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谁当村长》第五和第六集 李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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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赵宝柱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想今天的事就有点小兴奋。陈万山终于吐口了，他一退，自己就要顺理成章地接任支部书记，成为柳树村的一把手了，还有就是村长这个位置似乎也没有人跟他争，书记村长一肩挑，那今后在柳树村还不是呼风唤雨，能不兴奋么？虽说这次选举支部书记实行“两推一选”，自己也肯定是第一人选，走走过场而已，自己还是信心十足蛮有把握的。他粗略地算了一下，村民代表和全村党员加到一起也有百八十人啊，自己还是要挨个打下招呼才是，就要等着明天各社把村民代表名单报上来看一下。想到明天各社出村民代表名单，赵宝柱更是睡意全无，急忙拿出手机想给各屯的小屯长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安排村民代表时一定要把好关，报那些跟村上关系不错老实听话的人。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快半夜十一点了，本来六月份的夜就很短，可能人家已经睡下了吧？想想还是算了，明天早上再说吧。

　　迷迷瞪瞪总算熬到了天亮，赵宝柱起来，打了一盆凉水洗了几把脸，总算有了精神头，开始给七个小屯长挨个打电话，没有多余的废话，就是一个事儿，选村民代表这个程序就免了，你们照量安排，每十户沾亲带故的选出一个人做代表，还要考虑到这个人在亲属当中的威望，以及一贯表现，就是跟村干部之间的关系一定要密切，最低限度，对村里过去的工作没有反对意见。

　　七个小屯长几乎是一个态度：“赵村长你就擎好吧，不管他怎么选，不还得经过咱这关么？群众代表必须是咱的人......”

　　赵宝柱对手下这七员战将还是比较信任的，那是指哪打哪。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又再三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各个屯中的动向，没事儿到大街上溜达溜达，听听群众对这次选举的态度，有啥风吹草动的马上向我报告。”

　　几个人一听怎么感觉村长有点草木皆兵的样子呢？就纷纷劝慰道：“村长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们一定会齐心协力动员村民选原班子的。”

　　听了大家的表态，赵宝柱心里才算有了底，又分别给王会计、张文书、刘治保和徐妇联挨个打了一遍电话，大意也是叮嘱这几个人不能掉以轻心，要让家人密切注意屯中的动向，主要是看看有没有谁出来争，不论是争书记、争村长还是争委员，对大家都是不利的。所以，咱们要齐心协力，一致对外，坚决打赢换届选举这一仗。

　　忙活了一早上，赵宝柱刚安顿下来吃口饭，电话就响了起来，是柳树屯屯长李大军打来的，告诉他刚才碰见了马六子，马六子跟他打听换届选举的事，问了很多，还神秘兮兮地说这回柳树村可要改朝换代了。李大军追问了几句你这话啥意思呀？这小子就是笑嘻嘻地说大军你就等着吧，到时候还会有人来找你帮忙的，说完就走了。李大军觉得马六子话里有话，就赶紧给村长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

　　赵宝柱撂下电话，觉得这里边肯定有事儿，饭也不吃了，开车就去柳树屯了。他先来到李大军家问问到底咋回事儿。李大军就把今天早上碰到马六打听选举的事说了一遍，他分析说：“瞅这小子的样肯定是话里有话，还说会有人来找我帮忙，这人能是谁呢？”

　　赵宝柱说：“这小子在外面接触的人不少，可是也得是咱们村的户口才可以参加选举呀，能是谁呢？”

　　李大军说：“咱也别管是谁了，反正人家要是争，还有被选举权，肯定会报名参加的。”

　　赵宝柱说：“那也得先知道是谁呀，如果只是出来搅局的，能安抚就安抚能劝退就劝退，省着正式选举时出麻烦。”

　　“要不咱俩就直接找马六子问问吧，他平时不是跟你关系挺好的么？”李大军试探着问赵宝柱。

　　“好个屁呀，那是他有事求到咱了，真要是涉及到个人利益，他会管这些？连他自己亲哥他都用铁锨砍呢，何况别人了。”赵宝柱说的事儿几乎全村人都知道，那年马六子媳妇因为点家务纠纷，跟大伯嫂吵了几句，马六不知道在哪喝了点酒，回来听说媳妇挨欺负了，就去大哥家找茬，结果越说越僵，抄起院子里的铁锨，不管窗户门一顿猛砸。他大哥上来抢铁锨差点被他劈到脑袋，用手一档，当时就把胳膊砍折了。好在当大哥的不跟他计较，没有报案，拿了点医药费也就拉倒了。从此，马六的人性啥样，柳树村几乎人人都知道了，也更没人敢惹他了。

