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 cookiepaii(Joytree摄影工作室） 模特 黄小花
张乐童起床的时候，发现苏桢正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这很反常，相恋八年，同居四年，苏桢每天都比他起得早。每天张乐童起床的时候，苏桢都忙碌得几乎在家里拖出残影。
清晨的柔光映在苏桢身上，张乐童倚着门框，笑着欣赏这幅难得静止的油画。
五分钟后，“油画”忽然动了——苏桢从腋下抽出体温计，迎着光举起，看清水银柱的位置后皱起了眉头。
“多少度？”张乐童问。
“三十八点五。”苏桢的嗓子有些哑了。
怪不得昨天张乐童睡得特别好，原来是怀里抱了个高烧的暖炉。
“走，去医院！”张乐童用手指梳了几下头发，回卧室换衣服。
“咱家附近的医院不接发热病人！”苏桢哑着嗓子喊。
张乐童脱下穿了一半的袜子，蹲到医药箱前，翻出一盒布洛芬，盯着苏桢吃下。
“今天你的任务就是休息，陪我把落下的剧都给补了。”张乐童拿毛毯裹住苏桢，把高烧的女朋友搂到怀里。难得的休息日，难得的不得不休息的恋人，此时他甚至有些感谢这场高烧。
布洛芬药效很强，一小时后，苏桢开始出汗，再用体温计量，已经降了些。中午张乐童点了苏桢爱吃的韩式拌饭，苏桢食欲不错，到下午，烧就彻底退了。
白天出了太多汗，临睡前，苏桢冲了个澡。这晚，张乐童把苏桢抱得紧紧的，紧得苏桢差点窒息，嗔怪他“有病”。
“你今天特别可爱。”“有病”的张乐童特别喜欢他今天真的有病的女朋友。
“照你这意思，明天我就不可爱了？”苏桢斜了他一眼。
张乐童居然敢点头：“嗯，明天你又该忙忙碌碌、不陪我玩了。”
果然，转天睡到自然醒，张乐童在客厅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忙碌的残影，恢复健康的苏桢又开启了清晨四点起床工作的“鸡血”模式。从两个人十八岁在大学校园里相识，苏桢的这个作息雷打不动，同居后也没为迁就张乐童改变丝毫。倒是张乐童，为此练出了屋里多大动静都吵不醒的睡功。
“有早餐给我吃吗？”十一点半才起床的张乐童厚着脸皮问。
已经工作了七个半小时的苏桢朝桌上努努嘴，于是，幸运的张乐童刚一起床就吃上了宝塔肉。
苏桢是个美食博主，年关将近，为合时令，她最近做的都是硬菜。每年的这个时候，“道具回收师”张乐童同志都会至少胖上十斤。
中午十二点整，苏桢结束工作，张乐童还在吃宝塔肉。
“好吃吗？”苏桢顺口一问。
“好吃，一起吗？”张乐童也随口一答。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吃三餐，苏桢的作息和他不同，自然吃饭的时间也撞不上。他休息时两个人偶尔还能一起看个剧，上班时时差就更大了——他上班前苏桢在忙，他下班后没多久苏桢就准备睡了。有时他加个班，一整天都可以和苏桢完美错过。所以昨天那样肆意地与女友挥霍时间偎依着，对张乐童而言，简直是生命中的礼物。
苏桢笑着摇摇头：“我出去遛遛。”自由工作者全年无休，需要比上班族有更强的自律性，每天工作一结束，苏桢都要出门散步，不做宅女。而张乐童在外面跑了一周业务，休息日只想宅在家里。
“早点回来，《动森》更新了。”张乐童兴奋地搓手。
一个小时后，苏桢散步归来，从张乐童手中接过NS手柄，两个人一起漫步在无人岛上。
游戏里的时间过得飞快，钓钓鱼、砍砍树，三个多小时倏忽而过。下午四点半，还在兴头上的张乐童发现电视屏幕上苏桢的卡通角色不动了，偏头，才注意到身边的女朋友面色潮红，虚弱地倚在沙发背上。
