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父亲》恒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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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六岁的时候，父亲去世，所有关于父亲的事情，都是母亲描述的。不知为什么，家里竟然没有留下一张父亲的照片，现在想想，简直是不可思议。

　　据说，父亲的姨家是大地主，家里使奴唤婢的，俨然大户人家。父亲姨家没有孩子，奶奶就把父亲过继给了父亲的姨。后来，土改分田地，父亲的姨家也就家道中落了。

　　当年，父亲是一位出了名的才子，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无所不精，尤其是一手好毛笔字，更是远近闻名。

　　父亲年轻的时候，因为家境很好，成就了一番学业。父亲是在大城市读的大学，因为在那个年代，能进城读书的，大多是有钱人家。

　　听母亲说起，父亲读书时相当出色。班级里有女生喜欢他，就把情书偷偷塞在父亲的自行车口袋里。可家里坚决反对这种自由恋爱，认为城里的女子太疯了，要不得。最后，父亲没能逃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宿命，大学毕业后，乖乖回乡下，娶了比他小几岁的母亲。七十年代的时候，父亲曾去石家庄看病，该女子已是河北某报的编辑，她还积极帮助父亲办理看病等事宜。

　　母亲家世也很好，我的姥爷是开馒头房的，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能每天吃上馒头，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门当户对，加上母亲也读过几年私塾，知书达理，也算琴瑟和谐，幸福美满吧。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童年的记忆越发清晰，我暗自窃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老到要靠回忆去填充余下的岁月。

　　父亲是位老学究，而我是他最小的小女儿。虽然我的前面已有三位长姐，但父亲老来再添一女，依然喜上眉梢，以至家中唯一的男丁——我的兄长，至今提及，依旧满含怨气，说父亲只喜欢女儿。

　　有了小女儿，取个什么名字，成了父亲的头等大事。父亲兴奋地捧着字典、辞书，逐字查阅。也许是灵光乍现——赵恒慈，这个带有些许禅意的名字便横空出世了。

　　四十多岁的父亲对我这个小不点甚是喜欢，一有时间，就会抱着我，人前去晃悠，足见宠爱有加。有人看不上他的显摆样，开玩笑的对他说：“别看你现在最喜她，到最后数留下她最没修化。”（方言，大意为父亲和我年龄差太远，父亲可能最后无力照顾我）。这些都是在后来和母亲独处的岁月里，母亲讲给我听的。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父亲病了，母亲带着他，辗转各大城市，去了很多大医院，寻医问药。母亲说，那是第一次离开我，病中的父亲在外地，一个劲念叨，说不知小恒慈怎么样了，会不会闹。母亲劝慰着说，人都出来了，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了。父母看病回来时，特意给我带了好吃的糕点。因为我小，所以好的吃食，大部分都会让我独吞，姐姐和哥哥都不会和我争。

　　天意弄人，父亲在我六岁那年还是走了，他再也看不到他的小女儿成长、长大了。天知道，他有多么的不甘和不舍，又有多少的无奈和无助啊！他与病魔抗争过，终究被死神无情的带走了。

　　六岁，有了懵懂的记忆。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屋子里挤了好多人，人来人往，其中还一些不熟悉的面孔。我不知所措地趴在门旁边的门台上，有两个人从我身边走过，嘴里嘀咕着：“瞧，不知道哭。”长大后，我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父亲出殡那天，我记得前面有个比我大点的婶家姐，哭声好大，而我似懂非懂的，只是流眼泪。

　　父亲曾留下一些书籍，还有一些银元。可惜的是，在饥荒挨饿的年代里，都换成了救命的粮食。只有一块银元、一条镇纸，算是存留了这点儿关于父亲的念想。

　　别人回忆自己的父亲，总有那么多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而我对父亲的回想，却只有雪泥鸿爪，一痕半影，那某一刻，或某一瞬，倏忽间，又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鹧鸪天·忆父

　　 

　　怒向苍穹问几声，风云何故太无情。

　　卷吾慈父英魂魄，蔽我恩辉宏日明。

　　思切切，泣嘤嘤，泪花垂落叹零丁。

　　今挥拙笔诗词颂，吟赋河山共予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