　　“算了，还是去村上吧，今天开始统计选民，选村民代表。这件事儿先这么地，多注意点马六子的动向。”赵宝柱说完开车拉着李大军去村上了。

　　柳树屯后边不远处就是连绵起伏的大青山，其实这是多少年来人们的习惯叫法，这里的山，并不高，而是那种连绵起伏的岭。冠之以山，方显高俊，也是柳树村的人们千百年来的一种向往或尊崇吧。沿着村后那条蜿蜒曲折的砂石路走到山脚下，一栋栋塑料大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里背靠山，面朝阳，真是一块宝地，这里就是柳树屯农民专业合作社的蔬菜种植基地。合作社当初是由六户农民自发成立的，牵头人是名满乡里的刘学成。

　　刘学成十年前高考落榜回乡务农，跟着父母种了两年地，觉得传统的农业生产太落后了，而且粮食价格不稳定，种地收入也就是年吃年用将供嘴。不甘心就此沦落的他说服父母，毅然自费去读了农业大学。回来后，在农大老师的指导下，在柳树村承包了一座荒山和一个水塘，搞起了农业种植和水产养殖立体开发，成为远近闻名的致富能手，吸引了十里八村不少农民到他这里来取经学艺……短短几年时间，如今合作社已经吸纳社员上百户，遍布全村七个自然屯，可用耕地近两百公顷，全部实现了机械化作业。那些流转了土地的农民有的外出打工，有的在合作社里打工，每年打工收入加上合作社分红有十多万元的收入，令周边的农民艳羡不已。

　　山上那片松林用铁栅栏围着，跟山脚下那几百平米的彩钢房围成一体，上千只散养鸡在树荫下觅食嬉戏。

　　陈万山骑着电动车沿砂石路走来，每次来这里，他的心情都特别愉悦。他打心里喜欢刘学成这孩子，有头脑，有闯劲，而且还勤奋谦虚，这样的人才是干大事的人。当初自己也是看中这孩子人品好能干事，才帮他跑各部门办理各项审批手续把合作社办了起来。这次自己要退了，应该鼓励这孩子出来参加竞选，别管哪个职位，先到村上锻炼锻炼，将来必担大任。

　　其实，陈万山这种想法在三年前就有了，他还向镇里做了推荐，当时贾伟民为了阻止赵宝柱接任书记，就告诉老陈书记先把刘学成列为后备干部，给他入党，等将来有机会再直接到村上接替书记职务。陈万山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前年就把刘学成发展为党员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了。现在选举的政策变了，机会属于每一个人，可不能再等了，如果刘学成早点到村上任职，就能早点带动全村百姓走上小康之路。

　　昨晚陈万山也是经过一场思想斗争，才最后下了决心，这件事必须得鼓励刘学成出来参选，还不能让赵宝柱知道是自己在后边鼓动的。毕竟跟赵宝柱在一起干了十几年，有些事貌合神离，但是没有大的冲突。现在还是好合好散吧，至于谁能最后当选，那就要看群众的意愿了。

　　陈万山下车来到大棚里，一架架黄瓜顶花带刺，几个妇女正在采摘装箱，看见陈书记进来了，都停下手里的活跟他打招呼，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对老书记也比较敬重。刘学成不在，有个妇女告诉他刘理事长好像去山庄了。

　　陈万山从棚子里出来，身上已经冒汗了。他又骑上电动车，马不停蹄地向后山驶去。

　　砂石路一直通向后山，电动车走在砂石路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走进山沟里，有一处几十亩的开阔地让人眼前豁然开朗。

　　来到近前，这里简直就是一处世外桃源。开阔地上畦梗纵横的一方方苗田，栽种着各种颜色的观赏苗木，榆叶梅、香花槐、红枫、金叶榆、五角枫、金叶复叶槭......有名的、叫不出名字的，一畦畦斗艳争芳。在苗木基地的北侧山脚之下，一排白墙蓝顶的彩钢房，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柳树林里。一块刻有“柳泉山庄”四个遒劲大字的花岗石矗立在路边柳树林当中。

　　陈万山刚下了电动车，一个看上去三十几岁的年轻人就迎了上来，老远打着招呼：“陈书记，您老怎么来了？有啥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么？”说话的正是刘学成，他一米八左右的大个儿，长得浓眉大眼，一身迷彩劳动服，看着就干练。

