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篇小说连载《谁背黑锅》大结局 李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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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走出乡政府的办公楼，刘学诚和王老三吓一跳，派出所隋所长带领几个民警正在跟李刚说着什么，看气氛好像挺紧张，农机监理站的工作人员正在查看四轮车。村民有的三三两两地在坐在花坛子的水泥台上，有的坐在四轮车上，看见刘学诚和王老三出来，都纷纷围拢过来。

　　刘学诚说高乡长说了让咱慢慢等，咱们能等，糠醛厂能等么？只要它还在生产，污染就在继续。大家看看下一步咋办？

　　还看啥呀？既然都出来了，咱就直接走，上县政府去找说理的地方去。王老三的话极具煽动性。村民们也都纷纷响应。

　　对，咱就直接找县里去。

　　对，要不这是没头的官司。

　　有了大家的支持，王老三更有决心了，大声招呼着大伙上车，走，去县里！

　　正在这会，赵村长和刘会计、张文书赶到了，他一下车就直奔王老三去了。大家一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都急忙闪开。走到王老三面前，赵村长用手指着王老三的脸骂道，王老三，你他妈不是人，你带着大伙整事，这是不顾大家的安全，出了事你能兜着呀？

　　王老三也不示弱，你说话嘴干净点，跟谁俩妈妈的。你招回来个破厂子祸害大家，你不帮着解决还不让我们自己解决了？

　　你能解决个屁呀？你就是想利用大家整事，有能耐你就去告。赵村长还是很气愤。

　　告你咋的？你摊多少占多少你不知道啊？我告诉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王老三仍不让分。

　　你俩别吵吵啦，咱就事论事儿，说那些没用的干啥。刘学诚一看俩人越来越激化，赶紧过来劝架。

　　你也不是啥好玩意儿，好心把鱼塘包给你你现在整这事。赵村长又转移了目标，奔刘学诚来了。

　　刘学诚笑着说村长，你咋跟疯狗似的呢？见谁咬谁。要不是你引进来这个破厂子造成污染，我那鱼能死么？鱼塘包给我咋了？我没给你好处呀？你每年从我那拿走多少鱼送礼你自己不清楚呀？我都不愿意掫你老底。

　　赵村长听了刘学诚的话顿时哑火了。柳树屯来的老百姓都嘻嘻地笑着，乡政府的一些干部趴在窗前看热闹。派出所的和农机站的人也都站到一旁看起了热闹，这是集体上访事件，他们只能帮着维护一下秩序，这个节骨眼谁也不愿意往身上揽事。

　　老赵，别在这吵吵了，陈书记叫你呢。戴秘书从楼里走出来召唤着赵村长。

　　赵村长走了，刘会计小声对刘学诚和王老三说你们千万不要有过激行为，咱们有理不在声高。依我看你们也没必要去那么多人，先去几个代表找县里，去人多了到那也是派代表出面。

　　不行，反正都来了，直接去县里得了。王老三还是不想放弃。

　　我看也是，反正闹到这份上了，干脆一鼓作气得了。刘学诚也赞成王老三的观点。

　　那你们可小心点，注意点交通安全。到那一定要好好说。刘会计还在叮嘱他们。

　　王老三重新召集大伙上车，出发，往县里开拔。

　　陈书记正在办公室训斥赵村长，说他不能压事儿，咋会来这么多人上访呢?

　　赵村长说陈书记你是不知道呀，老百姓一听说糠醛厂污染这么严重都害怕呀，这几天都在找人上网查信息呢。我儿子也打来电话，说是那玩意确实有污染。还说在南方的厂子人家都离居民区几十里地远，就是怕造成污染，影响生活。

