在温州,正好送赵师秀赴金陵为幕从。其友李刘在回赵师秀的信中记述师秀主簿之职后,从事幕职,云“辍天堑之元僚”,后又引《滕王阁序》句。这里的“天堑”即长江,指江东金陵,“元僚”就指金陵幕;滕王阁在南昌,应代指隆兴。从文章先后顺序来分析,赵师秀先为金陵幕,后还在隆兴府为幕职,故在豫章(南昌)与赵蕃、韩淲、张弋等相识,多有唱和。只不过幕职官有签书判官厅公事、节度掌书记、州府判官、推官等,赵师秀为何职不得而知,而陈增杰先生更将其定为嘉定元年(1208)之时,待考。

  筠州推官

  据《正德瑞州府志·名宦》:“赵师秀,字灵秀。永嘉人。有诗名。嘉泰三年为推官,为政务之暇,不废吟咏。”徐玑有《送赵灵秀赴筠州幕,予亦将之湖外》,考徐玑于此年为永州司理,时间正合。又赵师秀《赠张亦》有“天下方无事,男儿未有功”句,知此时天下方无事,北伐战事刚结束。韩淲《赵推官诗卷昌甫数称许之》,徐照《寄筠阳赵紫芝推官》及有数篇筠州之作,均与师秀任筠州有关。徐玑《送徐照先回江西》有“江西看旧友”,《送瑞州张知录》有“旧友曾过处”,知录即张埴,旧友当指师秀。这段时间赵师秀多有咏筠州之作。筠州、筠阳、瑞州、高安为一地之异名,知赵师秀从嘉泰三年(1203)至嘉定元年(1208)即《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谓“仕终高安推官”之职也。

  江西运干

  朱烈《鹿城诗人寻踪录》首先提出赵师秀不是仕终高安推官,还曾任运干,引陈起《寄赵紫芝运干》为证。运干即路转运司干办官,是转运司干办公事厅主官的简称。其何时任何路运干呢?考卫泾《奏举滕璘赵师秀潘景伯赵善璙蒋日宣黄宜郑魏挺乞赐旌擢状》有“从事郎、江南西路转运司干办公事赵师秀”“一第二十七年未脱选曹,师秀怡然不以介意。自参漕幕,处事正平,持身洁廉,赞画平允”,知为江南西路,即简称江西。时卫泾“司职阃右”指任职隆兴府。据《南昌府志》载,嘉定七年,卫泾除资政殿大学士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江南西路转运司治于洪州即南昌。卫泾奏举距赵师秀中进士后二十七年,即在嘉定八年(1215)。

  至于赵师秀任职时间,据李刘《代卫内机回新任赵运干师秀》,被代者“卫内机”即卫泾,曾任枢密院兼参政事故称“内机”,信中云:“既低飞于枳棘,又屡泛于芙蓉。辍天堑之元僚,佐星轺之计吏。栋帘云雨,似闻曾驻于襜帷;庭户湖山,复见重来之宾佐。”回顾了赵师秀当主簿,在金陵和南昌任幕从经历,并赞其光芒万丈之文,叹相见恨晚,故后来荐举师秀脱选改官。

  终为上元知县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云“师秀尝登科改官”。选人是文官当中最低等级的官员,分为四等七阶。选人要想获得晋升,需要经过三任六考的磨勘过程,一任期限为三年,一年一考,逐级上升,这被称为“循资”,还需要具备推荐资格的官员举荐,经审批才可“改官”。赵师秀资格是“选人”,还到不了京官、朝官知县的级别。赵与时《宾退录》:“吾族人紫芝亦尝赋一绝云:'数日秋风欺病夫,尽吹黄叶下庭芜。林疏放得遥山出,又被云遮一半无。’气象略相似,仅脱选而卒。”可见赵师秀是已脱选坑,但未上任。

  那么其未上任的职务又是何职呢?据永颐《悼赵宰紫芝甫》诗:“紫芝昔赋天台日,桐柏宫诗老更成。梦断玉楼春帐晓,蝶迷花院夕魂轻。钱郎旧体终难并,姚贾新裁近有声。有子无家须吊问,故交谁不为伤情。”宰为负责管理一县的长官,赵师秀应该是终知县之职。那么是何地知县呢?曾枣庄《中国文学家大辞典》从诗中有“天台”字眼,就遽定其知天台,其实是误读。这是指赵师秀早年曾游天台,写有《桐柏观》诗,叶适有《送赵紫芝游天台》诗,徐照《怀赵紫芝翁灵舒》有“紫芝别我天台去,翁十深山自结茅”句为证,可见只是赞其诗老成而已,并不是说其知天台之职。据释居简《祭上元长官赵紫芝》诗,原来赵师秀是终任上元知县。从初仕上元主簿到终于上元知县上任前,与上元有缘乎?居简与师秀交情甚深,其《天乐赵紫芝画像》对赵师秀高尚的情操高度赞美,将其与米南宫、陆龟蒙相比,可成楷模而名留青史,所以其说当信。《瑞州府志》也有“改授上元令而终”的记载可作佐证。

  有趣的是,当我们细品永颐的“梦断玉楼春帐晓,蝶迷花院夕魂轻”句,惊奇发现这似乎暗示赵师秀死于妓院?时四灵中二徐已亡,其妻亦早卒,病中的赵师秀孤苦伶丁而无家,只有妓女红颜知己在身边照料。对照刘克庄《哭赵紫芝》:“夺到斯人处,词林亦可悲。世间空有字,天下便无诗。尽出香分妓,惟留砚付儿。”赵师秀烧香过一生,最后将香炉分留给临终陪伴的妓女,可见两情之深,也可证我的推测可以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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