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市街

2021年6月

这一阵子扬州的皮市街成了网红打卡之地，不禁引起我对皮市街的回忆。

皮市街，这是我小时候天天走过的街，因为我家就在皮市街水仓巷那深深的小巷子里

皮市街在广陵路上，广陵路东西走向，皮市街和对面的蒋家桥连起来是条南北走向的街道，和广陵路交叉形成一个十字路口。当时的广陵路算得上扬州城里的一条很繁华的直达市内最最中心的大街。现在的扬州老城区就是以“广陵区”命名的，可见广陵路于扬州之重要。皮市街南头起自广陵路，北头能穿到琼花观。

那时，皮市街的路面中间是大石板铺就的。这样的长条大石板长约1米2，宽约40厘米，颜色为浅褐色，是从石头山采集来经人工加工而成，在如今的一些古宅子或是仿古宅子里还可见到。石头中间横铺，边上竖铺，形成道路中间的主路，长条大石板两边还各有砖头铺就的路面。经岁月磨砺，路面已经是凸凹不平。路边除了一些有门楼的深宅大院，一些一般的住房，还有一些门板房，这些门板房是商铺。记得从家出来，我需要往广陵路去得多，因为我的幼儿园、小学都在那边。

路边有两个商铺是我感兴趣的，一个在大芝麻巷头，一个在接近广陵路的地方。在商铺里面可以买到我想吃的糖。大芝麻巷头商铺的老板娘看到我，便微笑地招呼我，“来吧！”知道我会去买一块1分钱的糖果——一块褐色的裹着不同花色糖纸的糖。我们称这糖叫“料糖”，糖纸则是我的小收藏，我还会用糖纸折小跳舞人呢！在这儿买了糖之后开始吃，一路吃到学校，嘴里甜滋滋的，准备开始上课。接近广陵路的那个商铺我则不怎么光顾，只有在去上学的路上没有来得及花掉那一分钱，我才会在放学时去买糖，甜滋滋地吃到回家。大人们经常在大芝麻巷头的小铺里买日常用品，比如手纸、毛巾等，我跟着去时就会帮着拿拿东西。

还有两个商铺是我认为最重要的，因为他们和家里的日常生活休戚相关。一个是煤炭店，另一个是粮食店。煤炭店在皮市街南段的一个朝西开的门店里，有台阶上去，旁边还有一个斜坡，供上货时的车往铺里推货，也可以供用小车或自行车买炭的人使用。记忆中先前一段时间煤炭店里卖煤球。后来煤炉有所改进，有人家开始使用蜂窝煤的炉子了，店里便卖蜂窝煤和煤球两样。粮食店的街面是木板一排，开门时卸下这些木板，里外通透。我们日常需要吃的米、面、食油都是从这儿买回家。很小的时候，我就跟着大人去这两个店买东西，因为有时需要排队，大人会让我站在那儿排队，他们先去干点别的。到这两个店里买东西是按计划分配买的，需要带煤本和粮本，上面有全家一个月的计划。买煤时总是一次买一个月的煤，交了钱，然后请店里送回家，给送煤的人一些脚力钱。买米、油通常是我们自己拿，一个月的计划可以分开去买。我很喜欢去买米，当时，店里有人划了本、收了钱，另外的店员在米仓将米称好，居高临下，从一个筒子里面倒出来，我们用布口袋在筒口接米，我最喜欢的就是接米的那一刻，米呼呼地从那个桶子里冲进了我拿着的米口袋，一会儿，米口袋就鼓起来了，那种感觉特好！我将袋口转圈打个结，如果买了十斤，我便能提回家。买多了，大人们就不让我拿了，可能是怕我拿不动，或是弄洒了，这可是重要的口粮啊！有时我们还需要从计划的本本上取点粮票出来，早上可以拿着粮票加钱去买烧饼油条。妈妈如果要出差，也需要带着粮票呢。