　　你别听网上瞎说。我问过环保局的人了，他们说安装过滤设备可以净化的。陈书记看到老赵也在担心，开始对他宽慰起来。

　　正在这时，戴秘书敲门进来，说是上访的车走了，打着横幅呢，好像去县里了。

　　陈书记一听马上吩咐戴秘书，你告诉高乡长马上回县里等着去，对了老赵，你也跟他一起去。有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老赵和戴秘书出去了，陈书记又抄起电话，喂，是交通大队杨队长吧？我是靠山乡陈天民啊，哎哎，你好你好！有这么个事啊，让你帮助一下。我们这有一个村去了3台四轮子上县里上访去了，你看看咋想办法给我拦下来，哎，对对。那就麻烦你了杨大队，哪天带弟兄们过来，大哥安排你们。好嘞，那就这样。

　　十四

　　上访的车队刚出靠山乡地界不远，就被新立镇交警中队给拦下了。王老三跟刘学诚说咱是农用车，交警也没资格查看咱驾驶证啊，再说了我选的这3台车都有牌照，司机也有驾驶证啊。

　　走，下去看看咋回事。说着俩人跳下四轮车的车斗，来到交警面前。

　　咋回事呀？拦我们干啥呀？王老三问站在跟前的一个年轻的交警。

　　咋回事你自己不知道么？交警回答。

　　知道我问你有个屁用。王老三的脾气又上来了。

　　请你说话文明点！旁边又一个交警走过来，并用手指着王老三。

　　你指着我干啥?跟你们这些狗揍的说话还用文明吗？王老三又冲他过去了。

　　你说谁狗揍的？俩交警说着就上来扯王老三的胳膊。

　　说你能咋的吧？王老三一边往回抽胳膊一边说，抬起的手正好打在年轻交警的脸上。

　　你敢打人？俩交警饿狼一样扑了上来。

　　柳树屯是亲戚窝，沾亲带故的都有论头。眼看着王老三要吃亏，旁边的几个司机和刘学诚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有的拽交警，有的推王老三。屯长李刚是王老三的外甥，他一看舅舅要挨打，那还了得，从车上跳下来就把摇把子抄起来了，奔着交警就抡过去了。老交警还没看清咋回事，摇把子已经削在了他胳膊上。车上的人一看这是要出事呀，纷纷从车上跳下来。有的高声喊着削他！削他！有的喊着把车给他掀翻喽，一帮人奔着警车就过去了。

　　刘学诚一看事要闹大，赶紧招呼大伙冷静点，可是哪还控制得住局面啊？这边俩交警已经挂了彩，那边警车也被推进了壕沟。

　　这时新立镇派出所和靠山乡派出所的警车，还有高乡长、赵村长也赶到了。大家一看事态造成这样，赶紧上前制止。事情发生在新立镇地界，当然由新立镇派出所处理，靠山乡派出所隋所长常出了一口气，心想这滥眼子事儿谁愿意管那，能躲尽量躲远点。

　　经过俩交警现场指认，王老三和李刚有打人嫌疑，被新立派出所带走协助调查。至于谁把警车推到沟里的，因为人太多，也没人承认，当时俩交警被围在人群里，也没看到谁参与推车了，无法确定。好在警车也没翻也没剐蹭，俩交警上车直接开上了土路，跟着新立派出所的警车走了。

　　人被带走了，大家也都消停了。高乡长趁势劝说大伙回去，他说你们用农用车拉这么多人在公路上走这本身就不安全，这是违反《交通安全法》的行为，你们还阻挠人家交警执法，打伤交警，这是暴力抗法行为，整不好被带走那俩人都得被拘留。

　　人被带走了，刘学诚也感觉事态闹大了，他自责自己没有好好压制王老三的暴脾气。事情已经这样了，只有回去想办法了。

　　赵村长一看这帮人都蔫吧了，他又来劲了，我就说你们瞎嘚瑟吧，不嘚瑟出点啥事你们是不能消停的。还不赶紧上车回去，都在这杵着能解决问题呀？

　　3个司机都看着刘学诚呢，他冲大伙一挥手，上车，回去。

　　十五

　　柳树屯在家的老百姓一看大伙蔫头耷拉脑地回来了，就知道事情遇到了麻烦。听说丈夫被新立镇派出所给扣下了，王老三的老婆可不干了，哭唧唧地去找刘学诚问问到底咋回事。还一个劲地数落刘学诚，我就知道你们几个不是好嘚瑟么，你说说全村几百户人家，咋就你们几个怕污染呢？带这个头干啥呀？得罪满山是人。这回你得想办法把他爷俩救回来，剩我一个女人家咋整啊？呜呜。

