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车祸现场
深咖色羊绒地毯上，五双眼睛屏息凝神直直盯着肖康修长的手指，将牌一张一张送到我们面前，又放了五张背面朝上的公共牌到地毯中央。
一圈加注下来，有人喊了句all in，像是打开宝箱的密码。每个人亮出手中的底牌来，有个朋友中了同花顺激动得手舞足蹈，我注意到饭总的表情依旧压抑得像是一场迟迟不落的暴雨。
“怎么又是这种牌……”她咆哮出来，睫毛跟着颤抖了几下，把牌一扔，“自从你这家伙来当荷官，就没给我发过好牌！你怎么回事？”
饭总是玩德州的高手，向来懂得猜测对手的心思，场控级别的选手，胜率很高，可是自从肖康发牌后，她已经连输好几局了。以她一贯的女王强势做派来看，确实很容易气到失控，我偷偷打量了下肖康，发现他居然没有一丝慌张。
“大家都是一样的发牌。”肖康没有看她。
“我要求换人当荷官，未来一周我有个很重要的公司要签约，你发牌我老输，这会让我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差劲，影响我的发挥和表现。”
“你一个现代社会高知女青年，怎么还迷信运气这种事情呢？”肖康抽掉两张大小鬼，熟练地洗好牌，再一次发到每个人手里，懒洋洋地说：“是你的不会跑，不是你的别人不抢你也得不到。”
接下去饭总又输了几局，我们这些吃瓜群众在心里暗暗叫好，谁让她平时老是赢走了我们这么多零食钱。只见饭总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认倒霉地站起来，瞪了肖康一眼，“到此为止吧，今天这顿我买单。”
“可是这位先生之前买过了。”日租房房东有些尴尬地指了指肖康。
“你干嘛抢我单？”饭总有些不悦，“说好输的人请客的。”
“我只是不习惯让女生付钱。”
“那你就习惯用女生的香水？我坐的虽然离你不近，但是嗅觉还没有失灵。”
我连忙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肩膀，好生劝慰：“饭总，你不要跟肖康一般见识。他就是今天认识了新朋友太激动，示好的方式向来怪了点。”
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好，肖康又多事地说了一句，“我才没兴趣示好。”
为了防止现场发生流血事件，我像一只护住幼崽的老鹰挡在他身前说：“肖康失恋了心情不好，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今天我们就散了吧，下次再约。”
“谁没失过恋？”饭总脸色一沉拎着包，踩着高跟鞋，哼一声就走了，留下我和肖康面面相觑，好友陆续走光，这场人为制造的车祸现场，只剩下我颓丧地处理着杯盘狼藉的残局。
“你惹她干嘛，我好心给你介绍下我的朋友圈，想着你能快点走出失恋的阴影重新做人，可是你却把事情搞的一团糟。”我丢了个枕头到肖康身上，“愣什么愣，走吧。”
推开门冷风倏忽就涌了进来，让原本就空旷的房间显得更像是一座冰窖热闹褪去之后，肖康又变成那个笼罩在阴影下的人，颓丧地垂着眼眸，萎靡得毫无生气，袁晓洁离开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我想他需要一阵强心剂，才能真正从这个半植物人的状态苏醒过来。
光芒与黑暗
过了几天，饭总给我打电话了，张口闭口都在问肖康。
“你不会喜欢他吧……”我试探着问。
“怎么可能，这样的小白脸靠不住。我只是不想欠人情而已，所以你再组织一次活动吧，这次我来买单。”饭总对我发号施令。
“你这个人呀，工作能力很强，生活技能为零，眼光也是差到不行。”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像是被磁铁吸走了似的，又戳到饭总不愿提及的往事，我总是伤人于无形。在饭总还没有成为饭总时，我们就已经厮混在一起了，她是和我一样胸无大志的苍白女同学，每天看剧打游戏叫外卖虚度光阴，除了上课根本不会踏出寝室门半步。
她在网上关注了一个弹唱尤克里里的男主播，阿杰。每天守株待兔地等他上线，省吃俭用地给他刷鲜花买礼物。在收获了阿杰几次点名道谢的鼓励后，饭总很激动地告诉我阿杰给她发私信，说觉得她很可爱，刚好要来她所在的城市，想约出来见一面，饭总立马答应了。
恋爱温度过高，脑子容易烧焦。
我隐约觉得不好，可是又拦不住她，那时的饭总像个沉浸在狂热恋爱中的少女，周围人的一切建议都只是迷雾，只有阿杰才是她的灯塔，我只好嘱咐饭总遇到危险了给我打电话。
