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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连载《黑土情深》(11至15章)郭景贵

原创作品一经采用将根据各种留言等情况将发布5家媒体,优秀作品还将发12家媒体! 

    十一
  
  河湾大队办公室,党支部书记马连江在接听一个电话,电话是公社打来的。电话那头说:“县委宣传部通知你们大队的社员梁春雨同志,在本月二十号参加省通讯工作会议,让他准备一篇典型发言稿。记住:二十号准时报到。”
  马连江放下电话,心想:“河湾出人才了,这小子有培养价值。”他马上派团支书李秋梅通知梁春雨。李秋梅边往梁家走边想:“春雨是好样的,挺有志气!”见了梁春雨,用赏识的目光看着梁春雨,说:
  “祝贺你!能有机会在省城参加会议,很谁得啊!”
  “李支书,谢谢你!让你辛苦一趟。”
  “这有什么,你出息了,大姐脸上不也有光吗!是不是?”
  “大姐总是鼓励我,真让我怎么感谢您呢!”
  “感谢什么,只要你好好干,努力向上,那我就非常高兴啦。”
  梁春雨得到这个消息后,心里自然是高兴一一自己几年来的工作和努力,得到了社会的承认,感到自己活得很有意义。他觉得这事儿应该告诉沈香兰一声,免得人家挑礼。想到这儿,他急步来到卫生所,见有患者,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过了十几分钟,患者都走了,这才对沈香兰说:“香兰,我后天去省报社开会,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
  “没啥事儿,能开几天呀?”
  “没说几天,我猜测也就四五天吧。”
  “你就放心吧,大娘那儿,我会常看她的。”沈香兰眨巴着机灵的眼睛,说,“大娘这几天还挺好的吧?”
  “主要是岁数大了,体质也差!”梁春雨眼里闪出一丝忧虑。
  晚上梁春雨埋头撰写发言稿,写他从离开校园后,国家政治、经济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写他在写稿过程中所经受的欢乐与苦恼,写他对家乡的未来和希望。梁春雨一气呵成写了16开稿纸10页,经修改、压缩,定稿成6页。写完又审读、斟酌、润色,又在结尾处,补上了一段话一一
  “劳动、学习和写作,是我生命的永恒主题,新闻宣传更是我政治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不畏劳苦,坚定信念,做好农民的忠实代言人!”
  梁春雨带着家乡父老乡亲的重托,乘坐汽车在县城换乘火车于当日下午到达终点一一哈尔滨站。
  道里区地段街,一座座典型的欧式建筑,不愧有“东方小巴黎”之称,《黑龙江日报》报社社址就在这古朴典雅的建筑群内。梁春雨一身蓝“的卡”中山制服,肩挎黑色旅行包,他跳下公交车,按地址走到报社“报到接待处”。梁春雨在“签到簿”上签完字,被工作人员领到报社正厅,只见迎面横梁拉出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全面开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局面”。
  梁春雨走在大街上,感到繁华似锦,更是眼花缭乱,毕竟是从偏僻乡村来的人,初次到大城市,映入眼帘的风景,让他觉得处处都是那么新鲜一一栉次鳞比的高楼大厦,如蚁的人群,如水的车流。都说大城市的马路像镜子似的光滑,可省城的中央大街却是大理石条铺就的。据说这座城市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城市改造建设时,计划把中央大街的石条撤掉,铺成水泥路。当时市委一位很资深的老领导建议说:“石条不能撤掉,要保留中央大街的原貌!”最终能代表这座北国都市特征而闻名遐迩的中央大街石条马路,成为一道风景,成为冰城人值得永远欢快、心中亮丽的一条大道,一直为世人所叹所喜。
  在道里区还有远东最大的教堂——圣·索菲亚教堂。巍峨壮美的圣·索菲亚教堂,构成了哈尔滨市独具异国情调的人文景观和城市风景,同时,它又是沙俄入侵东北的历史见证和研究哈尔滨市近代史的主要遗迹。每当黄昏来临,夕阳辉映在高耸的洋葱头穹顶上,鸽群如云,乐章如水,漫步在索菲亚广场上,颇有徜徉在曼妙的神话之中,有心旷神怡之感。
  下午,梁春雨随同与会者,在编辑部各个编辑室走一走、看一看,与编辑们谈话交流。在一版编辑室里,一个戴眼睛的男编辑很亲和地问梁春雨:“这位同志,你是哪个县的?”