　　“今天这事儿呀不能在电话里说，也不是三言两语的事儿。”陈万山放好电动车，往屋里看了一眼，影影绰绰屋里好像还有人，就小声问刘学成：“屋里还有人么？那咱俩就到那边走走吧。”

　　看到陈万山神秘兮兮的样子，刘学成知道陈书记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也不能这么神秘。

　　俩人沿着山沟里的青石小路西行，不远处是浓密的柳毛丛，鸟啼婉转，蛙声酣畅，蝉鸣绕耳。陈万山感慨地说：“看看你这里多好，简直就是世外桃源，这才几年的光景啊，就建成了这样，村里通往镇里的路要是修好了，你这就是旅游度假的好地方了。现在农村政策好，一定要抓住机遇好好发展呀。”

　　刘学成哼哈答应着，陪着老书记往前走，沿着青石小路进入柳毛丛中，一池清水，映入眼帘。这就是柳泉山庄的鱼塘，几股山泉从北面的山上涌出，涓涓细流汇入池塘之中。池边每隔几米，就是一处石板铺就的钓鱼台。一座铁索浮桥，这头连着青石小路，那边牵着水中亭台。浮桥、亭台、水中倒影相应成趣。

　　俩人在池边找了两块干净的歇脚石坐下，陈万山说：“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事。”说完他看了一眼满脸迷茫的刘学成。

　　刘学成说：“哎呦，老爷子，我能帮您什么忙啊？以您的能量，什么事办不成啊？”

　　陈万山说：“你小子也不用恭维我，我要是能办到的就不来找你了，这件事非你莫属，你就说帮不帮我吧？”

　　“帮，一定帮，只要我能做到的，肯定帮。”刘学成听老书记这样说，赶紧满口答应。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陈万山长出一口气，就把村里要换届选举的事跟刘学成说了一遍。

　　刘学成听了仍是一脸迷茫，他说：“老书记，您也太高看我了吧，我哪有那能力选书记村长啊？”

　　“你要是没能力，那咱们柳树村就没人能胜任了，你看看你的合作社这几年发展得多快，带动了咱村多少人家富裕起来了，这是农村的发展方向啊。我干了半辈子村书记，我的愿望就是要让咱柳树村的村民过上好日子。虽然这几年比以前好多了，可是跟人家好的地方比咱还是落后的。我年岁大了干不动了，可是我思想不僵化，就希望你们能继续奋斗，带领大伙早日过上小康的日子，实现咱柳树村村民的梦想。”老书记侃侃而谈，对未来充满了无限希望。

　　刘学成听了老书记的话心里很激动，不过也很忐忑。都知道村干部看似最小的官，可是每天接触的是最底层，也是矛盾最直接最集中的一层。全村三千多口人，要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确实需要有胆识、魄力、经验和智慧。可是自己什么经验都没有啊，怎么能胜任呢。他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老书记的好意，就委婉地说：“这么大的事儿我得回家跟家人商量一下，我合作社一大摊子也需要我打理呀，我怕在时间上没法安排，再说了，我一点群众基础没有，恐怕参加选举也白扯。”

　　老陈头听了刘学成的话，没有立刻反驳他，只是说：“啥叫群众基础呀？成天在一起吃喝玩乐不一定就是有基础，全村几百户人家，你不能都认识，但是提起你的合作社，全村大人小孩谁不知道？口碑就是基础。你也不用搪塞我了，过两天公开报名时你就去报名，到时候我再跟几个老哥们朋友说说这件事，让大家支持你。你呢，不能说是我鼓动你参加选举的，这里边的复杂关系你也能知道。”

　　陈万山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政府一个叫王斌的副镇长打来的，就接了起来。电话那头问到：“陈书记，你跟周彬关系咋样啊？”

　　陈万山一听这话，一头雾水，就说道：“你说的是沙场场长周彬么？我俩关系还行吧。怎么了？有啥事么？”

　　“啊，也没啥事儿，就是刚才他来镇里问问这次换届选举的事，我感觉他是要参加选举，你们心里有个准备吧。”

　　“好的，好的，谢谢王镇长，我们再了解一下。”

　　挂了电话，陈万山表情凝重地对刘学成说：“看看吧，周彬都要回来参加选举呢，你还犹豫什么呢？”说完站起身来，又意味深长地说：“你可好好想想，别辜负了我的一片期望，也别辜负了柳树村父老乡亲的期待呀!”