事实上阿杰果然跟我想的一样是个渣男，寒暄了几句就开始问饭总借钱，哭诉说自己要去读艺术学校但是遭到了家人的极力反对，这种拙劣的谎言我一分钟能编好多个，可是饭总竟然被感动了。她带他吃饭，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还把手机卖了，换来的钱给他买了一张回去的车票。
“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姑娘。”阿杰松开饭总的手，毫不犹豫地过了安检站，饭总在人群里左顾右盼着他的背影幻想着他踩着七彩祥云来接她，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宿舍快要关门，我给饭总打了几个电话，才发现她的手机关机了，不由地紧张起来，跑到校园里饭总常去的各个地方发疯一样地找她，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不好的念头，生怕明天饭总就会登陆社会版头条，成为我们学校一颗空降的炸弹。就在我急得快要给教导主任打电话时，饭总回来了。
“他是喜欢我的。”听完她的叙述，我整个人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从上到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直到过了好几个星期，饭总按照阿杰留的电话打过去，手机一直处在关机的状态，阿杰再也没有上过线。饭总起初骗自己他是太忙了才无暇顾及她，后来她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最终压垮饭总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被曾经深信不疑的人所伤害，她在另一个平台上发现了彻底改头换面的阿杰。饭总用自己的老id刷留言，满屏的“你还记不记得我”，结果阿杰说根本不认识她，找网管把她清了出去，像清空回收站那样轻而易举。
那一刹那，饭总的价值观崩塌了。她原以为与全世界对赌换来的结果是求仁得仁的幸福感，可惜也是她仰仗的光芒才带来了足以淹没和摧毁她的黑暗。
“他为什么要骗我？”饭总失魂落魄地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怕她伤心只能绝口不提，只是在一旁抱着她沉默。饭总不吃不喝消沉了几天，想通了之后像是涅槃成了另外一个人，她戒了游戏和网络，把所有心思用在读书和考证上，毕业以后进了有名的投资公司，奋斗的日子过得有多凄凉，我们都深有体会。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我恋爱了又失恋了，每年却还是有饭总这样的老铁陪着一起跨年，看着蹿到夜空的烟火交换心底的秘密。她不再跟我提起任何感兴趣的男生，即便饭总极力否认，我也知道这只是她怕再次受到伤害的表现，可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肖康呢？
像候鸟一样
肖康身边曾经无数女孩子环绕，可自从袁晓洁之后，他没再谈过女朋友。袁晓洁是我的小学同学，班里公认的班花，长得标致又水灵，从小就有很多男生跟在她身后替她提裙摆那种。
大学新生军训，男生宿舍楼下的空地是新生的毕经之路，肖康就和一群臭男生趴在阳台的栏杆上，肉眼检测这一届小学妹的质量高低。当袁晓洁满面春风走入他的视线时，肖康第一次有了命中注定的感觉。晚上军营里拉军歌，袁晓洁被起哄上台，肖康捧着一束玫瑰穿过几十个营，还没有送到袁晓洁手中，就被几个军官架着扔出了操场。
“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只能想到此生非她不可这四个字了。”
“是六个字。”
错误的细节往往会带来更大的误差，即使在袁晓洁离开很久之后，肖康还在落寞地缅怀她。
我去袁晓洁的大学看这位发小时，她已经是肖康的女朋友了，两个人在一起真正的甜蜜羡煞旁人。袁晓洁每次上完晚自习，肖康都要亲自送她回寝室，把买好的水果洗干净切成小块装进小盒子让她带走，即使早上没课也会定闹钟打电话叫袁晓洁起床。肖康是位优秀的饲养员，没用多久就把女朋友喂胖了。我目睹着这一切，羡慕晓洁的好运，也怀疑肖康能坚持多久，毕竟他在我心里形象浮夸，耐心和新鲜感对他来说是弥足珍贵的好品质，毕竟太稀少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打碎这一切美好的却是肖康的父母，他们不喜欢袁晓洁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觉得肖康要找的是大家闺秀这样的，尤其是在事业上能帮他一把的女孩。那段时间肖康和父母吵得很凶，三番两次撂了他们的电话，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日子过得烟熏火燎的。袁晓洁看在心里也挺着急，怕自己破坏了肖康和父母的关系，只好对他说，既然你家里这么不支持我们，要不就冷静一段时间，先分开吧。
