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婚恋关系也是这样的，一生基本会大起大落、跌宕起伏，一段关系结束，下一段又继续去证明、去验证，别人被验证得受不了了，终于抛弃他了，他才踏实。
口述－郑玉虎 摄影－钟智
其实，童年经历对人生的影响，最早的阶段，不是缘于出生之后，是出生之前，也就是在娘胎里面的那段时间。
情结对孩子人生的影响在那个阶段就已经开始了。那个阶段特别容易形成的问题，是边缘型的人格特征，情况严重的会形成边缘性人格障碍。那么，为什么形成那样的问题呢？
比如说妈妈在那个时候被男人抛弃了，怀着胎的时候想自杀，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她本人不想活了；或者是怀着怀着，父母一方或双方不想要这孩子了，想把孩子打掉，但是孩子生命力比较顽强，活下来了，这些情况下往往都会形成比较严重的情结。
这些情结导致的人生影响特别大。看情结的时候你可以这么看，越早期的情结对人生影响越重大，而且越难治疗、越难调整，越到后期的虽然看似很猛、看似很激烈，其实调整起来反而要方便些。
边缘性人格的（人），在他们的内心世界有一个最为基本的特征：想象一下一个孩子肯定曾经得到过爱，如果完全没有，这个生命体就不存在了，就没法活下来。但他们往往才得到一点，就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就是刚才说的情结，这么大的情结突然压过来的时候，对这个孩子来说是很致命的，致命程度就类似于要把自我给摧毁了。于是开始建立起来的那点自我、那点爱在他的感受里就直接被摧毁了，好像不存在了一样。这会导致他的内心世界好像有一个很大的空洞。
我们一般人都有一个比较稳定的自我。因为我们曾经得到过很多爱，就会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是爱我的，等我有了这种稳定的感觉，其实“我”就有了。要不然这个爱是爱谁呢？其中有一个投向性，既然投过来了，我一直感受到这种爱，作为爱的客体，就能知道我是存在的，有个“我”在接受着这份爱。
但是边缘型的没有这个东西，他没有找到过这种感觉。所以他的自我会比较零散、不稳定。我们自我介绍的时候，会有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我，知道那个就是我。边缘型人格就觉得有好多个“我”，叫他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不知道要介绍哪个“我”，是介绍那只狗，还是19岁的“我”，还是妈妈不要准备抛弃的那个“我”？这些对他来说是完全平等的“我”，因为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内在的联系，没有一个稳定的自我结构可以把这些自我串在一起。他在每一个我之间飘忽，他体会到每一个“我”的时候他都全然地就是那个“我”，他自我介绍给你介绍一条狗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状态就是一条狗，那对他来说就是全部。接着，他开始介绍那个被抛弃的孩子的时候，他整个的状态好像完全就是那个孩子，跟狗没有关系，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那种内心的空洞感，会使得他在内心深处就不相信有爱这种东西，不相信会有一份稳定的爱在爱着我。正因为本质上不信，所以边缘性人格的人就觉得本身就没有爱，这对于他来说才是真实的。
后来成年了，比如一个女孩的找了个男朋友，他给了她很多的爱，但是她还是有点不太踏实。这个爱让她挺舒服的，但是同时也会让她焦虑，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呢？她会很忐忑：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怎么会有人爱我？她会特别想验证一下、确认一下。这个确认会让她有一种冲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验证。
其中比较常见的是：男朋说爱她，她却以一种攻击的方式去证明男朋友其实不爱她。边缘性人格的人很聪明，他们的心思、反应太细腻，对人的觉察也非常厉害，所以一旦要攻击一个人能很快找到软肋，他把握特别到位。比如说，一个人对她表示关爱，她就起来搬一下椅子，人家对这个动作有点反应，她就会说这个人对我的爱其实是假的，他刚刚看我站起来，其实挺烦我的。然后对方也发现他的确没说错，她搬椅子时自己心里确实有一点点烦，但并不是全部。被她捉到了，她就借题发挥，说“他只是烦我，没有爱”。对方因为被捉到了软肋，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很生气，干脆把爱也扔了，开始不理她了，烦她了。
这样一来，她就觉得得到了验证，这下她反而就踏实了，心里面就觉得“啊，这种感觉终于对了，确实是没有爱的，通过刚刚的过程就证明了确实没有爱。他确实不爱我，那个爱是假的”。
