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提供午睡_____
毕曜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被开除的人是他。
他通过校招进入国企，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工作了五年。前一阵单位吹起改革风，科室里分为创新和守旧两派。他哪边也没站，只想保住自己的铁饭碗。到最后创新派赢了，守旧派也没受到处罚，反而唯一安静如鸡的他被开除了。领导说，单位不需要他这样毫无追求、只想混日子领死工资的员工。
他猜领导肯定没有一个像毕荣生一样不靠谱的爹，如果有的话，那他们就会知道安安稳稳地混日子有多难，每个月能领到一份死工资这件事有多宝贵。
毕曜的整个童年和青少年时代都和毕荣生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毕荣生的投资眼光就像被穷神开了光一样，干什么黄什么。他最近的一笔投资是用所有存款在乳山银滩买了十套海景房开民宿，不仅自己血本无归，还牵连了一众和他一起投资的老伙计。目前，他正和老伙计们在没有暖气的海景房里一起抖腿。
毕荣生每天都会给毕曜打个电话，张嘴说的第一句话肯定是：“儿子，你爹最近有个想法，这想法可了不得……”你看，来了。
毕曜盯着屏幕上的公考培训班网课，“嗯嗯哦哦”地敷衍着。
他其实一直都想考公务员，觉得公务员的工作最稳定。但毕荣生有案底在身，他作为涉案人员子女没资格考公。好在去年他爸的案子开庭重审，撤销了原先的判决。东边不亮西边亮，毕曜觉得自己这个铁饭碗又可以端起来了。
“你现在不是没工作了嘛，我想着，你要不把咱家老铺子重新开起来吧！”
毕曜从听筒里都能听到他爸冻得搓手的声音。
“我给你买的电暖气你插上了吗？别怕费电！你冻病了去医院，医药费还不是得我掏？”
毕曜根本不想接他爸的话题。他家确实有间老铺子，位于三十年前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但如今老城区早已不复从前，黄金地段沦为青铜地段，那间老铺子租不出去也卖不出去，一直空置着。
听毕曜不接话，毕荣生讨好的油腻嗓音又响起：“哎呀，总之生意伙伴我都给你找好了，都是能人！你别想太多，做事不能瞻前顾后，要想闯出一番天地，就一个字：干！”
怕挨儿子的骂，毕荣生抢先把电话挂断了。
转天，“能人”们就来了——一帮千奇百怪的待业男女青年，几个人加起来没上过一天班，想法倒是层出不穷，一张口就让毕曜脑仁子疼：“哥，我和你说，咱就干剧本杀！现在这个玩意儿最火！雷布斯不是说过嘛，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上天……”一个个就跟上过毕荣生的话术培训班一样。
毕曜听懂了，他们都是被毕荣生坑惨了的那帮老伙计的子女，毕荣生这是把伤害转移了，让他来父债子偿了。
“你说你干的都是什么缺德事儿！听说过坑爹的，没听说过坑儿子的！”当晚，毕曜攒足了怨气，是时候要好好敲打敲打那个老家伙了。
“嘿嘿，”六十岁的毕荣生发出了六岁孩子般懵懂无知的笑声，“那帮人不行啊？哎呀，爸爸上岁数了，被人忽悠了，明明和我说一个个都是各行各业的大拿呢！儿子，我跟你说，不行咱就跑，你找个地方躲几天，过一阵子他们就不烦你了。”
毕曜都能想象他爸转头会对那帮老伙计说什么：哎呀，我那个儿子你们还不知道嘛，他不扛事！大家别着急，我再想想辙……
总之一个字：拖！两个字：忽悠！
过去跟着毕荣生一起躲债、配合他说瞎话、帮他收拾烂摊子的记忆又开始疯狂爆捶毕曜的后脖颈子，压得他抬不起头。