  “我是东湖县永顺公社河湾大队的,叫梁春雨。”梁春雨见编辑正注目地看着自己,那种神态,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想起来啦,你有一篇文章刊登在《农村报》一版头条!”眼睛编辑这时对眼前的小伙子特感兴趣,“我们的刘主编都赞叹:'一个农民通讯员,能写出思想内涵如此深刻的文章来,确实了不起!'希望你今后再接再励,争取写出更多更好的文章来。”
  握手言别,编辑与通讯员的心灵相映之情都凝集在这紧握的双手上。
  与会人员下榻的宾馆是哈尔滨最著名的“天竹宾馆”,第二十层部分房间被报社订租了下来。梁春雨站在窗前,临窗远眺,整个道里道外尽收眼底:最著名的松花江畔的防洪纪念塔,松花江太阳岛及哈尔滨汽轮机厂,我国著名的葛洲坝水电站的大型叶轮机就是出自哈市汽轮机厂的。梁春雨此时此刻激动不己感慨万千:大自然的美丽和人类的发明创造,给我们这个社会产生了如此的绚烂和富足的财富。
  会议在报社会议室举行。省委书记、宣传部长、社长和总编就座在主席台前。领导们做了各自工作性质的讲话,然后就是典型发言,来自全省三十二位通讯员、干事、宣传部长,他们当中部分人被列为典型,并且登台发言。
  梁春雨典型发言的序号是第3号。他一面听着台上的发言,一面复读着自己的发言稿,发言稿的题目是:《勤于笔耕写农民满腔热忱话乡村》。打印稿他还没看完,会议主持人就点到了梁春雨的名字。他衣着整洁,步履坚定,坐在话简前微微扬起脸,看着发言稿大声念了起来。发言稿通篇充满激情,内容措词得当,既不显冗长又不掩埋成绩,层次分明,阐述生动,大致概括,小处工笔。长达七分半钟的发言,真实可信,与会者听着梁春雨的发言,仿佛有一股浓郁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梁春雨发言吐字清晰,流利快畅,语气富有情感,待发言完毕,立刻博得领导同志及与会人员的热烈掌声。
  梁春雨从发言桌走下来,才觉得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虽说以前开过几次会,但那是在家乡,在自己的家门口。可这次是在省级会议上,要说不紧张是假话。他强装镇定,幸好自己没结巴……
  典型发言结束,第三天开始分组讨论,与会人员各抒己见,畅所欲言,谈体会谈感想。大家对新闻事业充满了憧憬和渴望,同时也对报纸提出了中肯的意见和诚挚的建议。对此,宣传部长和总编也表示接受同志们的批评和诚意。
  会议最后一天,报社组织与会人员游览著名景点。他们先逛兆麟公园,乘坐小火车,又到松花江防洪纪念塔留影纪念,再坐游艇登松花江太阳岛上观光,最后来到秋林公司购物。
  在返回单位时,报社奖励与会者每人一份纪念品,一件高档西服上衣。为优秀通讯员颁发了荣誉证书。
  梁春雨独自一人到商城买了一些小物件,到书店挑了几本感兴趣的书,然后奔向火车站。
  我国自主研发设计制造的大功率内燃机机车“东风”号,牵引着十八节客运车厢,穿山越岭。快速地运行在滨洲线上。梁春雨搭乘的返
  程火车就是哈尔滨发往满洲里的普快列车。火车“隆隆”地驶向松花江大桥,朝齐齐哈尔方向疾驰而去。梁春雨的座位幸好是靠车窗。只有那些背包扛袋子的商贩,他们将物品不是放在行李架上,而是一个劲儿地往座席底下塞,还有的用几张报纸铺在座席下面,准备躺下休息。这些商贩个个脸上是一副疲惫加焦急的神色,他们是中国和前苏联刚刚恢复外交时第一拨闯边城商贸的一支贸易大军,他们从哈市上货,通过随人携带,将货物带往边城或牙克石或海拉尔或满洲里。也有持护照进俄罗斯境内——赤塔市搞贸易活动。火车已越过一座座楼房、一块块田野、一条条河流,大庆油田的一台台抽油机,还有杜蒙草原那一群群牛羊,这些景象,如同电影画面,从车窗口向后移去、消失。梁春雨兴致勃勃地欣赏着一路的景色。梁春雨在“昂昂溪”车站换乘开往东湖方向的列车。
  
  十二
  
  在省城的几日,梁春雨最惦心的就是母亲的身体状况,好在还有父亲守在身边,虽说老父亲仍在担任小队出纳,但时间还是比较灵活的。梁春雨归心似箭,当走进自家院子时,就感觉到屋里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而且这个人又是他非常想接近的人。还没等梁春雨拉开房门,沈香兰微笑着迎出了房门。走进屋里,见一碗鸡蛋水还在冒着热气,很显然是沈香兰刚给母亲冲的。