找咨询师的时候，他们也会用类似的方式。找到一个咨询师对他挺有爱的，他也会不停地攻击你，不停地验证，最后咨询师实在受不了了，和他一刀两断了，把他甩了，他也刚好得到验证了。当他觉得确实是这样子，他就踏实了，世界确实是没有爱的。然后他再去找下一个咨询师，继续下一段。
他们的婚恋关系也是这样的，一生基本会大起大落、跌宕起伏，一段关系结束，下一段又继续去证明、去验证，别人被验证得受不了了，终于抛弃他了，他才踏实。他是过不了稳定的生活的，生活太平静他受不了，因为那不是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就是处于动荡之中，才踏实、才安宁。
为什么他们的自我会那么细腻？有一种情况是：有一个孩子，快被妈妈抛弃了，他自己的生命又太虚弱，弱到快不行了，他自己其实也不希望走，希望活下来，这个时候他就会产生一些心理反应。比如说，有一些人就特别希望在这个时候听到一丝一毫的声音，因为只有当现实当中有声音、或者有鸡叫、或者有人跟他说句话，这一点点声音就牵住他的魂。所以他就会发展出来一种能力。就像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他都能听清楚，而且能分清楚哪根针和另外一根针声音不一样。他之所以有这样的能力，是因为那个自我太虚弱了，需要一种生存本能、一种自我保护。
还有一个特点。因为他“无我”，没有自我，所以他们往往很有才气，特别聪明。好比你看那些佛教那些禅师，他修到一定境界就可以无我，解脱了。一般人像我的“自我”，和你的“自我”之间是有疆界的。我有了“自我”，就有了稳定感，就能活在这个稳定的世界里面，就可以跟其他的世界间断一些联系，对“我”来说有自我保护功能。他们的世界因为没有这个东西，所以跟周围的世界是很相通的。这种特点使他特别有才，表现在甚至可以完全知道别人心里面想什么。
我们作为一般水平的咨询师，对来访者的理解靠的是“共情”，表现在我能体会到他心里面的难过。比较厉害的，靠的就不是“共情”，甚至内心想什么话他都知道。比如你心里面刚刚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他就可以替你说出来。因为本质上他和你的心之间是没有疆界的。也不受约束。
学员提问：那他是不是更容易受到伤害啊？
当然了。他跟潜意识、深层的消极的感受也可以没有疆界。他可以直接看到、直接感受到。他整个人的心灵就活在世界里面。所以佛教里面讲什么“心境”，边缘型人格的人特别容易懂，他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这个懂对他来说是一种害，反而使他变得更加不健康。
三毛就是比较典型的带点边缘性，她特别有才，她写出来的作品特别有才，文笔也特别好。
比边缘性人格再严重一点的就完蛋了，就成精神分裂了。精神分裂可能也非常有才，但是我们一句都听不懂了，所以只能认同他是病人。
边缘型就介于精神病和正常的自我之间，既保持了一点现实感，但是心却又活在那个世界里面，所以他能把他感受到的那些东西，以我们这个方式能接受的方式，比如写作、画画来表达出来，你一看就觉得那些是很深沉的、很有感觉、特别容易勾起人的感觉的作品。
学员：那精神分裂的人能沟通吗？
他们也不沟通，他们是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有些时候觉得精神病患者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好痛苦，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懂他。万一哪天哪个咨询师能够懂他，那就坏了，这个咨询师也会被认为是个疯子。因为我们压根就不是一个语言系统。
但是你会发现边缘性人格的在内心深处有一个比较核心的相对稳定的自我。是一个非常非常早期的，就像胎儿一样，比出生的婴儿还要更依赖性的。用比方的话，那个人格有点像寄生虫，完全还没有生存能力、获得营养的能力，只能完全地依附别人。这种特征等他成人之后，比较容易呈现出来，等他呈现出来也比较麻烦，如果没有自知的话，就会带来比较严重的后果。比如说在上着课，他突然有一个状态出来了以后，就一下子特别依赖人，而且这种依赖是完全没有意识的。那个被依赖的人呢，就会像看到一个完全没有行动能力的胎儿，你也会产生非常强烈的触动、内疚感，觉得一定要关心他一下、抱他一下。如果不抱都觉得对不起良心，因为对这么弱的一个生命，如果不抱你是一个什么人？
但如果这一切发生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的话，这种投射是有害的。这会使得他完全无觉知、无自我，刚开始的时候比较舒服，但后来，两个人都会受伤特别厉害。
边缘性人格刚开始来做咨询的时候，他都会和你介绍，我前面那些咨询师一个比一个烂，谁谁谁怎么烂，但是你挺好。他夸得特别到位，因为他很善于捕捉信息，他可以看到你身上的优点，看得非常准，哪里非常好。这些无意识的投一开始你觉得挺舒服的，被这么夸赞挺好的，然后两个人就无限制地投，陷入这种关系里越陷越深。有一天突然他发现，根本就不是，他看到了你另外一面，两个人的关系就坏掉了。特别破坏性的。
学员：就特极端的那种吧？