原本只是缓兵之计，结果肖康却当了真，觉得她连这么一点小困难都不愿意去克服，肯定是没那么爱自己，两个人陷入了循环的冷战之中。袁晓洁的脾气也不小，一怒之下买了张飞往巴塞罗那的机票散心去了，没打一声招呼，像迁徙的候鸟一样打算等到肖康的春天到来再回归。可就是在那个充满了暴力，美感和危险的国度，袁晓洁的飞机晚点，抵达已是凌晨，她遭遇了街头抢劫团伙的洗劫，因为死死护着手上那根肖康送的手链，被暴怒的劫匪开了一枪。
消息从国外传来时已经过了半个月，原本还在生气的肖康看着报纸上的新闻，反复确认了几次仍旧不愿意相信。
“你是她的好朋友，你告诉我，袁晓洁没事对不对？这张报纸是她的恶作剧，故意要让我难过，对不对？”肖康双眼血红地抓着我的胳膊，用力却又克制地摇晃着我，试图从我的眼神里读出一些转机，我为难地摇摇头。
肖康把手上的那根情侣链子摘下来紧紧握着，身子佝偻蜷曲如婴儿，放声大哭，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所有水分抽干了似的，从此他就是孤零零的状态。
撕掉面具做人
我告诉饭总有关肖康的一切，希望她早日断了念想，可是饭总并不相信我说的。
“还好你不是编剧，不然拍出来的恐怕都是最狗血的电视剧。”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网上查，但是千万不要跟肖康开这方面的玩笑，也别去问他。”
“行啦。”
年初我换了工作，去一家旅行社上班，没别的原因，就是听说老板经常送员工旅游券出去玩。为了每天上下班不那么辛苦，我在地铁的终点站附近租了一个小房子，肖康打着帮我搬家的名号无所事事赖在我家的沙发上，怎么赶也不肯走。
“我还是单身，你这样让我怎么找男朋友？”我有些无奈，但又不忍心直接把他推出门去，就这么相互僵持着。
“饭总等会要来我家的，我没时间对付你，你看着办吧。”我向肖康发出最后的通牒。
“你就当我是空气。”
饭总的收购案虽然过程有些波折，原本没什么胜算的她，拿着公司三年财报的亮眼成绩和对手公司数据作假的证据，威风凛凛地让负责人在合同上签了字。她带着香槟出现在我家门口，有点惊讶地看着肖康，“你也在啊。”
“求你随便给他点事情干干，拧灯泡，修水管，什么都行，只要让肖康别再留我这里，我还有工作要忙。”酒足饭饱之后我想到堆积如山的事情，用哀求的眼神望着饭总。
“你在张婧这里蹭吃蹭喝，洗个碗不过分吧。”饭总开始发号施令了。
“不行。”肖康抚摸着手腕。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做事情唧唧歪歪的，还戴这么娘的手链。”饭总作势要帮肖康摘掉，却被他反手推了一把，虽然没用用力，但是饭总还是失去了平衡坐在地上，怨恨地看着他。
我大气不敢出地等待着饭总发飙，没想到她格外安静。
“它真的对我很重要，那是晓洁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饭总冷冷笑了一声，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仿佛之前只是一次虚假的攻击，上去就给了肖康一个耳光。肖康捂着脸呆呆看着饭总，脸色差得像是隔夜的猪肝，我也吓坏了，不敢出声。
“这演的是哪一出，人鬼情未了？醒醒行吗，快点从你无药可救的幻想里走出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看着肖康慢慢瓦解的躯壳，我忽然意识到了饭总的目的。肖康需要的不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安慰，不是可有可无的陪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依赖，他需要的是有人明明白白地撕掉他的伪装，其实他比谁都清楚。
两张站票
被饭总这么一骂，肖康很久没有骚扰我了，我没心情慰问他过得好不好，每个月交完了房租，剩下的生活费捉襟见肘，实在没有心情去照顾这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饭总也很忙，最近在准备一个新的竞标，每天背资料到四点，早上六点就起床去客户的公司问候。只有在项目和项目之间的空隙里，饭总才会联系我，喊我出来按摩，其余时刻我单方面有事永远别想联系上她。