苏桢又发烧了，此后三天，她每到下午四点半准时开始发烧，夜里十二点左右时甚至会烧到三十九摄氏度以上，但起床后又会退烧，整个白天都毫无异样。
第四天，张乐童请假带苏桢去市医院做了全面体检，却查不出任何病因，医生只好给她开了些复合维生素，嘱咐她多休息。
年关难过，自媒体人年底也要冲业绩，苏桢这阵很忙，以前晚上八点她就上床睡了，但这些天开视频会议，为了迁就大多数人的作息，她经常要熬到后半夜。
但不管多晚睡，她依旧会清晨四点准时起床。
对此，张乐童有点意见，意见攒多了，慢慢燃成火气。终于有一天，苏桢清晨四点起床时，发现自己被一团“火气”钳制住了——张乐童从身后圈住她的腰，不让她起床。
“再睡会儿。”男人带着倦意的低沉嗓音中混着愠怒的命令语气。
“四点了。”
“你两点多才刚爬上床！”“火”点燃了，张乐童用一侧肩膀压住苏桢的背，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医生让你多休息，听话，别自己作死。”
“你有病啊，抽什么风。”苏桢不吃这一套，手肘向后一抵，重重地顶在张乐童腰眼上，趁张乐童疼得蜷成虾米，她泥鳅一样滑下了床。
“我当初就不该惯着你这个臭毛病！”清晨四点被女朋友痛击腰眼的男人脾气不会太好，张乐童把被子往地上一抽，指着苏桢骂，“你这什么阴间作息！跟你谈了八年恋爱，饭都没一起吃过几次！我一直迁就你，你就算不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多睡会儿行吗？苏小桢，人晚起几个小时不会死，但一直高烧不退会死的，我求求你了行吗？”
但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的人脾气更不会好，更何况才刚退烧。苏桢把“听力重点”放在了张乐童的第一句话上，揪住他反问：“你是后悔和我在一起了吗？”
“我后悔太把你那童年阴影当回事儿！苏小桢，你不是六岁了，你已经二十六了！”话赶话，张乐童把之前最生气时也只敢腹诽的话说出了口。
两个人刚在一起时，苏桢就对他解释了自己必须在清晨四点起床的原因：苏桢的母亲生下她后就一病不起，苏桢从没见过母亲苏醒的样子。苏桢六岁那年，母亲去世。葬礼上，她听父亲对亲友讲述——妻子在去世当天清晨四点半回光返照忽然苏醒，叮嘱他好好照顾女儿。这本来可能是苏桢唯一一次与母亲对话的机会，但她却在睡梦中错过了。葬礼过后，苏桢再也无法睡到自然醒。如果每天不在清晨四点用闹钟把自己叫醒，她就会充满自责。久而久之，这就成了她的固定作息。
苏桢自己也知道长大后还反反复复纠结于童年阴影是一件很矫情的事，所以这件事她只对张乐童讲过。这个男人既然爱她，应该能接受她、理解她吧。
但这个清晨四点，她发现自己错了。
“张乐童，你敢不敢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苏桢想再给男友一次机会，毕竟谁都有冲动的时候。
“苏桢，该翻篇儿了，童年阴影不是一个人拒绝成长的借口……”
“好，分手。”苏桢打断张乐童的话。
“你敢不敢把那两个字再说一遍？你忘了上次我和你说过什么了？”张乐童咬着牙一字一字说。他只穿着内裤，光脚踩在地板上，电影里的男主角放这种狠话时肯定不会这么狼狈，所以他也暗暗希冀不会出现电影里的剧情。
“分手！”上次吵架时张乐童和她说，她以后要再随便提分手，他就真和她分手。