　　

　 

  　 六

　　从刘学成的柳泉山庄出来，陈万山直接骑车去了村上。到村部一看，这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有村社干部，也有好信的村民。张文书正领着社主任查看着村上的户口底册，根据出生日期，确定着每家每户有选举资格的人数，然后一一登录到选民册上，还要用红纸张贴上墙。

　　村长赵宝柱的办公室门敞开着，一屋子人在嚷嚷着什么。只听赵宝柱大声说道：“谁够不够低保户也不是我一个人定的，那是村里开会研究的，会议记录都有，你们可以去查看。”

　　这时就有个人说道：“开会研究的？你们当村干部的有多少亲属享受低保待遇呢？也是你们研究的吧？”

　　另一个声音就说：“哪次你们把名单公开过？开会研究不也是你们这几个人亲向亲情向情，安排你们自己的亲属吗？”

　　马上又有人附和道：“就是呀，平头百姓真正贫困的有几个享受到低保了？”

　　“这回换届选举呀咱们可得睁大眼睛选好人了，就这样有点好处偏亲护短贪小便宜的可不能再让他们干下去了！”人群中又有人大声鼓动着。

　　陈万山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而且都是东柳树屯的，好像都是周彬沾亲挂拐的亲属，这里边一定有文章。应该是有人指使故意来找茬的。想到这，他轻咳了两声，然后问道：“这是干嘛呢？聚这么多人？”

　　大家听到陈万山的话，都扭过头来，人群里有人说：“我们就是来村里问问，为啥我们没享受低保的待遇，你们村干部的亲属却享受了。”

　　“哪个村干部的亲属享受低保待遇了？低保户的名单在公示栏里贴着呢，你们自己去看看，哪个是村干部的直近亲属？都一个村住着，哪家不是拐弯磨脚的亲戚？那也算干部亲属吗？我看你们今天就是故意来闹事儿的。我告诉你们，我陈万山还没撂挑子呢，有什么事今天咱就摆到桌面上。”说完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有几个真正来办事的村民跟着他进了他的办公室，而刚才在村长屋里闹嘈的几个人却没有过来，也不大嚷大叫了。前柳树屯的王登发来到陈书记的办公桌前，掏出一支烟递过去。王登发平时老实巴交的，属于三杠子压不出一个扁屁的那种老实人，几乎没看见他来过村部找谁办事，今天他的到来，一定是有事儿。所以陈万山一边接过烟一边问道：“老王你来有事呀？”

　　王登发瞅了瞅屋子里的另外几个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他懦懦地说道：“我家的房子不行了，前几天下雨，棚顶漏了个窟窿，大山墙也有裂缝了，我怕再下雨倒喽，看看村上能不能给我批几棵树，翻盖一下？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们的。”

　　陈万山想起来了，前几年泥草房改造，村上也找过王登发看看他家的房子能不能重建，如果能的话就报到镇里。可是他家有两位八十多岁的老人，他老伴身体又不好，两个儿子分家另过对这四位老人的事也是不闻不问。现如今房子成了危房，这可是大事儿，决不能再住下去了。陈万山马上让站在门口的人去叫村长赵宝柱。

　　赵宝柱过来了，陈万山就把王登发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对赵宝柱说：“你给镇里打个报告，把老王家的情况介绍一下，看看镇里的泥草房改造指标还有没有了？林业站能不能帮助批几棵树？再到砖厂看看能不能赊点砖，他这房子不能住了，必须得马上整了。”说完给赵宝柱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快点走，离开这是非之地。然后又对王登发说：“你先回去吧，看看谁家有空房，先借助一阵子，再找你两个儿子给出点钱出点力，抓紧把房子盖上，那土房可千万不能住啦！”

　　王登发连声道谢着走出了村部的大门。

　　赵宝柱开车走了，东柳树屯的几个人也悻悻地离去了。本来今天早上他们接到周彬的电话，告诉他们来村里整点事儿，顺便看看这些村干部在干嘛，没想到老陈书记三言两语就把他们都顶回去了。看来还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多找点村上的毛病，一起来发难。

　　陈万山看着这几个人骑上摩托车灰溜溜地走了，才来到综合办公室，看看大家整理选民名单的情况。

　　此时，周彬接到手下人的报告，想找赵宝柱的茬不太容易，虽然陈万山已经确定不参选了，但是还是会维护村班子整体利益的，而且什么事都做得天衣无缝，就凭他们道听途说和猜测的毛病，是很难扳倒赵宝柱的。周彬把一根烟掐灭，用手捻的细碎，嘴里恨恨地说道：“不管怎么说，咱们都要想办法打败他，这个村长的位置我是争定了。”然后对身后的王明说道：“你开我车，去西柳树屯把张占科给我接来，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

