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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化往事

兴化往事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四日是我终身难忘的日子。那年我哥哥21岁,我还未满18岁。文革后,大批的学生需要离校。毛主席发出号召,让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带着“到农村安家落户”的信念,我们离开家乡,离开妈妈到兴化农村插队落户。

我是六六届初中毕业生。一九六三年进入扬州中学,读完了三年初中,又在扬州中学度过了两年多的文革时光。初中学到了一些数理化,学到了一些人文知识,学到了一些做人的基本原则。可是文化大革命又将一切都搅乱了,我们还未成熟的心智迫切想从社会得到满足。去农村插队落户是当时绝大多数人的无法选择的去向。我们看到班级有几个家庭出身好的被学校留城读高中了,还有几个已经去参军了,学校不能再留我们。家庭培养我们读书是为了让我们有足够的储备走向社会,尽管初中毕业储备并不充裕,但是既然已经没有学校能接受我们来进行储备了,学校已经安排我们以“到农村安家落户”的方式走向社会了,家庭又怎么能阻拦我们?我们也不能在城里吃闲饭啊!忆当年,我们的头脑也是十分简单,就知道国家的安排就是我们的选择。

当时的中国还处在计划经济的年代,到农村不只是去参加临时锻炼,我们是要将户口从家迁出、拔走的。从此,家里的粮本上就没有了我们的口粮计划,我们就从一个城里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农村娃,一个独立的农村娃,一个没有农村生活经验的农村娃,一个要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的农村娃。

我稚气未脱,初生牛犊不怕虎。下乡就下乡,别人能去,我也能去,别人能过,我也能过。我不知道我会面对什么,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前进。不过有了前面十几年的人生铺垫,我知道的是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走不过去的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再难也得靠自己。“其实地上本没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路得自己走出来。

送别

清晨我们就早早起床了。妈妈去菜场买菜了, 我和哥哥各自准备我们的行装。

我和哥哥同时下乡,要准备两套行装,经济窘迫,只有用家里现有的东西。 妈妈给我们找了家里比较像样的物品,让我们分别装箱、打包。我们很满意我们的行装。我们各自有一个箱子,有一床被子,一条床单,一条褥子,一顶帐子等。我的箱子是一个半旧的皮面箱,不大,扁形,绛紫色。箱子的盖子经年已经和箱体不吻合了,锁也已经不好用了,修了一下,箱子勉强可以关紧。被里子是旧白布的,被面是我最喜欢的深石榴红色的、图案是小圈点的布被面,棉絮是家里最暖和的一床。此被子我在文革期间在扬中住校时就用了,我在家一直盖着它,我很喜欢它。家里的被子不多,我和哥哥一离家都要带被褥,当时每人供应的棉花一年才半斤,还要做棉衣棉鞋,能攒着做床新被子可真是不容易。所以家里也无法给我们准备新被子。白底蓝格子布的床单,24 宽头的布,六尺见长,两头将毛边用手工缝了一下。褥子是妈妈将一条棉絮分成了两半,做成了两个可以铺小床的褥子, 我和哥哥一人一条。由于箱子小,我将棉衣棉裤和棉被、褥子等打成一个大背包,其余衣服放在箱子里。箱子里还有一些纸笔,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可能要用到的东西。打背包是我比较熟练的活,打背包的方式是以前我们在学校时下乡劳动时我外婆教我的。背包里尽量多放东西,叠紧,呈正方形,用的绳子是一种较粗的棉绳,绳子的心是长线状的,外表是线织的网。将绳子合双,从背包的中央绕一圈,绳子的两根单头从长绳的折叠处穿出,位置在背包的中央,然后将两根单头的绳子分别向对面拉开,到背包的反面再交叉捆紧,背包就打成了。然后用绳子的多余处达成可上肩背的圈。这样的背包和部队的井字式的打法不太一样,优点是可以打进较多的东西。还有一个网袋,里面放着脸盆,洗漱用品,热水瓶等。我背起背包试试,两只手一手提箱子,一手提网袋,行了!最后将行李都贴上标签。

