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搬迁》赵邦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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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八月，骄阳似火，路边的树叶上蒙着尘土蔫蔫地打着卷一动不动，树荫小心翼翼依偎着树干，缩成一团。远处的田野上，一片透明的蒸汽在升腾，一栋破旧的土瓦房孤零零地屹立在一片残垣断壁中，格外的刺眼且招摇。

　　房屋的主人叫唐布柱，离过婚，前妻给他留下一个有精神病史的女儿，跟别的男人走了;后来，老唐在外打工，带回一个贵州女人，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这栋房子里。我每次到老唐家里去动员他搬迁，他总是客客气气的，我跟他谈拆迁，他不说拆，也不说不拆，讲急了，老唐就说：“别的家签了，我就签，我在村里是单门小姓，带头签了，别人会骂我，王主任你放心，我不会不支持你工作的。”“老唐，现在村里其他的搬迁户协议都签字了，钥匙交了，房也快拆完了，现在就剩你家纹丝未动，政府的拆迁政策是早搬早得实惠......”还没等我说完，老唐随手端起面前的一杯水，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王主任，你看地里的花生熟了，一年到头就指望这两亩地的收成过日子，我搬走了，花生起起来，没有地方放，等我把花生收了，就搬走，行不？”老唐他就是这样，总会找出一些貌似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搪塞我，我要是直接拒绝，让人觉得我不通人情。虽然我们每次在一起时，沟通的氛围友好融洽，但每当我跟他谈拆迁时，他不是敷衍，就是给我一张空头支票。这次他是要收花生，估计下回来，他又要收稻子了。

　　通过和老唐的几次正面交锋，我觉得搬迁对老唐来说，他可能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或许他就不想拆他的那个破瓦屋。每次的谈话时，老唐从来没有像别的拆迁户那样，关心拆迁的标准，安置的条件什么的；他总是在不停地找借口拖延时间；我决定到村里去走访一下他的邻居，或许能得到老唐的真实想法，刚走进村口，我就碰到在大榆树下纳凉的村长，老村长听明我来意说：“老唐是村里的贫困户，吃低保，他平时和我们住在一个村，是个热心肠的人，不论谁家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他都是一喊就到；年初疫情防控期间，他主动要求值守，还给村部食堂送过蔬菜；他也不容易哟，家里‘859个精神病人，犯病时就会在村里乱跑，每到油菜开花时，老唐就要跟着他姑娘后面看着。”听了老村长的一番话，我想老唐拖着不搬，是不是有其他原因在里面，为什么村长口中的老唐，与我遇到的老唐大相径庭？我梳理了一下，我与老唐的几次谈话，觉得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

　　我决定再次造访老唐，我一边走一边想着怎么从老唐那找到一个完美的突破口，敲开他紧闭的心扉。不一会我就来到老唐家里，老唐一个人躺在堂房中间的竹椅上休息，听见脚步声，睁开眼，一见是我，一骨碌从竹椅上坐起来说：“王主任，大热天的，怎么过来啦？”赶忙给我端板凳招呼我坐下。我看着在给我杯里添水的老唐说：“老唐，你家门口的路不好走呀，灰尘又大”。老唐随口答道：“谁说不是呢，这几天住这里简直是活受罪，大热天，有时候还停水停电。”“这么不方便，那你还不赶快搬走，过两天，这里就要断水断电，没法住人，你现在到外面租个房子，房租政府给你出;等镇上的安置房出来，你就可以住楼房了，宽敞又明亮，自来水，天然气安到家里，难道不比你这又矮又破砖瓦房好？

    ”然而任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苦口婆心的讲道理、摆事实，他似乎都没有听进去。有些心不在焉坐在我对面摇晃着手中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两句与搬迁不着边的话。为了能让他签字搬走，我强按住心里的不良情绪，老唐也好像有些不耐烦，过一会儿就来一句：我要下地干活了。我一听他又要逃避，不由得怒从心上起，忍无可忍了，就在我对他的忍耐度快要爆表时，老唐涨红着脸，瓮声瓮气地说：“不要来磨我，我不能搬的！”我一听，老唐的话是话中有话，我连忙问：“为什么是不能搬，老唐，你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们共同想办法解决，我解决不了，还有村委会，还有镇政府。我们不光要把你们搬走，还要把你们安置好，让你们更好的生活呀。

      ”正当我说的唾沫四溅，眼角的余光掠过老唐脸庞时，忽然我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他心动眼神，我心头一喜，正想趁热打铁，只听见老唐对我说：“王主任，听你这么说，我就有个不情之请”。他停顿了一下，我发现眼前这个身材粗犷、皮肤黝黑的男人，此刻他那张饱经风霜脸庞轻轻地抽动着，原本混浊的眼眸里黯然下来，滚动着泪花，哽咽着对我说：“王主任，不是我不配合你们工作，我的家就是政府支撑起来的，没有党的关怀，家早散了，我不是不明白，有些要求我不能提呀，怕给你们添麻烦，”我说：“老唐，你这是那里话，只要不违反拆迁规定的，没有条件，我们也会创造条件给你解决，你是为了生活，我是为了工作，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老唐说：“我的女儿，她有精神病史，不能到陌生的地方去，不能受刺激，住在村里有利于她病情稳定，到新的环境里，她就会犯病，平时，我们走亲戚，都不敢带她一起去。

      我就是想在本村找块地，自己盖房子，但我听说，所有拆迁户必须回迁到镇上，不允许在本村安置。我怕说出来，给你们添麻烦，我就自私地想，房子是靠着红线边缘的，我觉得不妨碍施工，跟你们先拖一段时间，过了这时间段，你们就不会拆了，我们还住这里。没想到给你添这多么麻烦呀。”我说：“老唐你家房子是在拆迁范围内，肯定是要拆的，而且周围车辆机械整日施工，你们住这里很不安全。关于你想在本村建房的想法，我现在答应不了你，我会把你情况跟领导汇报，你等我消息。”老唐高兴的连声说：“好、好、那就麻烦你帮我多操点心呀”。“没关系，我现在就回去向领导汇报，”我应道，一想到解开了老唐的心结，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只觉得全身舒坦畅快。

　　我向老唐告别，步履轻松回到村部，把老唐家的情况，跟领导作了详细汇报，领导根据老唐家的实际情况，同意老唐家可以就地安置。第二天，一大早我来到老唐家，我要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他家里没人，他的邻居告诉我，老唐在村后的山坡上干活，我顺着崎岖林间小路，在山坡上找到正在地里除草老唐，老唐见我来，直起腰，拄着锄头笑着问：“王主任，大清早的过来有什么事？”我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政府考虑到你家情况特殊，允许你在本村建房，”老唐听了，开心的笑了，笑的满脸的皱纹像花一样绽放开来，望着心情愉悦的老唐，我开始琢磨把老唐的新房子赶快给建起来，让他们搬进去。联系国土部门，在村口寻得一处建设用地，找来施工队，一个星期后，两间粉墙琉璃瓦的房子矗立在村口。

　　清晨，初升太阳将老唐新房子镀上一层金光，站在门口的老唐，望着心爱的新房子高兴地说：“还是政府想的周全，还是共产党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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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作家简介：赵邦政，安徽巢湖人，行伍出身，现在农村一线工作，爱好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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