  “香兰,我妈让你费心啦!”梁春雨向女朋友投去感谢的目光。
  “这几天,香兰姑娘有空儿就来到咱家忙这忙那的。”梁德也刚从队部回来。
  “沈大夫,别走啦,晚饭在我家吃!”梁春雨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在家这几天,你照顾我妈有功!我慰劳慰劳你,看看我的手艺咋样?”说着挽起袖子走进厨房。沈香兰眨巴眼睛,思考着……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她有些迟疑。一个姑娘家随便在人家吃饭,似乎有点不妥。她聪慧的头脑马上意识到今天这顿饭的重要性!沈香兰若有所思地走进厨房帮梁春雨做饭。
  “你进屋待着吧,我一人能忙过来。”
  “拉倒吧,那饭还不得做到半夜去啊!我切菜,你烧水焖饭吧。”
  沈香兰操起菜刀,拿起一个剥完皮的土豆,“喳喳喳”一阵刀响,一小盆土豆丝切好了。
  “咦,你这刀功不错啊!一看就是老资格啦,土豆丝切得真细啊。”梁春雨凑到沈香兰身边说。姑娘家的一身香气,让梁春雨嗅到了人间的温馨和美好。小伙子和大姑娘在一起,双方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或一个眼神或一个动作,都能让对方产生了一种别样的心境和想象,更容易产生一种渴望和期盼。
  开饭了,四样炒菜端上炕桌。两位老人坐在里面,梁春雨和沈香兰坐在炕边。沈香兰给二位老人盛了饭,梁春雨给老父亲倒满了一壶老白干,还有一个小酒盅。梁母细细地端详着姑娘,越看越好看越爱看,喜欢得不得了,不由自主地夹了一块肉放在沈香兰的饭碗里。
  “大娘,你吃吧,我够着了。”
  “头一回端我家饭碗,没什么好吃的。我妈怕你吃不好。”
  “孩子,大娘喜欢你!嘻嘻嘻。”
  “香兰到咱家啥都干,你妈的衣服全是她洗的。”老梁德也在夸赞。
  “看你们把我说的,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沈香兰说话也不抬头,埋头抓紧吃饭。
  老少四口人边吃边唠,浓浓的情意,诚挚的交流,充满了幸福和欢乐,也真正体现了人间的那份真诚与亲情。
  沈香兰第一个吃完饭,她到厨房往小铁锅里舀了两舀子水。这鱼鳞铁水舀子是头一个月换的,过去一直用的是葫芦做的水瓢,梁母盼儿媳早进家门,怕使不好这老古董又怕人家姑娘嫌弃,梁母特意去供销社买了这把水舀子。沈香兰是个很细心的女孩,也很有生活经验,她麻利地扒一小截高梁秆,将白瓤丢在锅里,是为了吸锅里的油珠。
  因为是刚吃完饭,而且这顿饭吃得特别高兴,沈香兰脸现出红晕,两眼也放射出兴奋的光芒。沈香兰心里甜滋滋的。十五分钟后,水烧开了,她进里屋到八仙桌子上拿开茶壶盖放了茶叶……
  “大爷、大娘,我该回家啦。”沈香兰说着背起了药箱。
  “香兰,我给你买了一枚仿金戒指。请你收下!”梁春雨将一个戒指盒递给沈香兰。
  第二天清晨,梁春雨来到马连江家,向大队党支部书记汇报省报社通讯会议情况。马连江很欣赏小伙子的聪明才智,他仿佛看到了河湾未来的领导班子的补充力量。他用慈祥、认真的目光看着梁春雨,说:“梁春雨,你应该加倍努力,干好工作,多写咱们身边的好人好事,当然啦,那些违规违法做坏事的该曝光也得曝光,发挥舆论监督的作用。”马连江点着了一支烟,“你们的韩队长向我提起过你。”
  七月流火,闷热的空气,让人难耐不已。
  下午十四时,气温仍然十分酷热。队长韩国君委派梁春雨带领七名女社员,去家南边一块三角地薅稻地杂草。副队长阎宏业身体状况不太好,去公社卫生院诊病去了。梁春雨第一次领工,心里既意外又忐忑不安,他担心这帮小丫头不好摆弄,叽叽喳喳的。梁春雨领着姑娘们,顶着酷热的太阳,沿着农田道向那块稻田走去。
  稻田里,嫩绿的禾苗,在骄阳的照射下,仍显得挺直翠绿。偶尔飘来一丝微风,小苗像河水的波浪,一浪压过一浪、一浪又一浪。
