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河南石刻保护整理第一人

【汴京故纸纪】第十五回

    刘海永

 

    多年前，定居开封之后，曾经烂游叠赏，暗下决心要玩儿一票大的，搜集整理开封市境内的金石碑刻，梳理出一册有意义有价值没市场，其实这是一个掏力不讨好的事儿，又不能讨巧，只能是日积月累，靠的是走心和走路。当然还需要走后门，要不有的看不成。稀缺的还需要花费银子购买，工程可为浩大。好在我是一个想法太多行动不足的人，也许是时机尚未成熟的缘故吧，至少目前我的知识储备和资金储蓄还不允许我做这件事情。想当年，鲁迅先生京教育部任职，就已经开始关注金石拓片，后来对购买拓片日渐“成瘾”，大量收藏古碑拓，好像是先生“自己的寂寞是不可不驱除的，因为这于我太痛苦。我于是用了种种法，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使我沉入于国民中，使我回到古代去……”开封的诸多古碑，在1841年张湾决口后的那场长达8个月的围城洪水中，有很多多已经被投掷浪潮或者被淤积地下。最后剩下的又有一批在“破四旧”的年代被砸碎烧成了石灰。如此看来，梳理开封碑刻资料还是有一些意义的，至少可以多认识几个生僻字，可以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在我们的想法还没付诸行动的时候，前人早就下手做了。在写道靳云鹗的那篇文章中提到了一句何日章先生，他才是民国河南第一位系统整理保护石刻的学者。

       何日章，河南商城人1895年(光绪二十一年)生，1917年毕业于北京高等师范学校英语部。先后在河南第一、三五师范学校、河南省教育厅任职。1924年，任河南省图书馆长。当时的河南省图书馆馆址已经搬迁到开封市南陶胡同，距离二曾祠位置不远，藏书10多万册。

      暂且不论何日章先生对图书馆事业的巨大贡献，单表他在专业领域之外还注重对金石碑刻的搜集和整理，成就极为显著。开封所存的石刻，大多是张凤台省长在任时所获，过去分开藏于省图书馆和河南金石编纂处。何日章先生上任后，多方游说，并征得督办胡景翼的支持，的出资从洛阳购得数十方，河南图书馆藏石方才有所增加。从他上任一年多的时间，在经费紧张的情况下，就收集石碑数百方。这中间所付出的辛苦努力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民国时期河南博物馆馆藏石刻按照《河南省图书馆藏石目》（李根源、何日章编著）一书的介绍，原版书我没看到，重印的我手里有，掰着指头数了一下，共著录229石，其中墓志140石、墓志盖44石。对于何日章的做法，国学大师罗振玉先生却大加赞誉。

         在他的努力下，河南省图书馆的藏石不断增加。1925年3月他邀请罗振玉到开封为馆藏石刻题跋，到了10月出版了《河南图书馆藏石跋》一书。他在该书《叙》里介绍了增加藏石的情况： “日章既次旧存隋唐碑志，为藏石目，复赶集孝经残刻及金源国书碑筑亭而庇藏之。而二年来游踪所涉，时复遇吉金断石，散置废寺墟莽间，怅随光之埋幽，吊孤芳而无赏，居恒愧叹未能致之也。今年夏，乃得金石编纂处以泉男生碑相让，八月又运取黄阳石三十方，今复新购魏志六种，不三月而得奇石者数焉，吾馆之光亦斯石之幸也哉!上虞罗叔言先生闻而重之，不惮笔札搜讨之劳，一一为之鉴跋考证，以事表彰寿世之文，弘兹希世之珍弥可宝也。”

罗振玉

       静夜阅读《河南图书馆藏石跋》文字，眼前跃然纸上的是罗振玉大师轻轻抚摸刻石，双目紧盯碑文，一会儿眉头紧蹙，一会儿暗自窃喜。举目间，胸中已经成文章，所谓满腹经纶，不过是文不加点、引经据典不用百度不用翻书，铺纸挥就，豪情满怀。罗振玉先生在他十三篇跋中多次盛赞何日章先生的做事和情怀，容我抄录如下：

        “此石今藏开封图书馆，往岁游汴闻省中长吏购此石，以重不易致，需费甚多而置之，予深以为惜。商城何君日章适主图书馆事，乃慨然任运输之责，逾年乃得由洛运至省垣。何君任事之勇，亦今人之所难矣!”——《汉黄肠石跋》。

      “此石旧藏吾乡顾氏，今归开封图书馆，馆长何日章以拓本邮赠，爰录旧跋报之。”——《魏宜阳郡王元宝建墓志跋》。

“历代刻石经，其三盖在中州，汉与魏石经久亡，汴学诸经亦什不存一，顾予旧蓄《周礼》、《礼记》、《孝经》残石墨本，但无《易》与《书》耳，及今年春游大梁，则《礼记》又亡於近十余年间矣。商城何君日章主持开封图书馆，兼及古文物，爰筑亭以芘《孝经》残石，郡庠又有金源图书碑，取而同庋焉。属予记其事，予窃叹何君之好古敏事也。”——《芘碑亭记》

     如果没有何日章先生在图书馆代理博物馆的职能，在河南博物馆建立之前他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正是早期他参与搜集整理了河南省的石刻资料文献，高起点、高标准，下手就是请来国内顶级高手罗振玉先生参与，实属可贵。他们在开封，奠定了河南馆藏石刻的基础。如今，即使开封还有这样的高规格的石碑，如果罗振玉还活着，不知道还来不来？就算来了，还会题跋吗？有什么样的情谊和情怀能让他小住时日，多给出场费吗？像罗振玉这样的大师级人物，他差的是钱吗？他差的是知音，是同好者，是何日章这样的好古之人。

让我们记住他：民国开封乃至河南石刻保护整理第一人——何日章先生。

 

（2022年1月26日23：02完稿于汴京乡邦文献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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