对，他们非常极端。有一种说法是，边缘型人格呈现的时候他特别容易招两种人，特别容易招人怜爱，因为他太依赖性了；也特别容易招人抛弃，因为他有需求，招人爱我，但是如果没有符合我的需求的时候，就会不停攻击人，直到把他抛弃。
虽然这么的严重，但他其实挺磨人的。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有一点点效果，就是这个爱他的人有非常非常好的定力，能真的在心里能看到他需要被爱的需求，并且真的关爱他，尽管他一次次攻击，攻击的还都是软肋，但都很清晰地知道他只是在验证。他攻击的虽然也对，但那不是全部，对他依然有爱，爱没有被攻击跑。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自我才能稳定下来。如果中途被攻击跑了，就白费了。
学员：这个跟那个非黑即白的做事原则是一样的吗？
这个跟非黑即白还稍微有点不一样。后面的强迫症患者更容易有非黑即白的态度。这个压根还没有自我，也没有自我去发展出来一种态度、一种看待方式，还完全处于无意识当中。
黑白是已经有自我，是由“我”去把东西分开，要么黑、要么白。边缘型人格还没发展出这个自我。就算有分别也只是无意识的分别。
他们也很容易形成身体特点，如果是瘦的类型就很瘦、身高很高，非常抽条，他的肌肉就像被过度拉伸，没有一点弹力，所以的肉被拉的特别长，看着不太舒服，他的四肢也给人一种四分五裂、有点散的感觉。另外一种是过分的胖，简直肥胖得像看到一团肉，类似于草履虫，看不出来有骨架、骨骼能撑起他来。
另外，边缘性人格的人比较善于利用性诱惑。比如一个女性要去勾引一个男性的时候，她其实有非常多手段，因为她想证明“你不爱她，你只是想跟她上床”，所以她就会用很多手段勾引你上床。你要是陷进她的圈子里跟她折腾，不太可能熬得过她。因为她这方面的能力就像是生存本能。就像是《本能2》里面的女主角，她要勾引咨询师上床的话，她的计策可以有千百种变化，而且她整天想的就是这个。你可能可以顶得住100次，但不能保证可以顶得住第101次，总有一次会上当的。她很善于利用性诱惑。而且她要证明的一个东西总是可以被证明。
学员：边缘性人格的整个潜意识都能开放吗？
对。很开放，非常开放。
学员：他知道去了解自己吗？
不一定。在他的世界里面，他不是认不认为，他就是这样子，出生就这样子，从来的那一天开始就是这样。
学员：他有没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他不一定去注意。他不见得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对了，90后特别容易出现这种问题，不知道为什么90后会特别普遍。90后出的很多问题虽然不是严重的边缘性人格障碍，但是心理特征很接近。
边缘性还有一个特征就是不怕死，他们对死的态度，我们对死、真的到那一刻的时候真的会怕，但是90后不是很怕。比如有些人打赌，打个电话说我现在站在楼上，你马上出现不然我就跳下去，我们多半是开玩笑的，但他们不是开玩笑的，他真的能跳下去。他跟父母闹的时候说“你不怎么样我就死给你看”，他的那种劲真的不怕死的。
学员：有个孩子，上来那股劲就是和父母一直闹、或者摔东西，他妈妈也说真的怕他跳下去。孩子也说他当时也是情绪控制不住，过后孩子认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但他不能控制下次再犯。我们的诊断是青少年情绪控制障碍。他也算是边缘性人格是吧？
这个不确定。可能有一部分是。这里先插一句。如果确定来访者是边缘型人格障碍的基本上不要接。你们医学上是要怎么样，就开点药完事，但不要把这个个案接下来。不要成为自己的来访者去做，那个危险系数太高了。最后99.9%的可能性是他搞定你，你搞不定他的。而且最后往往都很有破坏性。我们一般水平往往都不行。
因为你想想，他那么大的劲要跟你熬，要把你折腾下去，我们一正常人还得玩别的、过正常的生活，不能天天跟他斗，比如咨询师要抵抗他的性诱惑，你不可能天天就做这个，所以总有一天被他带下去的。他的能力非常强。比如在一个小组里一说话，整个气场、影响力非常大。
学员：你说这个边缘性人格，早期是在怀胎期间，早期造成的伤害？
是的。不管是什么问题，在我们正常人身上也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影子。因为没有一个人在任何一个阶段是绝对健康，多多少少会带有一个时期的情节。比如说不信任爱，要验证爱的这个特点。在很多人身上都有。
学员：我还想问一个，比如现在男孩女性化、女孩男性化是不是受当时想要女孩、男孩的影响呢？
有影响。家族里面对这个心理预期的能力非常强，对胎内的孩子有非常大的影响。比如说他在胎里面是个女孩，但大家都希望他是个男孩，那他在以后的人生会有非常多的劲会表现得男孩。后天教育会有影响。但是特别是在大家族里面，对孩子的影响，其实在胎儿时就开始了。我们现在的自我成长也是把我们扭曲的自我转过来。
（内容节选自3月广州郑玉虎心理工作坊）
郑玉虎
意象对话珍珠级心理师，专攻躯体心理治疗，研习瑜伽和振觉呼吸，擅长调节身体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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