  姑娘们个个戴着一顶大草帽,她们有说有笑,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从她们的衣着也显示了女性的美丽:薄薄的半袖衣衫,丰满的身材,红润的脸庞,双目闪烁出对生活的美好憧憬。七个“仙女”,就梁春雨一人男丁,所以,姑娘们说的,梁春雨听而不闻;姑娘们做的,梁春雨视而不见。他做的也只是他应该做的。
  梁春雨同姑娘们一道脱掉鞋子,挽高裤管下水薅草,他自己把边。
  “梁大哥,你这个记工员,以后隔三差五地给我们姐几个多记几分——就不兴我们给未来的嫂子当伴娘啥的。”说话的这个姑娘叫小芹,爱说爱笑,平时跟别人交往总爱图小便宜。
  “小芹,如果你是记工员,我向你提出这个要求,你会咋想?”梁春雨想不到小丫头会说出这种话,只好反问他几句。
  立时小芹被问得满脸通红,极不好意思地闷头薅草。梁春雨见自己的反问挺有效果,为了打破尴尬,就换了个话题,说:
  “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你们爱听吗?”
  “爱听!爱听!”几个姑娘在一旁嚷着。
  “梁大哥你快讲,我就爱听讲笑话!”一个叫娟子的姑娘尖着噪子说。
  梁家雨故意清了清嗓子,先卖个关子。“说。在德国,有这样一个富翁,一天早晨起来,一脸的痛苦表情,手捂着胸口说:'心脏跳得太厉害!'他到医院检查:果然心脏出了毛病,医生给开张诊断书。富翁拿着诊断书,来到法庭,把他家的邻居给告了。随即邻居被传讯到法庭,法官问:'你为什么夜半私闯民宅,你邻居被你气病了,你看这是诊断书。`富翁的邻居接过诊断书一看,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鼻子都气歪了,大吵大嚷:'我怎么会半夜进他家呢?简直是笑话!'这时法官又说:'原告出庭!'只见那位富翁仍是气哼哼地望着邻居。法官捏着诊断书对被告说:'现在是证据确凿,本庭做出判决:对被告处以罚款一千马克。‘'法官先生,罚款我看就不必啦。我主要是挫挫他这个人的锐气。昨晚他对我太凶啦,把我气得心脏现在还是乱蹦个不停!'富翁近似紫色的脸,'我跟他在梦里足足打了个通宵,把我的心脏病气犯啦。`富翁仍然捂着胸口。法官和被告都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啊——‘”
  笑话讲完了,几个姑娘先是静静地听着,个个竖着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当她们听到富翁说是“在梦里足足打了个通宵”时,笑得最厉害的是小芹和娟子。随后大家都跟着前仰后合地大笑了起来,她们已全然不顾姑娘家的矜持和娇美。
  在欢笑和友情中,忘记了疲劳,增进了友谊,加深了理解。梁春雨与姑娘们,身披夕阳余辉,踏回村庄,远远就看到村里已是炊烟袅袅,一派温馨的乡村景象。

  


  

    十三
  
  河湾大队卫生所“坐堂先生”赵文英老中医,是几年前从公社卫生院退休的。说起赵大夫,他过去是一位随军军医,曾参加过抗美援朝。从战火硝烟中走出来的赵文英,建国后被分配到齐齐哈尔市203陆军医院内科。在1957年夏季的一次班前会上说了几句不合时宜的话,被院领导上纲上线定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一纸调文被下放到东湖县永顺公社卫生院实行“灵魂改造”,到1962年才得到平反,但赵文英坚持继续留在农村。由于他的医术高超,很受人们的尊敬。沈香兰的老父亲沈会章有一年患了偏头痛,吃了不少药,均无疗效,后来让赵文英知道了,便给开出了一个方子:荆芥10克、石膏10克、羌活6克。沈会章用了以后果然有效,从此二人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老大夫前段时间欣然接受了担当梁春雨、沈香兰二人婚恋红媒这一重任,而且在沈香兰老父的面下了保证:“你放心!这喜事我一定促成。”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大夫见两个年轻人的感情已到了瓜熟蒂落后的时候了。下了班,赵文英先来到梁家,一进屋就对梁德说:“老梁,你这老稳当啥时能急一急啊!”赵文英爱开玩笑,见面就调侃。
  “赵大夫,今天啥风把你给吹来啦?”
