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分析的思维方法

情报分析是情报业务中最重要的部分，或者说是决策者最需要的部分。通过情报分析，可以发现重要的线索，揭露重大秘密。通常，情报分析人员需要回答的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而是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情报分析人员需要面对信息的缺失，面对敌人的迷惑和欺骗；要承受尽快拿出结论的压力，要承担因为分析错误导致糟糕决策的风险。情报分析的固有风险永远不能消除，把风险降到最低的方法之一是用分析型思维的方式进行思考。

直觉思维

人类最常用的思维是直觉思维。直觉思维具有直觉、迅速、高效但无意识的特点，它以已有知识、既往经验为基础，是一种长期存在的、关于人类或事物在特定环境中如何反应的思维模型。直觉思维无须人们付出太多努力，能快速、高效地做出判断，并解决问题。这种思维方式多数情况下是准确的，但是直觉思维的问题是先入为主和想当然，容易让人误入直觉陷阱，引起认知偏见，导致分析错误。

认知偏见起源于快速、无意识的直觉思维。引起认知偏见的原因包括：专业经验导致的根深蒂固的思维定式、培训或教育经历、个人成长背景、个性、个人的独特经历和特定决策中的个人利益等。认知偏见与视觉误差很相似，人类自身无法完全克服这一问题。研究发现，多数情况下，人们可以识别并指出别人的认知偏见，但是不肯正视和承认自己的认知偏见；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和可靠的。美国情报界学者一致认为，认知偏见是导致美国中情局多数重大情报分析失误的主要原因。

当前，大多数情报分析人员主要依赖于直觉判断，或者说，传统的情报分析方法是以直觉思维为基础。一些资深的、经验丰富的情报分析人员（专家），他们可以把现有情报、专业知识与直觉思考结合起来，采用证据推理法、历史方法、案例研究法和类比推理法等等，获取高质量的情报分析结果。但是，这种基于直觉思维的情报分析实际上是一种个人的努力的过程，推理过程中核心的部分，特别是去伪存真、知识提炼的过程只存在于该分析人员的脑海里。结论是：基于直觉思维的情报分析过程是一种内化的和非系统的过程，这种不可见的、未经管理的过程在错误发生之前是不可能得到纠正的。

分析型思维

为了提高情报分析的质量，美国情报界非常强调在情报分析中使用分析型思维方法。分析型思维具有缓慢、慎重、有意识推理的特征。分析型思维方法主要有批判性思维、结构化分析、定量分析和实证分析4种，4种方法并无好坏之分，有经验的情报分析人员通常会在工作中同时使用多种分析型思维方法。当情报分析人员面对不完整的、含糊不清的，有时甚至是欺骗性的信息时，需要用分析性思维方法解决这些难题。

批判性思维

就美国情报界而言，在以往的情报工作中，许多重大失误的案例源自于专家的分析判断，这说明“专家分析法”的反面是是强大的成见和固定思维。使用批判性思维可以避免固定思维带来的分析误差。批判性思维要求对支持和反对某一命题的所有证据加以专业地分析检查，对清晰和不清晰的阐释进行审慎思考。独立思考是情报分析人员的关键素质，运用批判性思维、不盲从权威是情报工作的重要价值所在。

在情报分析过程中，很少有人能提出完全正确的问题。借助于批判性思维，人们至少可以提出“合适的”问题。批判性思维让思考者提出更广泛的质疑和问题，同时致力于寻找这些质疑和问题的答案，从而帮助情报分析人员决定什么是解决某一特定情报问题的最佳方法，或者各种方法的最佳组合。

美国情报专家杰克·戴维斯指出，在情报分析环境中，善于运用批判性思维的人会停下来反思：谁是关键用户，问题是什么，哪里能找到最正确的信息，信息传递过程中可能出现哪些变形，如何提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以及如何才能高效地传递信息。情报分析的过程中的批判性思维主要用于对关键假设进行检查，努力寻找对立观点的证据，尽可能长时间地认真对待多角度的问题解读。

结构化分析

分析型思维方法中，结构化分析是后起之秀，属于系统化思维方法。结构化分析提供了一种循序渐进的过程。结构化分析的原理是以一种系统化、透明化的方式，将分析人员的内部思考过程具体化和外在化，使其更易被观察，以便这一过程能够共享、批评和改进。美国兰德公司的一份关于结构化分析的报告中指出，在情报分析中结构化分析方法的与其他方法的主要差别在于，减少了分析中的人为主观性，增加了逻辑严密性和方法透明性。

美国情报学者霍耶尔著写的《结构化情报分析方法》一书中介绍了55种结构化分析方法，他将这些方法分为8类，包括：分解与可视化、观点生成、情景和指标、假设生成与检验、因果评估、质疑分析、冲突管理、决策支持。通常一个课题的研究需要使用多种方法，每种方法只能解决某个复杂难题的一部分，如何把这些进行合理的组合来解决问题，是结构化分析的核心要义。生成观点、评估观点、确定假设、得出结论、质疑结论，都需要不同的方法。

结构化分析方法构建了一种方法论，帮助分析人员在面对各种不确定性进行定性分析时建立 一系列原则和程序。结构化分析有助于分析人员确保自己的分析框架，使形成自己的分析判断的基础尽可能可靠。结构化分析方法把需要分析的特定问题分解成若干部分，并细化形成循序渐进的过程来处理问题，有助于分析人员将大量零散数据组织起来。这种方法使分析人员的思维更加开放、更易于接受自我和他人的批评。

当然，不存在一个完全正确和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但使用结构化方法可以降低错误发生的频率和严重程度。结构化方法可以帮助分析人员减少已知的认知局限，避免一些已知的分析偏见，直面未被质疑的思维模型或思维定式引起的各种问题。帮助分析人员更加严谨地思考所要分析的问题，防止先入为主和想当然，进行审慎严格地证据审查，并且确保分析结论得到确认和验证。

争论

虽然在兰德公司的调研中，很多美国情报机构的情报分析人员对于“结构化情报分析”的方法给出了很积极的评价；但也不乏很多反对的声音。首先，结构化分析的方法耗时太长，对于一些需短时解决的问题，没有任何帮助。其次，结构化分析的方法弱化了专家的意见，面对条件发生变化的问题，或者是多变量的复杂问题，结构化分析方法缺乏应对的能力。最后，一些分析人员指出，结构化分析方法在实践中非常麻烦，需要在不明确的假设基础上做出判断，甚至鼓励分析人员忽略重要的关联信息。

此外，虽然专家承认结构化分析方法的价值，但是很多分析人员却无法做到正确地应用这种方法。其实，任何工具都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工具的效能依赖于使用工具的人的分析能力和专业知识。实际上，美国情报界的高级专家已经使用结构化方法多年，但是对于普通分析人员，由于能力的限制，他们对于结构化分析方法的应用还比较少。

结语

美国在情报领域提出和推动使用结构化分析的方法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提高情报分析的质量，另一方面是作为情报分析用户的决策者希望看到透明的情报分析过程。

在美国国家的政策制定过程中，情报分析的地位和作用日益重要，同时风险也从未这样的高。情报分析人员需要有一种特别的使命感，使用分析型思维的分析方法，努力避免出现分析失误，避免忽略重要情报，避免被对手误导和欺骗。他们必须尽一切可能去质疑自己的思考，严格地检验自己的结论。

对于情报分析人员而言，比聪明更重要的是努力，比努力更重要的是勤奋，比勤奋更重要的是思考问题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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