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该绝（十五）

走出兴安岭
转眼，一九九一年的春天来了。冰雪开始融化，草木开始温润，而去年所有的愁郁和困顿都在阳光的暖化中逐渐消蚀。我告别了诺敏河，告别包母及包家的几位兄弟，告别了那趟买不起车票的旅程，徒步向兴安岭外的世界走去。
依旧是一包干瘪的行囊，依旧身无分文的独自徒步……诺敏河距最近的城市大杨树大约80公里左右，不停地走恐怕也要走上一天一夜。告别包崇义大哥时本来想向他要些路费，但因深知他家境困难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正是中午，阳光十分灿烂，雪水在山路两侧的田野汇聚，到处都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到处都弥散着雪的清菲，偶尔还能听到土地伸展筋骨而迸裂冰块的咯嘣声……
农民在晒场叮叮当当修理着冬天闲置中生锈的犁耙，抑或年前大雪压倒的栅栏……一切都为春天的到来憧憬着。
因不停行走我开始饥肠咕咕，试着敲开山路边一个农家的房门，希望能提供一些充饥的食物。记得这户农家当时房内坐着的是一位50多岁的老者，“大叔，我是赶路的，实在太饿了，能否帮些食物充饥？”不想他竟漠然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们自家还缺粮食呢怎么向你提供？”我看了看老者，感觉再多说也无济于事，我只好告别了这户人家继续赶路。
毕竟是北国的初春，到了下午大地又恢复了它冰冷的面孔，这时饥饿还没有解决干渴又来折磨。我看到田野里有一对男女在割荒，田头饮水的瓶子里装满了水。我壮了壮胆子，放下男人的尊严试着问道：“大嫂，请问你瓶子的水是否可以借用我一些？”不想大嫂直起身子，粗声粗气地吼道：“你喝？给你喝尿水。盲流。”也许我生的不像好人又或者他们对盲流有着与生俱来的歧视？人在困难时想获得别人的信任和帮助是如此艰难！
又走了一段路，前面树阴遮挡处的积雪洁净而丰厚。实在焦渴难耐的我走过去捧起一把积雪放在嘴里，试着咽了几次嘴里的雪竟干得像棉团，干涩而冰冷的口舌已丧失融雪的温湿和力量。我只好将雪团攥在手心里靠一次次输送体温借以暖化雪团。可是消融的雪水转瞬又从指缝流走，吮到的仅有润唇之点滴。融化雪水的手心寒气又随着血脉运行到半个手臂，有一种麻而疼的感觉让我打了一个冷颤。
天渐渐黑下来，不知距大杨树小城还有多远，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要在路边的村子借宿一晚。
记得当时路边有一个我已经记不起名字的山村，我敲开了一个农家的门，给我开门的是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羞怯而又惊愕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