  “是喜风啊!”老大夫故作神秘,“你不想抱孙子啦?!你儿子和沈香兰已处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张罗结婚啊?”
  “咋不想办!”梁德面带难色地说,“只是这儿女婚姻还是明媒正娶的好。没个媒人那叫啥事呀,让人家笑话。再说跟老沈家咋说话啊。”
  其实梁德早已明白老大夫此次登门的用意,但不好直接张口说“媒人”就是你了。
  赵文英心里也明白老梁德巴不得“媒人”就让自己来当,就顺水推舟地说:“那你说啥时办?定个日子,这婚事儿包在我身上啦!”
  “那好!那好!你给我儿子当媒人,我全家人对你是千恩万谢啊!”梁德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啥时办?”梁德思忖了一会儿,“日子就定在八月二十吧,你看咋样?”
  “行,八月二十是好日子!”
  赵文英为了成全这对年轻人的婚事,不顾劳累,穿梭于梁沈两家。老大夫来到沈家,沈会章下地迎接,见面又是调侃。
  沈香兰父亲沈会章,过去在公社当过二十二年的会计。为人精明且又认真固执,而且热衷于谈论国家大事,尤其对国际事务更感兴趣。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喝酒听广播,吸烟看报纸,特别爱看《参考消息》。由于是老大夫给说媒牵线,自然是很高兴的,本来他们就是多年的好朋友。
  “梁春雨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小伙子很专致有心劲儿!”沈会章满脸的喜悦,转而又用信任的口吻说,“赵大夫,我老姑娘的婚事就交给你啦,叫你费心啦!”
  过了三天,在梁春雨家,赵文英、沈会章和梁德三人在一起喝酒。这仨人都有各自的阅历、经历,对人生、社会都有一大把的观点和见解。他们从孩子的婚事谈到当今的社会形势,不时地爆出一阵阵笑声涌出一阵阵感叹。多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在老人们的心底形成厚厚的沉淀与思考。尤其是沈会章,一讲起日本人,他就气得像谁要跟他干仗似的大喊大叫骂小日本是一群牲畜,是十恶不赦的恶魔。”
  从大队会计室出来,梁春雨揣着介绍信,心里充满了甜蜜和憧憬。他拎着“四合礼”来到未来的老岳父家。一进屋,沈香兰的老弟——老逑子笑嘻嘻地接过礼品,说:“梁哥,听说你去省城开会,还住上二十层的高级宾馆,真带劲!”
  “等再去省城时,我领着你逛逛哈尔滨。”梁春雨两眼透出真诚的目光。
  结婚登记是不可缺少的,也是必须走的一个程序——婚姻应该得到法律的保护。从某种意义上讲,领取一张结婚证书,无疑是婚姻的稳固基石,更是支撑一个家庭大厦不会轻易坍塌的顶梁柱。当然了,领了证也不能说百分之百地不离婚,最关键最重要的是感情。
  在去往公社的公路上,两个年轻人蹬着自行车谈论着未来。
  “我将来一定要出一本诗集,将我多年来写的诗歌,汇成一集,圆我的文学梦!”