　　女人一哭，刘学诚也是直挠脑袋。他媳妇翠花赶紧过来劝王老三的老婆放宽心，他家诚子会想办法的。

　　刚把王老三老婆送走，刘会计骑摩托车来了。他跟刘学诚是宗亲，论起来还是刘学诚的堂叔呢。他打一开始就没看好糠醛厂，又不能明着反对。听说王老三和李刚被扣，上访的人无功而返，令他很失望。他来是要帮刘学诚出出主意的，环境污染这么大的事，关系到柳树村两千多人口的安全啊。

　　刘会计跟刘学诚说，其实赵村长这会儿也开始懊悔自己为啥非要引进这么个破厂子了？人家别的村没引来项目不也那么地了吗。可是他自己不能打自己的嘴巴，他也说看来只有靠老百姓的力量来阻止糠醛厂生产了。他让我告诉你别放弃，多动员点人和车，直接去糠醛厂，占领糠醛厂，让它无法开工。他去镇里跟陈书记汇报，就说要不把被扣的那俩人放回来，可能要出大事。

　　有了村长的支持，刘会计心里也有底了。他跟刘学诚匆匆吃了点饭，骑着摩托车带着刘学诚往其它几个屯去串联人了。

　　都说老百姓胆小怕事，那是没涉及到他的生命安全。这回都知道糠醛厂的污染了，老百姓立即群情激奋起来，特别是听说柳树屯去了3四轮车的人上访，他们也跃跃欲试。都知道糠醛厂老板是县领导的座上宾，有人有地位，很难扳倒。这要是不扳倒，一直生产一直污染下去，咱柳树村不就完了么，决不能让这断子绝孙的厂子再生产了。

　　刘会计和刘学诚又跑了4个屯，找了6个社主任，他们一看有村会计带头发动呢，更得支持了。社主任是屯中王，他一发话没有几个不响应的，所以人马上就发动起来了，单等刘会计和刘学诚最后通知大家具体的行动时间。

　　赵村长来到乡里，直接去了陈书记办公室。陈书记一看老赵就问你咋又来了？

　　我能不来么，我回村一看可不好了，现在不光是柳树屯一个屯的社员起来了，其它4个屯的社员也都张罗着要上访呢。整不好怕是要出大事呀。

　　有那么严重吗？都扣起来俩了还有敢带头的？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陈书记有些不相信。

　　唉，要是不扣起来那俩还好点，我们村老王家是大户人家，王老三被扣了，他老婆这一闹，整个家族都动员起来了，外姓的亲戚也跟着起哄，整不好怕出大事呀。老赵故意说得有点夸张。

　　我上午给裴老板打电话了，人家就说她那玩意不污染。还说县环保局定期监测呢。陈书记也不知道该信谁的了。

　　哎呀，陈书记，你咋不想想呢，那是县里的形象企业，环保局敢说不合格么？他要是说不合格县领导知道了谁敢兜着呀？赵村长说得不无道理。人家刘学诚拿水样子在省里做的检测，肯定假不了。

　　这个事儿还得跟县里汇报一下，别到时候他们说咱没通知他们。陈书记也开始撇清自己了。他拿起桌上的电话，翻看了一下旁边的《县直机关电话号码薄》，然后拨着号。喂，是政府办吗？找一下孙主任，我是靠山乡陈天民啊。唉唉，你好孙主任，我们这儿的柳树村老百姓可能要上访啊，上午走半路被我们给劝回来了，但是，还没有平息。啊，是关于糠醛厂的事，附近的鱼塘死了不少鱼，人家怀疑水质遭到污染，就去省里化验了，报告上说确实是受污染的水。嗯，嗯，附近除了糠醛厂再没有别的污染源。现在看不是给钱包赔损失就能解决的问题，人家上网查了，说是污染的后果不堪设想。现在人心惶惶，老百姓就是让关闭厂子。对，对，你跟领导说一下吧。一会我再跟县委办汇报。唉，唉，再见。