毕曜冲着手机一声怒吼：“滚！”
他决定了，要把这间店开起来，给毕荣生打个版，让他活到老学到老，学学什么才叫责任感，看看什么才叫认真过一生。
老铺子的地段，不管是干餐饮还是卖货都不合适，也就适合干点靠在网上宣传吸引人主动来打卡的行当。这么想来，也只能干剧本杀了。
做生意，挣钱之前肯定要先花钱，但“能人”们一分钱也掏不出来，倒是人均都有好几万的花呗账单。好在毕曜有钱，这个世界上大概就没有比他更爱存钱的年轻人了。从小，毕荣生就说他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那也比只出不进强！”他每次拿这句话呛他爹，老家伙都哈哈大笑。
有一说一，毕荣生虽然不靠谱，但是个好爸爸。不管是冷暴力还是热暴力，毕曜在成长过程中都没遭受过。和他在一起时，毕荣生总是乐乐呵呵。毕曜的童年缺钱，但不缺爱。
毕曜出生长大的这座二线城市，在他们决定开店时，能在大众点评上搜到三百多家剧本杀店，等他们装修完，已经有一半的店黄了——能被吹上天的猪也是跑得快的猪，越流行的东西越容易过气。
却也不全是坏事，有几个“能人”在装修过程中就已经对剧本杀没兴趣了，主动退出，帮毕曜省了不少工钱。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两个人，小鹤和小龙。他们俩是毕荣生最好的哥们儿的孩子，是一对龙凤胎。姐姐小鹤是个网络写手，认识不少大神，能找到质量不错的独家剧本，还能负责网络宣传；弟弟小龙则是个练习时长二十五年的演员练习生，有他，剧本里的NPC扮演者就不愁没处找了。
其余开店的所有琐事，自然就都归毕曜了。他没有任何突出的才华，唯一的特长就是踏实肯干。
三个人的剧本杀店就这么开了起来，靠小鹤的卖力宣传，打电话来预约的人不少，但一问清地址，十个有九个都被劝退了——老铺子附近没地铁也没公交，想来只能开车或打车，而且最近的停车场在一公里外。对年轻人来说，这“门槛”太高了，高得让人懒得迈腿。
开业一个月，店里从没凑齐过一个完整的剧本阵容，但奇怪的是，店里没年轻人愿意来，老人却不少。每天都有几个老人站在店门口，说想进来看看。
毕荣生年轻时是做进出口生意的，老铺子的前身是一家叫哈瓦那的古巴进口商品店，主营雪茄、咖啡和朗姆酒。为了省钱，新店装修时保留了很多哈瓦那商店的东西做装饰。这些老人是以前哈瓦那商店的老顾客，听说这家店重新开业，就想来缅怀一下。
毕曜本来以为这也就是刚开业这一阵子的怪现象，但没想到店外的老人们越聚越多，还有人开车从外地赶来，甚至还有专门从国外回来的。
有一天毕曜白天出门办事，回到店里算账时发现竟然收入了小一万块钱。他问小龙怎么回事，小龙说都是那些老人消费的。
“他们想进来看就让他们进来，怎么能收钱呢！”毕曜急了，他可是要考公务员的人，坚决不能触碰违法乱纪的红线。
小龙也急了，急着为自己辩驳：“是他们主动提出来想玩剧本杀的！我和我姐忙活了一天，临时组织了五场，喊了好几个朋友过来帮忙！”
毕曜松了一口气。不过想来也不奇怪，这些老人都曾是时髦的年轻人，比起同龄人更爱尝试新事物，有较高的消费能力——毕竟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雪茄、咖啡和朗姆酒可都是奢侈品。
“他们玩得怎么样？”毕曜好奇地问。
“参与感挺强的，有几个大爷大妈可戏精了！但咱们的剧本终究还是为年轻人打造的，很多情节老人们不理解，有些规则他们也听不懂。而且，我觉得老人们不太喜欢破案，更喜欢跟着剧情了解故事走向。对了，反响最好的就是《迪斯科杀人事件》那个剧本，他们还指出了剧本里的几个年代常识错误呢，说Rap是在Funky之后才出现的。流行真的是个圈，咱们现在玩的这些，都是大爷大妈们玩剩下的。”小龙感慨。
