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羽凭风翻
华喦原字德嵩，寻号秋岳，祖籍无锡，南宋迁闽。康熙二十一年（一六八二)十月七日生汀州上杭县白沙村华家亭，为古新罗地，因以为号。 父常五，造纸务农，未半百殁于疟。喦早慧，助父劳作，饱尝炎凉。入学「矢口成吟，涉笔成趣」。十六去吴门，小住即返。六载后居杭州，识布衣 诗人徐逢吉、吴石苍、蒋雪樵及厉鹗，略见名画，笔渐稚弱而开张。娶蒋妍，八年即逝，子己亦夭。「半幅罗衾不肯温，一灯常自对黄昏」者，悼亡 也。年三十四入京，「巨公」荐入试优等，因未经科举，授八品县丞，不赴。戴醇士谓喦「自奇其画，游京师无问者，一日有售赝画来，其裹华笔也， 华见叹息而出都」。栖津门二秋，探泰岱中岳，访热河，写生不倦。三十七岁归杭，次年秋观禹穴兰亭，攀天目，登庐山，安贫读书，守道自得，书画 清气勃发。四十续弦蒋媛，生子礼、浚及一女。「常共妻拏饮粥糜，登盘豆豉茹芹葵」，陶醉「贫家自有真风味」。惟售画难而「贪遣客情随野鹤，怕 论家事避山妻」。雍正二年(一七二四）喦来东南第一商场扬州，太守伊秉绶工书，盐官卢见曾善诗文，巨贾如小玲珑山馆主人马曰璐、马曰琯兄弟 儒雅爱士，画师有金农、郑燮、李殚、高翔、高凤翰、许滨等八十人、学者戴东原，名噪一时。官商好修亭台楼榭，日日观剧雅集，粉饰太平。喦常寄 居隐者员果堂家，后三十年仓皇走杭、扬之间，所得不丰。某年除夕无川资南归，幸果堂赠三百文压岁，与之对饮和诗，稍慰寂寥。喦每遭白眼， 未老早衰：「砚田既薄刈，精粒荒鲜收。体泽苦非润，肤槁岂复柔？」所谓「无慕人荣华，无损自神智」，「山水有佳趣，云烟无俗情。淡人怀道乐， 森木向春荣。」自慰终不疗饥寒，个中凄切无奈，一一寄丹青。买主多伧俗，只得以绮丽写悲怆。解者多贫困高士，无力助焉。年六六，妻故，乾隆 二十一年（一七五六)贫病交加，悄然辞世。一代巨匠，身后萧然。遗著《离垢集》刻于道光五年（一八二五)。
山茶艳欲燃
玉雪冻琼瑶
牵牛过银汉
新花月月红
夏来舞绛衣
莲瓣漾飞舟
水珮雪中仙
何意作花王
喦画幼师南田，山水尤似其草草逸笔，习宋元以董玄宰、「四王」临件为母本，曾师法倪瓒。厉樊榭称其「下笔云烟互凌乱」，格高忤时尚，亦 有纤巧处。及至扬州，广友俊彦，长高翔七春，金农六岁，板桥十二秋，金著文称喦与许滨「二老每遇古林茶话，各出所制夸示」，刻砚勒铭相赠， 喦仍恭敬执弟子礼，为艺苑美谈。八怪皆重性情自然流露，不拘陈法，自出机抒，喦亦被流风，忌绳墨，歌哭在心，狂啸每恨天地狭，不甘无为，画 外终无建树报吾民。交友照肝胆。又在收藏家密室读古大师手迹，对照造化，蒸馏心源，人海风涛入毫端，豁然悟妙境，骨气疏朗，绵丽活脱，重 彩、粗笔、工笔、没骨、米家山、浅绛、青绿，出入宋元，精严更自如。吴湖帆丈称其写生为清代第一手，题材之广，无出其右。开创小写意法，灵活 隽秀，动静相生。虚谷、任颐及现代诸家皆受其沾溉。窃谓喦古之伤心人也。大慧以画鸣，惜哉！
坞花尔最亲
靓妆刺护持
岁熟花如意
流花红似火
谁似海棠娇
竹叶伴妖桃
浴砂慕锦鸡
芙蓉绽笑口
右军今何在
双影映秋声
神威白鸟逃
千秋亦等闲
一九五六年冬，予在北京厂肆见新罗画八册九十四开，魂系心摇。痛割查士标、吴昌硕、徐悲鸿画多种，集巨资购归重装，烦叶恭绰、张宗 祥、吴湖帆、沈尹默、唐云、马公愚诸家题耑。唐君见予嗜喦画如痴，出让八开。六四年夏复得一页计花卉翎毛四十八件，人物山水二十五，虫鱼 走兽三十，均七十二岁作，精品中精品，足楷式艺林。劫中抄失，若剜肺腑，梦中细阅，醒后幽月映草窗，欲哭不敢，欲忘未能。又十年意外退还， 予喜饮黄酒五斤不醉，真极似假，咬指犹不敢信。因念偶伴杰作，即为大福。世代收藏，史册罕见，乃以国宝倾囊献乡邦，供来哲治学之需。父老 解予拳拳意，建院存之。予有何德能，愧悚感激无已。又承故乡出版家巨眼识宝，影印流布，传播华夏文化，非仅新罗功臣。限于篇幅，彩印十之 八，馀件不忍割爱，制黑白版附后。原作十九无题，老友柯文辉试拟目录使便检索，画非五言可尽。百劫通灵物，半生赤子情。新罗画盈千，此书 不全而全，全而不全。全与不全又何拘？予不文，书此序思絮如八月钱塘巨潮，及落笔又烟消云散矣。愿明家教之，洗耳敬闻。
新罗山馆主人钱君甸年方九二
有翼未冲天
彷徨何处栖
天地一心孤
共醉一番秋
鱼我所欲也
翻雨鸟归巢
枫叶随歌舞
剪雨唤春回
山雀叙离情
红裳摇翠竹
落瓣误虫飞
秋老歌犹嫩
虫鱼
唧唧复唧唧
觅食苦奔波
丝尽情无尽
栖枝疑是花
风高响易沉
不耕也是牛
难挡老来红
花荫鏖战急
非鱼知鱼乐
蜻蜓不耐风
走兽
所向无空阔
横行稻饱食
抱笋哺儿饥
舞罢忆南天
相看鹿忘言
罴思母在情
漠帐驼惊雁
莫扰小生灵
抱琴得新句
人物
流水入弦歌
造化接心源
江山一局棋
济世忘山高
年荒网更密
鹤舞一庭闲
翠雨一犁烟
咏荷思远人
瓶粟喂鸳鸯
山水
翻下碧萝影
雪阶观孔雀
春洗群峦净
鹤归青梦圆
澄衷钓梦寒
寺古得诗香
枫叶为谁醉
骑瀑抱飞云
桥吐半溪岚
峰披宋时碧
驴瘦雪峰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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