“好，我成全你！”张乐童用颤抖的食指指着苏桢的眉心，这才觉出来冷，三两下穿上裤子，开始收拾行李。
半小时后，张乐童摔门而出，一秒不到又折返回来，把布洛芬和医生开的复合维生素从药箱里找出来，丢到客厅茶几上最显眼的地方。
深冬，清晨四点四十五分，清醒的苏桢站在床边微微颤抖。她的老猫阿焱跳上张乐童的枕头，就着男主人离去的余温继续睡。
张乐童离开后，苏桢继续发烧，继续早起，继续工作。她还有阿焱，她不孤单。
按先来后到，在这个家，阿焱比张乐童地位高。苏桢十六岁就遇到了阿焱，把阿焱捡回了家，当时阿焱已经是只成年猫，医生也看不出它具体几岁，苏桢就姑且算它一岁。她养了阿焱十年，前几天刚为阿焱过完十一岁生日。
所以阿焱其实一直都有点对张乐童吃味，平日里像个风纪委员，只要看到张乐童对苏桢“咸猪手”，它就要尿在张乐童的鞋子里。
如今臭男人终于滚了，阿焱属实开心，每天寸步不离地腻着苏桢，几乎让苏桢忘了自己很可能已经单身了。
过了一周疑似单身的生活，苏桢某天清晨四点醒来，发现被窝里没有毛茸茸。之前几天，阿焱霸占了张乐童的位置，每晚都在被窝里和苏桢相拥而眠。
“阿焱？”苏桢喊着猫咪的名字，下床寻找，在漆黑的阳台角落里发现了阿焱的背影。
阿焱没有回应她，痴愣愣地坐着发呆。这很反常，阿焱是个小话痨，平日里叫它名字必有回应。
白天，苏桢多分了点精力在阿焱身上，一有空就观察——阿焱忽然喜欢独处了，并且肚子大了许多。
苏桢带阿焱去医院检查，宠物医生为阿焱做了全面体检，但和那次张乐童带她去医院一样，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
从医院回来以后，阿焱不吃东西了，肚子却越来越大，身上其他地方变得瘦骨嶙峋。
苏桢换了一家宠物诊所，医生诊断阿焱为胰腺炎，让它留院输液。每天中午，苏桢工作完就送阿焱去医院输液，晚上带阿焱回家时，正是她发烧最严重的时间段。输液输到第三天，阿焱仍不见好转。当天晚上，苏桢带阿焱回家，在楼道里见到了一只和阿焱毛色一模一样的小奶猫。
苏桢的猫缘并不好，捡到阿焱后再没什么奇遇。而且这个小区物业很严，租住四年期间，苏桢从没有在小区里见过流浪动物，更别提是需要刷卡进入的大楼内部了。
“对不起，我的阿焱生病了，我现在没办法收留你。”苏桢蹲下，遗憾地对小奶猫说，然后走进了电梯。
回到家，苏桢忽然越想越不对劲，看看虚弱的阿焱，再想想那只小猫，脑中冒出无数可怕的念头。她哭着给阿焱的主治医生发微信：谭医生，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您，我想问您一下，阿焱真的只是胰腺炎吗？为什么一点都不见好转……
很快，谭医生回复了语音，苏桢点开语音，把手机举到右耳边，却什么都没听到。她纳闷地又按了一下那条语音消息，打开了扬声器播放：“苏小姐，您先别着急……”
这次她听见了，声音从左耳传入脑中。她意识到，自己的右耳聋了。她想起在市医院那天，医生曾警告她，持续高烧可能会导致不可逆的听力障碍。
苏桢放下手机，关了大灯，在黑暗中抱着只剩皮包骨的阿焱无声地哭泣。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委屈的一刻，这些天，张乐童没给她发过一次微信、打过一个电话，任她发着高烧独自带阿焱去看病，害她变成了聋子。
她知道是自己提的分手，是自己不让他回来，但她不管，不想讲任何道理，她就是恨张乐童，并在这一刻决定要永远恨他，恨成一个心结。
当美食博主四年来，苏桢第一次停更了。
她又带阿焱换了家医院，去了全市最好也最贵的宠物医院，找黄牛买了院长的号。