那天接到饭总的电话是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在小得职能容纳得下一台电脑和几本书的格子间里，啃着热狗加班，被忽然振动起来的手机吓了一跳。
“张婧……你，你在哪？你来接我，我喝多了，快点！”饭总醉意朦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报完地址就挂了。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手头的工作老板急着要，夜里附近很难打车，我怕饭总出事，只好拜托肖康务必要去接她。
“别问那么多了，再晚就来不及了！我工作收下尾就赶过去！”
饭总要拿下竞标的那个公司，老板出了名的花，鞍前马后地追过饭总。天天嚷嚷着要带饭总看音乐会，打台球，站在办公楼下面等她下班，比专车司机的态度还要好。
饭总特别反感下班途中被人注视的感觉，“我一个三俗少女，很快也不少女了，哪能干这么高雅的事情？”
“那你想去哪里？我可以送你。”老板立马诚恳改口。
“我只想回家。”饭总咬牙切齿地说完把车门重重一关，刚好夹住老板放在门框上的手指，十指连心，疼得他龇牙咧嘴的，再也没敢找过她。
做不成情人，通常不是敌人就是陌生人，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他们却还有工作上的联络，一下子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更何况还有上一次被她横刀夺爱的竞争对手在场，想必局势险恶，饭总在左右围攻之下，实在脱不开身才会求助我。
肖康找到饭总时，饭局上的几个中年男人正在拿她开涮，饭总佯装着风淡云轻配合着点头，实际上已经支撑不住了。肖康走过去，扶着饭总低头给其他人赔不是，“对不起，我女朋友今天喝多了，我先带她回去了，你们尽兴。”还没走到饭店门口，饭总哇地吐了肖康一身。
“你别来了，我直接送她到你家吧，她整个人几乎是晕的。”肖康给我打了电话。
“那我在家里等你。”
肖康把饭总用安全带绑在后座上，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刚要起身却被饭总拉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
“我喜欢你。”
“对不起，我心里还有人放不下。”肖康迟疑了一会儿，抽回了手。
“你今天说第二次了，哪来这么多对不起啊。你就当我喝多放了个屁吧，我今天心情不好。”
肖康在前面开着车，一边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饭总听的：“其实我试过忘了她，可是这件事对我来说太难了。我试图做了很多可以分散自己注意力的事情都失败了，当我爬到山顶看云蒸霞蔚的日出，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是她。我买了好多好多原本爱看的书却发现一个字都读不进去时，才发现脑子里全是当年期末考试和她一起在图书馆里临时奋斗的紧迫感。她会炖香喷喷的排骨汤，也会做甜而不腻的鸡蛋布丁，我找遍了所有饭馆和面包店，都没法复原这些味道。我路过熟悉的水果店，老板娘笑眯眯地问我，是不是来给女朋友买水果时，我才发现有关她的所有痕迹无处不在。”
饭总没有回应，她装作睡着了，却听得一清二楚。坚强如饭总，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在这个晚上接二连三地受打击。握着两张站票的人，谁也无法给谁让座。
如果那一晚我目睹了饭总和肖康在车上发生的这一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在饭总炖排骨汤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时，找他们一起确定在假期结伴出游的事。
你别自作多情
五一黄金周，老板兑现承诺给我们每人发了三张旅行代金券，实际上是滞销的自由行尾单。我一个孤家寡人，这辈子没做过这么没皮没脸的事情，百般邀请才换来饭总和肖康的加入，毕竟其他地方太贵，这已经是我能去得起的最便宜的地方了。
我们顶着烈日在曼谷的恰都恰集市门口和司机砍价，肖康抱怨说不打表这样的行为实在太黑心，饭总呛他还不是广大游客纵容的结果。我安慰他们劳动人民赚钱辛苦，况且也不是很贵，总比在这样的气温下走半小时来得轻松。