皮市街里面的巷子很多，有的巷子是“隘巷子”如水仓巷、小芝麻巷等，巷口的牌子下面有标注“此巷不通”。其实这些巷子也通过一些宅子和其他巷子相通，就我所知水仓巷就有好几家可以通往耿家巷或是小芝麻巷。

放学回家的路上，不想马上回家的话，尽可以乱串这些小巷，有时和同学比比谁转得快。比如从羊肉巷进去 从大芝麻巷出来，再回到皮市街， 这两个巷口都在皮市街西面。转悠的时间长些还可以转到耿家巷出来，甚至到万寿寺出来，回到皮市街。不过这两个西面的巷子已经到了水仓巷的北面，绕了更大的圈。东面的小巷也有值得穿的。比如从风箱巷进去，从宛虹桥出来是小圈， 如果从这两个巷口进去转到板井巷出来可又转到水仓巷的北面去了。更厉害的是转到紫气东来巷，从皮市街的北面回家。

这些边角小巷子里也藏有我们很多快乐的往事。

最不可思议的是，有一段时间我和另外一个同学看中了一个厕所。皮市街水仓巷头上的那个厕所现在还在，已经在原址修过几遍。现在网红照片在显示皮市街成为网红打卡之地之后厕所排队的画面就是这个厕所。不过，我们当时从不去光顾。我们知道那是很多人家一早去处理自己家便盆的地方，是蹲便。我们去的是羊肉巷里面的一个厕所，有坐便。不要把它想象成现在卫生间的瓷坐便--抽水马桶，那只是在木板上挖几个圆洞而已。整个厕所朝南，冬天的中午那个厕所里阳光明媚，进去之后，太阳一晒，浑身暖洋洋的，我们觉得舒服。南方冬天没有取暖条件，在学校上午上课，除了课间出来活动活动，如果没有体育课的话，全身已经是冷得很了，到这儿太阳一晒，好舒服，不想走，也顾不上里面还有味道。有时觉得，感冒的话，晒一晒鼻子也通了。每天中午回家吃饭都会晚，家人也没人问我哪去了，以为学校放得晚。这个秘密好像跟家里人从未披露，怕家里人说我们傻。现在想想“温饱”对人真是很重要。儿时的傻事只是向着“温”而去，似乎也就不足为怪了。

小时候第一次听说有一种花在傍晚时才会绽放，因此被称为晚饭花。当时觉得很神奇， 甚至有点不相信，于是决定去一探究竟。我家后进房屋住着一位老爷爷，他家堂屋里有一排花架，上面摆满了各种花，记得连含羞草这么神奇的草都有，手一碰，叶子就自己收起来了。我首选的寻晚饭花之地就是他家的花架，我晚饭时间去过两次，没有看到有花开放。听同学林丽说，她回家的路上，有个人家的院子边上有，那条小路便在我们常常去穿的巷子中，我很熟悉，于是便找理由在晚饭时分走出家门去寻找。真的有，看到了，在那一丛丛的绿叶之中，粉粉的，或黄黄的小花昂首争相绽放。认识了这种花，接着就在更多的地方发现了，邻居家有水井的院子里也有！那么白天呢？这花开吗？近处更容易去看！白天去看，花是蔫的。早晨呢？凌晨时还开着呢，没太在意，早晨就蔫掉了！这花真是不一样，不和别的花在白天争艳，然而她们也美丽着，烂漫着，陪同星星月亮装扮着星空下的大地！

小巷中还发现了一家租借小人书的小摊。记得小的时候， 家里属于我的小人书就一本， 早已经翻烂了。平时要看书就跟外婆要3分钱，去书摊租书看。常去一家在广陵路上，感觉有点远，而且觉得那家的小人书看得差不多了。发现了那一家新的书摊，我告诉了哥哥，两人一块儿去看。记得那天兴冲冲往回走，到家一看，妈妈回来了，问我们俩哪去了，我们如实招来。因第二天我和哥哥都要参加重要考试，(哥哥初升高，我小学升初中)，妈妈非常生气。

皮市街里的故事很多很多，这里也只能这样略表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