　　陈书记接着又跟县委办进行了汇报，然后对赵村长说环保局那咱也没权利过问啊，让县里去问吧。你回去要密切注意老百姓的动向，有啥风吹草动的马上给我或者高乡长打电话，千万不能让老百姓去县里上访。

　　那俩人能不能给放回来呀？赵村长临要走又问了陈书记一句。

　　那放啥呀！妨碍公务、袭警、暴力抗法，最低得拘留半个月。你就别操心了，回去听信吧。陈书记把老赵送出门外。

　　赵村长刚走出乡政府的大院就掏出手机问刘会计那边的情况，并告诉他让文书小张通知村社干部、党员、群众代表吃完晚饭到村上开会。还特意嘱咐一句，让刘学诚也参加。

　　十六

　　吃过晚饭，村社干部、党员、群众代表陆续来到村部，连夜开会，而且是这么大型的会议，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要开的是什么会，互相打听着，猜测着。刘学诚也来了，他本身就是党员，在开会人员之列，可是村长点名让他必须参加，他就感觉到这会一定是跟自己有关。

　　人们到齐了，赵村长还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谁也不知道他在干啥。过了好一会，他才拿了几页纸走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几十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

　　赵村长表情很凝重，面对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说对不起大家，由于我的工作失误，把糠醛厂这么个败家厂子引到了咱们这里，本以为能给老百姓造点福，没想到啊，现在看是在造孽呀！这个责任就是让我来负，我也负不起。今天柳树屯去了那么多人上访，乡里也解决不了，唉，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我思前想后，觉得你们就是真的告到县里，县里也未必能把它关掉。这是好不容易才树起来的样板，是咱们沙海县的明星企业，已经吹得全市都知道了，县领导和市领导也没少来参观。当领导的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更不能让自己背黑锅。可是出了问题总得有人担责任，总得有人背黑锅。我当了二十多年村干部，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失误。

　　赵村长停了一下接着说，招商引资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没有好好地考察一下，剜到筐里就是菜，结果我们引狼入室。你们可以批评我，骂我，但是，引进糠醛厂的黑锅不能我一个人背，乡里、县里都有份。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推脱责任，找替罪羊，那是上边领导的事。咱们要做的，就是要将糠醛厂关掉，不让它再继续害人，要还咱们柳树村青山绿水、还咱们蓝天白云、还咱们健康安全。可是，怎样才能关掉它呢？我也想好了，就是动员全村人的力量，把这个厂子逼停喽。这样做可能太过激，也可能是件违法的事，可是如果按正常程序走，一年，也可能两年都没人能关闭它，我们等不起啊！为了造成更大的影响，让外界知道这件事，关注这件事，我已经让我儿子分别找了晚报和电视台、广播电台等媒体，他们明天一早就会赶到。

　　我也认真思考过了，这件事不能光靠刘学诚他们几个人去做，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咱们柳树村的代表人物，你们要是有责任心，就勇敢地站出来，在这里签上名，和我一起共同承担“破坏糠醛厂”这个罪名，共同来背“破坏糠醛厂”这个黑锅。

　　赵村长说完，拿起笔在纸上第一个签上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红红的手印。紧接着，刘会计、张文书、刘学诚……所有来开会的党员、群众代表、村社干部都签上了名，按上了红手印……

　　早春的天气还很凉，会议室里的气氛很热烈，一颗颗激动的心，澎湃着……

　　早春的夜还很长，一颗颗星星眨着明亮的眼睛，观察着人间的冷暖真情……

　　早春，一颗种子刚刚发芽，一个美好的梦想，正在破土而出……

原创作家简介：李雁春，男，1967年出生，汉族，中共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编辑、记者，现供职于吉林省长岭县广播电视台专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