　　王明子接过车钥匙出了门。

　　周彬要找的张占科是柳树村的一名下岗民办教师，本来教学教得好好的，却被一刀切下岗了。他跟很多民办教师一样，心里很不平衡，把美好的青春时光奉献给了教育事业，到头来没有任何说法就被集体清退回家了。这几年他作为下岗民办教师的代表，几乎常年奔波在上访的路上，影响力也是相当的大，由乡民办教师代表变成县民办教师代表，后来又成了全省下岗民办教师代表，多次上省进京上访，成了国家教育部、信访局的常客，镇里、县里的领导对他都很挠头，也曾提出给予各种好处进行安抚。张占科为人挺犟性，不为任何利诱摧眉折腰，发誓一定要替这些被无端下岗的民办教师讨个说法。

　　周彬是张占科的学生，他找张占科就是看中了老师内心充满了对社会不公正待遇的不满情绪和当地镇领导对他的敬畏。要是有张老师的支持，自己就有了一定的竞选优势，因为柳树村很多人都是张老师的学生，对他都很尊敬，只要他出面，很多人都会给面子的。

　　周彬的算盘果然没有打错。张占科来到后，几个人直接坐车去了镇里的聚仙阁酒店。听说周彬要竞选村长，张占科先是一愣，这件事似乎很出乎他的意料。转念一想，可也是，周彬也算在外闯荡了多年，社会上三教九流也都有接触，在靠山镇也算有点名气。再说了，这村长的职位也不是焊到谁的屁股底下了，风水轮流转，也该换换人了。那个赵宝柱这些年也没啥大成就，倒是从村办企业捞了不少实惠，不管是真是假，老百姓背后都这么说，那就一定是手脚不干净，这样的人也真该换换了。想到这里，趁着酒菜还没有上来，关了包间的房门，他给周彬出起了主意。

　　张占科说：“你要想参加选举，就不能孤军奋战，毕竟村里的原班子人家是抱成团的，他们联合起来，你就很难打败。”

　　周彬和许大庆、王明子、马六子等几个把兄弟赶紧问：“那得怎么办呀？”

　　张占科说：“第一，你要先礼后兵，直接找赵宝柱谈谈，劝他让位，你可以豁出去这三年工资不要，都给他。看看他同不同意，如果同意，没人跟你争，这算是上策。”

　　周彬几个人点头称是，他们还真没想过直接找赵宝柱谈条件，觉得这主意不错。不行的话就多给他点，反正选上以后有的是机会搂钱。

　　“如果赵宝柱不同意咱的条件呢？”王明子问道。

　　张占科接着说道：“如果他不同意，那咱就来第二套方案，明确告诉他咱参选，而且就是争村长这个位置，他该当书记当书记，咱不跟他争。”张占科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如果这点还不答应，那咱就来第三套方案，明确告诉他，咱争村长，再扶持别人争书记，这俩位置都争，一条后路也不给他留。”

　　周彬听了老师的指点，不住地点头，自己还真没想过这些。

　　张占科抽了几口烟，又说道：“为了增加谈判筹码，你们应该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了解一下他在村办企业占股和分红的情况，还有他在村上的灰色收入情况。换届选举前村上的账目是必须要审计的，看看能不能找人帮忙查查。还有就是，你要想办法拉拢一下这几个屯的小屯长，别看他们表面上跟赵村长走得挺近，涉及到自身利益时他们也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你挨个私下谈，给点好处。他们这一关最重要，选举时，他们一个眼神，屯子里的人都知道咋回事儿。”

　　周彬觉得姜还是老的辣，张老师想得就是全面细致，自己是打心里佩服自己的老师。

　　酒菜上来了，大家的兴头也都起来了，就按老师说的去做。几个人边喝边唠，酒过三巡，张占科又小声叮嘱周彬说：“除了找赵宝柱谈条件这件事，你要亲自出马，其他的事你千万不能露面。就让马六他们去做，你该出钱出钱，不能让人家抓住你的把柄说你贿选。还有，王会计、张文书和刘治保那你也要打点一下，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将来你要是选上了不会亏待他们。如果他们不听劝告，你就告诉他们，说不定哪天找几个人组团竞选，把他们一锅端。让他们心里有个数，知道哪头轻哪头重。”

　　张占科不愧是当老师的出身，凡事想得周到，一顿畅饮，成了周彬选举团队的“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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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作家简介：李雁春，男，1967年出生，汉族，中共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编辑、记者，现供职于吉林省长岭县广播电视台专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