就在我们快要被晒得萎蔫的时候，饭总忽然尖叫了一声，发现身后的包包不知不觉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皮夹正躺在一个泰国小伙的手心。这一声尖叫不仅让周围的路人回头猛看，也把泰国小伙吓得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挤开人群拔腿跑，肖康骂着脏话把包一扔，也跟着追了出去。
我和饭总在后面连跑带追，喊他算了，肖康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百米考试都不及格的人这一次体力居然出奇的好。追了几条马路，小偷被集市上的水桶绊倒，肖康找准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反手押在地上，膝盖抵住他的背，像等着被授予奖章的骑士一样维持着这个姿势。小偷放弃了挣扎，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们。
“你是不是有病啊！一个钱包而已，你受伤了怎么办！”饭总接过皮夹，来不及体会失而复得的喜悦，气得有些发抖，像是要把肖康撕了。
肖康说：“我也不是为了你，就是想起晓洁了，报纸上登了抢劫她的人是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但是她没我这么幸运。刚刚跑步的时候，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算我欠她的。
他有些落寞地低下头，饭总也不说话了，安静地在风里伫立了一会儿。我插话说幸好有肖康，不然饭总就得滞留在曼谷了，大家逛一天了这么累，我去帮你们买果汁。
你千万别喜欢我，肖康对饭总说。
谁他妈喜欢你了，你别自作多情。
我捧着饮料回来，刚好撞见这一幕，惊得手没拿稳，饮料洒了一地。
我想起每一年饭总生日，她都会订束花送到公司，伪装成有男朋友的样子，在同事的起哄声里默默发一会儿呆，我知道饭总只是在不断迷惑自己，真有那么一个特别爱她的人。饭总的感情太深，绝对说不出一些戳心戳肺的句子，只好选择口是心非，硬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万幸对手是你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饭总和肖康互相躲着，很久都没有了联系，我组的局也先会询问对方是否会来，生怕撞上了档期，场面忒尴尬，纷纷找借口不来参加。
饭总的上司扔给她一摞文件，告诉她这是下一个要去谈判的公司。饭总扫了眼文件袋上的名字，咬了下嘴唇，问上司能不能换个人负责。
“我知道你压力大，可是你是对方指定的对接人，听说你们是朋友？他给了个特别优惠的价格，拿下来公司今年的业绩就算是完成了，你的升职加薪都好说。”
饭总叹了口气，你让我想想吧。一周之后，饭总交了辞职信。
当我听说饭总放弃了这份收入是我好几倍的工作之后，比她还心疼。
“收购个公司而已，你就公事公办好了，何必这么折腾？”
“肖康的事不是公事，你知道吗，就是因为这个公司他才和晓洁掰了。”饭总看完了所有资料，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他决定把公司让出去，说明他已经放下了，人总要走出去的，现在是你在关上这扇门。”
我一直以为饭总是飞檐走壁的女侠，不会被江湖的儿女情长所拖累。
我也一直以为肖康深情一片，如同保险箱失去了启动密码再也解不了锁。
后来发现我错了，原来两个最不可能的人，才会创造奇迹。我问饭总究竟喜欢肖康哪点，她告诉我的都是一些平淡无奇的细节，比如他帮忙修灯泡时睫毛在光线的覆盖下纤细温柔，比如他为了追小偷时性感的肌肉颤动得秀色可餐，比如生闷气时口不择言却还是谦让饭总。
总有一个人愿意全盘接受你的一切，不管是好的坏的，强势的软弱的，勇敢的懦弱的。
肖康把公司低价转让给学弟了，饭总听说了又要打电话骂他。肖康耐心地听着饭总嚷嚷了半天，最后答非所问，撒了把狗粮说，只有我的女朋友可以骂我。
“啊？”
“那天追出去是我的本能反应，但不是因为晓洁是因为……我紧张你。我太迟钝了，难怪会喜欢德州扑克这种没有退路的游戏，孤掷一注时才发现我喜欢你。”
我在一边偷偷用口型示意饭总，当然是答应他啊！
后来的故事我想你们也大概猜的差不多，这是起源于一副扑克的爱情故事，我们要遭遇无数个陷阱，多少次博弈，才换到一个好结果。人生的出场顺序很重要，万幸对手是你，我才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原文载于爱格时尚·蝉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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