  “我争取在获得真正医生资格后,写出有价值的医学论文,探索高寒地区的地方病、疑难病。”
  两个年轻人一路畅谈人生,展望前景,谈意未尽,公社大院已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公社办公室是一排砖瓦结构的起脊房,往东走第二个房间就是人民政府秘书室。
  人委秘书老齐透过他那厚厚的近视镜片,审视着面前的青年男女,用他那不紧不慢的声调问:
  “你们结婚是——自愿的?”
  ”是自愿的。”梁春雨很干脆地回答。
  “你们认识多久啦?”齐秘书剥着喜糖的花纸。
  “我们俩从小就在一个屯子长大。”
  “噢。那——你们相处有多久啦?”
  “有两年多啦。”梁春雨回头看了一下未婚妻,沈香兰正在向窗外张望。
  “这么说——你们是久经考验喽!”
  齐秘书满意地笑了。他拿起钢笔,拔掉笔帽,又套在钢笔管上端。他这支铱金钢笔还是在学校任教时用过的,他舍不得遗弃,因为钢笔是学校奖励的,很有纪念意义。齐秘书握着笔便在证书上“刷一刷一刷”地一阵填写,然后从抽屉内摸出大公章。齐秘书右手攥住公章,蘸足印汁对准“公章处”,慢慢地按了下去,待公章抬起,结婚证书上赫然显现出人民政府的“大红印章”。齐秘书将办完的证书递给梁春雨,这位教师出身的秘书,抬起头,用老师看学生的目光和神态,又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沈香兰并且关切地说:“你和他要好好地过日子,勤俭持家,孝敬公婆!”
  办完了结婚证,又到商店转了一会儿。年轻人在公路上一阵猛蹬,他俩骑着骑着觉得有点累了,便在公路拐弯处的桥栏上坐下。时间已是下午六时多了,太阳快落山了,公路上已很少有车辆通行。梁春雨和沈香兰肩并肩地坐着,彼此的心都在“心律不齐”。青春的烈焰在他们心中燃烧,男女相爱的炽烈,暂时还不能过于亲密,只能用目光传情、用手触摸。梁春雨还仍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拉着沈香兰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摸。“唷,这心好慌啊。”沈香兰红着脸也拉着梁春雨的手往自己的前胸按。梁春雨顺势给了爱妻一个轻轻的吻,这个吻像雨后的彩虹,在他们心中已映出光美如画、隽永无边的远景。
  到家了,两个新人一迈进门槛,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饭菜已做好了,只等儿子、儿媳回来开饭。待两个年轻人一同走进里屋时,不常回娘家的二姐见到沈香兰的打扮和形象,心里就已十分喜欢上了弟媳——深蓝色的女警服上衣,黑色涤纶裤子,再配上白色的女式网球鞋。健美丰润的身材,端庄优雅的面庞,秀外慧中的双目,青丝闪亮的短发,给人一种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感觉。
  一家人很温馨地围坐在饭桌前,有说有笑,充满了人间幸福和欢乐!吃完饭,一家人又研究起了梁春雨和沈香兰明天进城买衣服的事。梁春雨的四姐是有名的“厉害精”,是个好得罪人的主。她漫不经心地说:“叫我说,就把买衣服的钱给他们俩,买不买是他们的事儿了。”
  “还是让他俩去齐市溜达溜达,小县城没啥意思,再说东西也没有市里的好哇。”老梁德一言九鼎,谁也没再说什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梁母这些日子精神气特足,与回娘家的二女儿、四女儿一起做被褥。有说有笑快乐无比,老人家逢人就说:“我和老梁这辈子是:老儿子娶媳妇——大事完毕喽。”
  梁德现在已彻底地退休了,现在是一门心思筹办婚事:今儿找泥瓦工装修新房,明儿找木匠师傅打几样家具。缺什么少什么的,老人家是屋里屋外、屯里屯外地满张罗满掂兑。接近七旬的老人,虽操劳费心但他心里甜得像吃了蜂蜜一样!这辈子就这一个儿子,宝贝似的,看着儿子渐渐地成熟起来,往人堆里一站,一米七五的个头,仪表堂堂,给人一种亲和力、感召力,老人心里总有那么一种自豪、那么一种满足。
  
  十四
  