验血、验尿、验腹水、照彩超、照X光……最终在做核磁共振时，院长找到了阿焱的病因——是肝部恶性肿瘤引发的肝腹水。
阿焱的肝上有七八个恶性肿瘤结节，并已经向其他器官扩散。
肝癌晚期，院长提前为阿焱判了死刑，不建议再做任何治疗，劝苏桢把阿焱带回家，陪着它安静地度过最后时光。
“从牙齿上判断，你的猫至少已经十五岁了，它老了，别折腾它了。”院长说。
抱着阿焱下楼时，苏桢摔倒了。右耳失聪后，她的平衡能力变得很差。但好在年轻反应快，摔倒时她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护住了阿焱。
这一摔，把苏桢摔清醒了，她觉得该给张乐童打个电话，毕竟这些年他待阿焱很好，阿焱最后可能也想见见他。
张乐童秒接了她的电话，不等她说，先问：“你怎么停更了？是身体还不舒服吗？”
原来，他还关注着她。
“阿焱……阿焱他不行了，呜……”抱着阿焱抽腹水时她没哭，医生宣布结果时她也没哭，但一听到张乐童的声音，她就大声地哭了出来，像个孩子，像个知道能用哭声换来什么的孩子。
张乐童赶到时，阿焱还没从麻醉中苏醒，动物做核磁共振需要全麻，沉睡中的阿焱并不知晓绝望，只是疲惫。
张乐童抱住苏桢，朝正准备过来递纸巾的护士摆手，任苏桢把鼻涕眼泪都蹭到了他胸口，他的泪水也滴到了苏桢背上。苏桢需要大哭一场，他也需要。
回家的路上，苏桢的手机一直响，苏父锲而不舍地在拨打苏桢的电话，苏桢一遍一遍地挂断，甚至气得骂了脏话。
“怎么了？”张乐童问。他知道苏桢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苏母去世后，苏父沉溺酒精，对女儿疏于照顾。他这几年试图修补父女关系，可对苏桢而言，已为时晚矣。
“他怕我再给阿焱花钱。”苏桢皱眉答话。苏桢不喜社交，张乐童就是她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这些天她无处倾诉，所以在父亲每天打给她的电话中难得地吐露了心事，却招来了不解——宠物生病花销极大，随便一个检查就要上千。最近苏桢花钱花得都麻木了，有时看到一千出头的缴费单甚至会觉得便宜。父亲认为花钱为宠物看病不值得，每次苏桢和他聊阿焱，他不问病情，只关心花了多少钱，一听到数字就对苏桢连连责怪，劝她放弃。
电话又响起来，阿焱被手机铃声吓得颤抖，苏桢正要关掉手机，张乐童帮他接了。
“喂，叔叔您好，我是小张，对，我们俩在一起呢，刚从宠物医院回来。”
“怎么又去医院！为只猫花那么多钱不值当！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没吃过苦，不懂钱要花在刀刃上……”对女儿，苏父措辞还小心一点，听到是张乐童，索性就毫不遮掩了。
“阿焱是猫，更是我们的家庭成员。”张乐童纠正苏父的说法，并没有迎合。
“你这孩子怎么也这么不懂事！你不知道，桢桢没见到她妈最后一面，所以始终迈不过这道坎。她太执着了，看不开，你和我要不劝着点她，她倾家荡产也会给猫继续治病。何必呢？花那么多钱，猫也难受，不如顺其自然。你要让她理智点啊……”原来他也知道苏桢有童年阴影，却缺席了女儿的整个童年。
“她很理智，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您要真心疼女儿的话，这几天就先不要打电话过来了。不强求您能理解她，但至少尊重一下她吧。”张乐童丝毫不留情面，说完就挂断电话。