午饭时间到了。好香啊!妈妈是从牛棚请假回来的。准备了我们最喜欢吃的栗子烧鸡、青菜汤、韭菜炒肉、白米饭等。我和哥哥狼吞虎咽地大口吃鸡,大口嚼栗子。至今,这栗子烧鸡的美味还经常在口中袅绕。文革前妈妈由于工作忙,经常在学校的食堂吃饭。文革后蹲了牛棚,哥哥和我自己到弄点饭吃。为了我们的启程,妈妈精心准备的这顿饭让我们刻骨铭心!妈妈剥这栗子费了不少功夫。妈妈当时还在上班(挨批)已经不像开始蹲牛棚那么紧了。平时住在农学院不回来,为了这顿栗子烧鸡,妈妈每天下班要步行一个多小时赶回家做准备(当然包括准备我们的行装等),第二天早上还要步行一个多小时赶回去。我抬头看看,妈妈没吃,她看着我们两个吃。“妈妈,你怎么不吃啊?”“我不饿。”妈妈说。“吃嘛,吃嘛。”我夹了一块鸡送到妈妈嘴里。

吃完饭,哥哥说他还没有准备好,就去忙他的事了。他和同组的同学约了要将行李放在谁家,到时一起拿走。

我惦记着去和几个不去兴化的好朋友们辞行,我说“妈妈,我准备好了!出去玩一会儿。”其中的H同学是我校高二的同学,我们是文革期间在广播室相识的。当时我们俩多少萌发了点恋情,可是又都很羞涩,互相从未表白。他在邗江县的某公社找到了下乡点,班主任也同意他留在邗江了。他和我妈妈的意见都建议我找班主任要求留在邗江,我和老师说过此事,可是无果而终。班级已经开始组织去兴化的小组了。我们同学已将我组进了一个组。到兴化就到兴化吧!我告诉妈妈,我已经被分在去兴化的组内了,去兴化已成了定局。去和H道别时,他送给我一个笔记本,扉页上写着,“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引用了三国开篇的话。他还给送给我一些纸和信封。我们话别了一番,我就和他道别了。我知道他不会到码头送我,但是他肯定会到码头送他的同班同学。L同学也要留在邗江,她家和H家相隔不远,我们是从幼儿园就同学的发小,话别,从此走向不同的人生......

学校要求下午四点在码头集合。我两点多钟回家,和妈妈说了一会儿话, 舅母过来看看我们。三点钟我和哥哥同时离家,哥哥帮我拿行李。喔!原来哥哥将行李送到同学那里,是为了帮我拿行李!我的好哥哥!离家时,妈妈在门口远远地目送我们,我们不停地回首挥手直到我们到水仓巷头转弯到皮市街。再见了妈妈!

轮船码头人头攒动,哭喊的、拥抱的、拉扯不舍的,父母送别儿女的场面是挥泪的多,含笑的少。我找到我的同组组员后,哥哥就和我再见了。我们不在一条轮船上。扬中高中的学生和部分初中的学生到兴化的林潭公社插队,部分初中的学生到兴化的舍陈公社,分别乘不同的轮船。将行李放到规定位置后,我们坐进了船舱。同学们在船舱内叽叽喳喳,谈得热火朝天。随着一声汽笛长鸣,轮船开动了。看到有些同学哭红的双眼,我骄傲地说,“我妈就没有来码头送我,我妈多开朗!”

事后,当我渐渐懂事,我越发体会到妈妈的用心良苦。由于种种原因,父亲一直不在我们身边。妈妈一人含辛茹苦将一双儿女抚育长大,63年我们双双考上了扬州的重点中学扬州中学。当时哥哥已经在扬州中学读完初中,他考上了扬中的高中部, 我考上了扬中的初中部。就在哥哥要考大学,我要考高中时,一场文化大革命将我们卷入了没有书读的时代。文化大革命又将我们在扬中留了两年。本期盼我们姊妹双双读上大学的她要将我们双双送往农村去插队落户一个偏僻、交通不便、贫穷的乡村去插队落户,前程未卜。我和哥哥离家后,屋里留下的是妈妈要一个人承受的孤独,一个人承受的辛酸。她把阳光洒进我和哥哥的心田,在我们的心灵上没有留下一丝离别的愁绪和她对我们前程担心的阴影。妈妈以母亲博大的胸怀揽去了我们心中的惆怅。她充满阳光的送别方式对我们充满的是希望,让我们看到的是我们踏上了美好的人生路。妈妈,我们会走好我们人生的第一步的!我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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