“他们走的时候说什么了？”毕曜追问。
“说下次要介绍更多的老伙伴们来玩！”小龙兴奋极了。
毕曜觉得这是个商机。他今天出门就是去考察市里最火的那几家剧本杀店。他发现能良性运营下去的剧本杀店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它们都有精准的定位，针对自己的客户群定向深耕，不盲目跟风。
这家店如果有客户群的话，那就是老年人了，时髦又怀旧的老年人，痴迷异国风情的致瘾物，亦对流逝的风华上瘾。
毕曜从来不是空想家，他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去做。他立刻让小鹤和她的大神朋友们打造了几个重体验、轻破案的剧本，故事都发生在二十世纪，那些老人激情燃烧的岁月。
靠着老人们在各自朋友圈的卖力宣传，三个人的剧本杀店成功出圈，场场爆满。毕曜干脆把店名改成了“哈瓦那夕阳红剧本杀店”，明确客户定位，顺便狠狠地蹭老铺子的陈年热度。
店火了以后，也开始有年轻人带着自己的父母一起来玩。虽然剧情于他们来说不够刺激烧脑，但在参与过程中，大家都发现了自己所不了解的父母的另一面——他们并不是生来就为人父为人母，他们也年轻过、疯狂过，谁的青春都是独一无二的。
远在银滩的毕荣生也听说了这个好消息，嚷着要带老伙计们来体验一把这新鲜玩意儿。他还让毕曜给他量身打造一个剧本，剧情他都想好了，就参考电影《辣身舞2：情迷哈瓦那》。
“儿子，给你爹走个后门，让我当回主角，给我安排个漂亮点的老太太啊！”他的原话是。
毕曜嘴上嫌他爸事多，但转头就让小鹤暂时先停下手头的新剧本，给他爸的《情迷哈瓦那》插个队。他对他爸向来是嘴硬心软，虽然毕荣生一次次把事情搞砸，但每次毕荣生有新想法，毕曜暗地里都是支持的。包括毕荣生卖了家里的房子去干民宿，毕曜也没和他闹过。毕曜喜欢看他爸总是对生活充满热情的样子，他觉得这不是孝顺，孝顺这个东亚传统太沉重了，它是一种责任，不是感情。毕曜对毕荣生是爱，心甘情愿的爱，就像毕荣生对他一样。
小鹤和小龙也对《情迷哈瓦那》特别上心，因为他们的父母也要跟着毕荣生一起来玩。姐弟俩想在父母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让他们看看，生他们俩到底比不比得上生两块叉烧肉。
毕曜帮着小鹤一起搜集资料，东西都是现成的，店里就有很多毕荣生在古巴做生意时拍的老照片。况且写剧本杀又不是写史书，用不着那么严谨，在符合地域年代背景的前提下联想发挥就好。
“咱给老毕安排个拉丁情人吧！老头儿打这么多年光棍不容易。”毕曜抓住机会就帮他爸走后门。
“那你先和小龙演一演，我看合不合适。”小鹤说。
这次小鹤想独立操刀剧本，但有个致命的问题，小鹤是个有想象力但想象力有限的写手，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同人文圈混得风生水起，却至今写不出一部完整的原创作品。写剧本也是，她得让毕曜和小龙把想象出的剧情先演一遍，根据两个人的化学反应，她才能梳理出后续剧情。
而小龙不愧是练习时长二十五年的演员练习生，反串起拉丁美人风情万种，焉能辨他是雌雄。一场恰恰舞跳下来差点把毕曜转晕了，现场火光四射，小鹤的灵感也被激发得噼啪乱响。
“你们俩贴得再近一点！要营造出热带之恋的那种潮湿暧昧感！”看着两个男生在她面前搂搂抱抱，小鹤的腐女之魂觉醒了，开始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谋福利。