车里安静了几秒，过了一会儿，苏桢轻声问：“你真的认为我会保持理智吗？之前你不是还说我幼稚。”
“这不矛盾，谁也不可能永远理智，就像我也不会永远让着你，我也会说气话，也会赌气和你冷战，我们都不完美。”
张乐童的手指穿过苏桢被泪水濡湿的发间：“我是个普通人，没有特殊喜好也不想拯救世界，如果你人格不完整，我才不会爱上你给自己找罪受。”
他的苏小桢也是普通女孩，有着普通程度的坚强与脆弱，像每个普通人一样缺了谁都能继续活下去。他从没想过要护她一世周全，他做不到，他只是爱她而已。
张乐童搬了回来，两个人谁也没提之前分手的事，也没认真谈过这算不算复合。
苏桢没带阿焱继续去看病，她是有她的执着，但不偏执。
她买了很多平时不准阿焱吃的不健康小零食，以前阿焱最爱偷吃她做的点心，她还为此打过阿焱。现在，阿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但很快，阿焱就什么都不爱吃了，昂贵的进口药也不再起作用，身体各个器官的衰竭让它一点点退回了野生动物的本能。它变得胆小、警惕，不再与任何人亲近。
即便如此，阿焱也懂事得让人心疼，再难受也会拖着虚弱的身体去猫砂盆如厕，生病以来，它没弄脏过一张床单，连呕吐也要强撑着跳到地上才吐，保持着猫咪的尊严。
苏桢开始和张乐童商量是否要带阿焱去安乐死，有时他们也会讨论阿焱的身后事。
每天，他们两个人轮流守夜，确保阿焱不会孤单地离开。
开春后，城市进入雨季，距离医生为阿焱判定的“刑期”也越来越近了。每晚，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滴答滴答，就像在为阿焱的生命倒数。
清明节当天，清晨四点，张乐童爬上床与苏桢换班。苏桢正要起身，忽然看到黑暗中，瘦骨嶙峋的阿焱正踉跄着朝她走来。
在此之前，阿焱已经有一个月没进过卧室了，每天只蜷在阳台的角落里，不准人碰。但此刻，阿焱欢喜地“喵喵”叫着，越靠近苏桢，声音越急切，像只撒娇的小奶猫。
阿焱想跳上床，可后腿没力气，苏桢伸手托了它一把。一触碰到苏桢，阿焱就打着呼噜钻进了她怀里。
苏桢来不及欣喜，因为她很快就意识到，阿焱这是回光返照。
张乐童也察觉了，他从身后搂住苏桢的腰，他抱着苏桢，苏桢抱着阿焱。
“下雨了，再睡会儿吧。”张乐童凑到苏桢左耳旁，轻声说。
苏桢含着泪，点点头。六岁以后，她第一次睡过了清晨四点。从前她醒着是因为错过了母亲的离去，此刻她睡着是为了送阿焱走好。
当天上午十点，阿焱在苏桢怀里安静地离开了。张乐童去联系了宠物殡葬公司，为阿焱安排了火化。
捧着阿焱小小的骨灰盒走在树荫下，张乐童与苏桢商量买房的事。很多年前，他们俩就设想过，想买一个带小院的房子，等阿焱故去，种一棵树，把阿焱的骨灰埋在树下。
张乐童走在左边，苏桢走在右边。从前，这个位置是相反的，因为苏桢是左撇子，吃饭要坐左边，睡觉也要睡左边。但现在她的右耳听不清了，接受治疗后保住了些许听力，已无法恢复如初。
听张乐童说完，苏桢停下脚步，向他坦白：“除了你，我不想和任何人共度余生，但我可能不会像从前那么爱你了。”
张乐童牵起苏桢的手，轻轻摇晃：“那咱们俩就继续一起往前走吧。”
生命不轻松，也没那么沉重。他要的不多，只希望，今后的日子，偶尔下雨的早晨，能抱着他的女孩，再睡一会儿。
｜原文载自爱格2022年博闻版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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