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园林的养生方法与思想

养生就是保养生命。早在2000多年以前的《黄帝内经》就强调:“治不如养”、“不治已病治未病”, 疾病的预防远比疾病的治疗更为重要。在中国传统造园体系中未曾出现“养生园林”这一特定称谓, 但其作为一个思想实体和表现形式, 在园林实践中却是一直存在的。中国古典园林是儒、道、佛、医及诸子百家“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养生文化的重要载体。

1　天人合一

中国传统养生理念的核心是“天人合一”, 即追求人与自然万物的整体和谐统一, 从而使两者实现可持续发展。老子《道德经》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 人与大自然之间的协同发展是养生的第一要素。《黄帝内经》里所说的 “人以天地之气生”也表明人与天地自然息息相关, 可见人体内在环境的平衡协调和人体外界环境的整体统一, 是生命活动赖以存在的必要条件。

大自然是一个有机的整体, 自然界是人类生命的源泉。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 发展出一种深植于基因的对自然环境的偏好和渴望其他物种相伴的需求, 因此与自然接触对于我们的健康具有本能的益处。哈佛生物学家威尔森用“亲生命性”形容人类这种天生就有与自然环境亲近的倾向。通过大量的实证研究也表明自然环境能引起与生理机能恢复有关的副交感神经系统组成部分的积极反应, 比如心跳速度、血压、肌肉紧张度和皮肤电导率等等;同时自然环境也有缓解压力、稳定情绪等调节心理状态的作用。西方学者的自然助益假说就是基于人们接触自然环境之水、绿色植物等元素而产生的健康效益提出的。

2　效法自然

无论是老子的“居善地”还是孔子的“居仁里”思想,都说明合适的自然环境对养生的重要意义。水源充足、阳光充沛、空气清新、植被茂盛、秀丽幽静的环境历来被认为是养生佳境。唐代孙思邈在《千金翼方》中提到:“山林深远, 固是佳境, ……背山临水, 气候高爽, 土地良沃, 泉水清美, ……地势好, 亦居者安”。

从最初的“模山范水”到“有若自然”, 中国古典园林无不在追求理想的养生环境, 如山水的布局、植物的种植、亭廊的构建都以光照、气流、温度等人体舒适性的影响因子为依据, 营造出健康舒适, 清新宜人的小气候条件。

计成在《园冶》中将园林选址分为山林地、城市地、村庄地、郊野地、江湖地等。山环水抱、草木葱翠的山林地符合传统风水学中“环山以藏风, 水抱以止气”的选址理念。自古以来, 僧侣的寺庙或皇家的行宫多选择在环境幽静、林木茂盛的山谷林地, 即使是身处市井的私家园林也在有限的空间范围内利用自然条件, 创造出与自然环境协调共生的城市山林, 追求“林泉之趣”、“田园之乐” , 有“隔断城西市语哗, 幽栖绝似野人家”之胜。

古典造园师法自然,造山理池、园林建筑、花卉树木都要表现自然, 宛若天成。由此, 把大自然的美景浓缩到有限的园林空间, 使人依偎在大自然的怀抱, 观赏大自然的风光, 聆听大自然的乐音, 感受大自然的生机。正所谓“山水相映, 阴阳之合, 天作之美”、“山水相绕, 平安年年”。

3　虚静恬淡

我国传统养生理念强调“养生贵在养心”，情志养生是养生之道的核心。《素问·上古天真论》说:“恬淡虚无, 真气从来, 精神内守, 病安从来” , 提倡清静养神, 淡泊宁静, 平和少欲。庄子在《天道》中明确提出“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 万物之本也”的思想, 提倡以“坐忘”、“心斋”、“撄宁”心态面对生命。

对于身处顺境的文人、士大夫来说, 园林可以成为其精神疲惫的小憩港湾;而对于身处逆境者, 园林则更成为其最终皈依的处所。文人隐士的隐逸意识, 从本质上讲,是企图通过回归自然以求得“独善其身”。江南私家园林的园主多为仕途无望, 饱经挫折的文人, 在忧患、隐逸思想的推动下投身于园林, 不为争权斗势而劳心, 不为名利厚禄而伤神。中医学认为, 心神是生命存亡之本, 日理万机,躁扰过度, 必然耗损精气, 伤及脏腑。心神致虚守静, 意志平和, 心旷神怡, 则精气内敛充盈, 形体日益强壮 。中国古典园林中无论是园林的取名, 还是建筑的匾额楹联,都透露了造园者对淡泊名利、处世不争的隐逸生活的向往。苏州留园的“白云怡意, 清泉洗心”;拙政园的“志清意远” ;怡园的“隔尘”、“四时潇洒亭”;狮子林的“真趣”、“幽观”均意在绝烦超俗。在古典园林里, 自然美的抚慰, 高雅精神文化的陶醉, 有效地帮助人们超凡脱俗, 清心散忧,对心理健康起到良好的促进作用。

4　惬志怡神的艺术养生

中国古典园林艺术荟萃了哲学、文学、绘画、书法、雕刻、建筑、音乐以及园艺等多门艺术。古典园林集中展现了中国古代士大夫的精雅文化, 给人以艺术的享受, 使人情志畅达, 赏心悦目，从而静心调神, 达到“形神合一”、 “百病不作”。

园林艺术外供耳目之娱, 内养仁智之心。文人雅士在园林的品赏过程中, 更注重的是通过具体的景观意向去悟道, 惬志怡神, 以养心神。中国传统养生将养心和养德结合在一起, 养心神注重道德品质的提高和思想情操的保养, 以获得良好的精神状态。孔子说:“仁者不忧”, “大德必得其寿”。董仲舒《春秋繁露·循天之道》说:“仁人之所以多寿者, 外无贪而内清静, 心平和而不失中正, 取天地之美以养其身。”这正说明心灵纯洁、道德高尚、心态平和、胸怀宽广的人是能健康长寿的。

在中国古典园林中, “澹心”、“求志”、“养真”、“寄傲”、“后乐”等标举人格的题额比比皆是。一山一水、一花一石都承载着与道德相联系的情愫, 园林成为人们修身养性, 完善道德境界的场所。中国古典园林艺术中特有的“比德”审美观, 将自然山水植物与圣人的道德精神品质相比拟, 这些具有象征意义的自然物, 无不融汇着审美主体的情感, 寄托着园主高尚的社会道德理想和人格修养理想。

5　劳形舒体

虽然中国传统养生主张以“静”为主, 但也不排斥运动养生的重要性。《吕氏春秋》中“流水不腐, 户枢不蠹, 动也。形气亦然, 形不动则精不流, 精不流则气郁。”就说明运动的益处。从《内经》的“不妄作劳”到孙思邈的“养性之道, 常欲小劳, 但莫大疲及强所不能堪有”, 中国古代养生家们一直很重视动静适度、刚柔相济。人们在游赏园林的过程中或漫步、或登高、或淌水、或小坐, 体现出劳与逸、动与静、张与驰的节律性交替。园林游赏起到的“劳形”功效妙在适度, “形劳而不倦, 气从以顺”。在优美的园林环境中漫步游赏, 既满足人们生理需求上的“劳形舒体”, 更是建立在审美基础上的身心愉悦。这种游赏统一的园林散步, 是审美地养体养神, 是种种美景 “迎人递佳趣”的小劳术, 它堪称为古代劳形养生说的艺术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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