小龙巴不得能加戏，嘴都要亲上毕曜了，捏着嗓子调戏他：“神秘的东方男子，想与我共浴爱河吗？”
做作，无比做作！
毕曜憋着笑，也不想输给这姐弟俩。别看他表面一本正经，真疯起来是要人命的，也不看他是谁的儿子——他小时候每次吵着要妈妈，毕荣生就会把两坨袜子塞到胸口，然后涂上口红、在脸颊上点一颗玛丽莲·梦露痣，扭头细声细气地对他说：“其实我本来就是你妈妈，但你太可爱了，我觉得光当妈妈还不够，还想当你的爸爸。”毕荣生每次演这出，都能把小毕曜逗得在床上打着滚嘎嘎大笑。
毕曜用力握着小龙的腰往身上一撞，用霸道总裁的语气说着最土的台词：“那跟我回老家给我生八个儿子吧，俺爹说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
小鹤和小龙都绷不住了，笑得蹲在了地上。
毕曜的疯劲还没过去，继续开玩笑道：“你们说我是不是就是老毕和哪个拉丁情人的爱情结晶啊，总有人说我长得像混血儿呢。”
确实，毕曜有一双大得过分的眼睛和让网红羡慕的欧式双眼皮，但大体上还是东亚面相占了上风，说混血儿有些牵强，归于老毕家基因突变更可信些。
毕曜就是开个玩笑，但没想到他说完，小鹤和小龙都尴尬地沉默了。
过了许久，姐弟俩对望一眼。小龙清了清嗓子，小声说：“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这天，哈瓦那夕阳红剧本杀店早早地关了门，毕曜让小鹤和小龙都回家了，他自己一个人待在店里。
他面前的桌上放了很多老照片，其中一张，年轻的毕荣生站在船上，怀里抱着一个不满一岁的婴儿。
毕曜小时候见过这张照片，但从未多想过。因为记忆中他是在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的，没和他爸出过海。
但刚才小鹤和小龙对他说，他是毕荣生从一场海难中救下的孤儿，毕荣生曾经的那个案底也是为了想方设法给毕曜上户口而闹出的乌龙。
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但大家都善意地对毕曜隐瞒着，同时也觉得瞒不住，所以小鹤和小龙才会默认毕曜其实早就知道了——人对血缘是很敏感的，毕曜小学班里就有个女孩是被收养的，同样也没有人告诉过她，但她从很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
那个女孩的家庭比毕曜的成长环境更正常完整，毕曜也自认不是个钝感的人，但他从没怀疑过毕荣生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两周后，毕荣生带着他的夕阳红剧本杀旅行团风风火火地从银滩赶来，一群老家伙全穿着花里胡哨的古巴领衬衫，热带风情十足，帮毕曜省了一笔服装租赁费。
抽取角色时，毕曜成功地帮他爹作弊，让毕荣生抽到了主角——一个纵横四海的风流船长。同时毕曜还作弊让小鹤和小龙的妈妈抽到了风华绝代的拉丁美人的角色——对不起小鹤她爸了，谁让龙妈天生丽质、保养得当呢。
这个剧本说简单也简单，其实就是一个寻找谁是真正的幕后大毒枭的故事，很基础的狼人杀结构。但说复杂也复杂，小鹤这次憋了大招，恶补了三季网飞的《毒枭》和三季《毒枭：墨西哥》，在剧本里埋了很多真实的年代梗和交错的贩毒网，涉及权钱交易、政权迭代……在破案方面十分硬核。
但让毕曜惊叹的是，毕荣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发现了他的拉丁情人的丈夫、一个平平无奇的哈瓦那小巡警，就是真正的幕后大毒枭。毕荣生的解谜过程精彩绝伦，令人拍案叫绝，没有真正纵横四海的经历与魄力是不会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缜密的思维逻辑的。毕曜忽然懂了他爸为什么回国后做生意屡屡失败了——毕荣生是天生的破浪者，他和风平浪静的陆地水土不服，他是为了给毕曜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才放弃了属于他的海阔天空，就像雄鹰自折双翼成为一只笨拙的走地鸡。
但就在临门一脚前，毕荣生忽然把剧情走偏了——他坚持要带拉丁情人的儿子上船，救这个孩子脱离苦海。
其实这个孩子身上埋着关键线索，只要毕荣生选择和拉丁情人私奔，扮演孩子的那个NPC就会去向毒枭告密。这时抽中毒枭的玩家不管是去追还是按兵不动，都会暴露他的老巢。毕荣生就可以与国际缉毒警合作，一举端掉整个贩毒网，通关剧本，成为最终赢家。
毕曜让小鹤设计这个孩子的角色并不是为了考验或暗示毕荣生什么，他只是想让毕荣生在游戏里体验一把甩掉拖油瓶的潇洒人生。毕曜觉得每个父母可能都幻想过如果自己没有生儿育女，那人生会不会大不同。就像小鹤和小龙的爸妈就总是抱怨，要不是当初生了龙凤胎、家里一下同时多了两张嘴，他们的后半辈子不会活得这么累。人生已经无法重来，在游戏里爽一把总没有错。
所以毕曜故意让这个小孩的人设很讨厌，从小招猫递狗，是个天生坏种。而且他既不是毕荣生和拉丁情人的私生子，也不是拉丁情人的亲生儿子，只是毒枭从街头捡来的一个小混混，准备把他培养成毒枭接班人。这就大大降低了抛弃孩子的负罪感，把这种小魔头带回家，是要给社会添堵吗？
但毕荣生死活就非要把这个孩子带上船，尽管在搜集线索时他就知道这个孩子参与了贩毒。
时间到，剧本杀结束。按剧情发展，小孩在船上向毒枭通风报信，毕荣生与他的拉丁情人葬身加勒比海，毒枭拿到最高分，成为本场最终赢家。
“你们这情节设计得不合理啊！我这么牛，就不能顺利逃回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人生吗？”复盘时，毕荣生抗议道。
“谁让你不把那个坏小子扔了的！”毕曜怒其不争。
“他还是个孩子啊，人之初性本善，我带回去好好教就行了，怎么能把孩子扔了呢！”毕荣生不服。
“对，就算教不好，大不了把他关在家里养一辈子，不让他出去祸害别人不就得了嘛。”小鹤和小龙的父母也帮腔，这对天天抱怨生龙凤胎不如生两块叉烧肉的夫妻，对叉烧肉的爱还是不够深沉。
在场的老人们没有一个嘲笑毕荣生蠢，全都认同他的选择。他们都和毕荣生一样，在追寻星辰大海的路上被囿于了厨房与爱，即便有怨，那也无悔。
这天晚上，老人们在被布置成哈瓦那风格酒吧的店里喝着朗姆酒跳着恰恰舞，酒有些烈，舞步也有些生疏，人也老了，但青春不老。
看毕荣生和龙妈跳舞跳得大汗淋漓，毕曜打趣道：“我真不是你和小龙他妈生的？”
毕荣生脱下鞋子满场追着毕曜打：“打死你个小兔崽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对！生他不如生块叉烧肉！”小鹤和小龙看热闹不嫌事大。
毕曜边跑边躲，还不忘还嘴：“兔崽子也是老兔子生的，狗崽子也是老狗生的！”
毕荣生在装着打，毕曜在装着躲，父子俩卖力演出，为这场夕阳红派对加戏助兴。
如果人生也是一场角色扮演游戏，毕曜不介意继续演下去。因为毕荣生把父亲的角色扮演得很好，没有比他更好的演员，他比世上任何一个父亲都更入戏。
| 《哈瓦那夕阳红剧本杀》
| 载于《爱格》2022年11月刊博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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