  从大连开往齐齐哈尔的普快列车,旅客基本都有座位,整个车厢里的秩序良好。在东湖车站下来了十几位旅客,剩下的人不多,梁春雨拉着沈香兰的手,快乐地登上了列车。
  旅行结婚,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是东湖地区很流行的一种婚娶方式,尤其是农村的男女青年结婚,更是热衷于这种方式:一来能省去很多繁杂程序及不必要的麻烦;二来能出去休闲旅游欣赏美丽的风景。火车旅客大多是走亲访友也有公出的。车厢里广播正播放着文艺节目:是传统的曲艺类,也有新编录的流行歌曲。待梁春雨和沈香兰找到了各自的座号:22号、23号,沈香兰坐在靠车窗的座席上。这时的广播已播放一首新拍摄的电影《甜蜜的事业》的插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啊……”
  “美妙的旋律,韵味的嗓音。让人百听不厌,浪漫美好!”梁春雨评论着著名女歌唱家于淑珍的那甜美、洪亮的歌声,仿佛自己的心儿也随着歌声飘啊飘啊,眼睛半眯着,整个人已被歌儿陶醉了、神迷了……
  “怎么的?听了歌儿,诗兴大发啦!”沈香兰给梁春雨弄了个鬼脸。其实她心中也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也在期盼着幸福时刻。
  火车行至大江车站,上来了七八名旅客,其中有一任戴眼镜的中年人走进了第九节车厢。中年人从车厢的一端往另一端走,走着走着他眼睛一亮,看梁春雨对面空着一个座位便悄悄地坐了下来。
  梁春雨和沈香兰都在扭头朝窗外观赏景色,马上要过江了,只见宽阔的江面:南北航行的大小船舶,最吸引人眼球的是那一艘艘运煤船——从嫩江县黑宝山煤矿运出的煤炭,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嫩江流域的大小城乡;时而盘旋时尔俯冲江面的“叨鱼郎”;偶尔还能看到成群成群的丹顶鹤,“咯……咯……”地鸣叫着向扎龙自然保护区飞去。这时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天色也暗淡了起来,一场暴风雨就要降临了。车厢内顶灯“唰”地亮了起来,整个空间如同白昼般的明亮,人们的袖情又活跃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幅欢声笑语或冷静凝神的画面。目光从窗外收回的梁春雨,突然看到一个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的眼前——“谢编辑,我没认错吧?”,“没认错。你就是通讯员梁春雨,对不对?”戴眼睛男子扶了扶玳瑁框眼镜。“对对对,我就是。咱们真巧啊!在火车上相遇了。”梁春雨此时显得很兴奋。
  “你是出差还是私事儿?”
  “我是和我对象去齐市办点事儿。”
  “祝你们二位旅途快乐!”
  “谢编辑,您这次下来是……”
  “我是专程去你们县大江公社看望一个老朋友。”谢编辑说到这儿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说,“我这个朋友得了不治之症,在弥留之际给报社拍了一个加急电报,说非要见我一面……我放下手头工作急忙地赶来啦,可没赶上,人已离开了人世。”谢编辑讲罢又“唉”的一声,他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一下眼角,又继续地讲了下去——
  “我这个朋友是一位抗美援朝老功臣,二级残疾军人。家里有一个独生子,二十一岁那年和本屯子的一个姑娘相爱了。可在春节公社文艺汇演时,跟他儿子相处对象的那个姑娘,在节目中扮演了《红灯记》里的李铁梅,姑娘高挑的身材、姣好的面容,引起了公社革委会主任儿子的注意,随之就起了花心,想娶姑娘为妻。实际那个花花公子哥,仗他老子手握实权,依着权势欺男霸女。于是那个公子哥通过关系托人说媒,可姑娘死活不肯。过了不长时间,我那个朋友的儿子突然失踪了,后来公安刑侦带着警犬搜索,在他们屯子北面的水田地里,在一处涵管里发现了一具用大帆布袋子装着的已冻得硬邦邦的尸体,幸亏没被野狗发现……衣服已被扒光。残忍、恶毒,我那朋友望着儿子的遗容,老泪纵横,痛不欲生。那个姑娘得知这一不幸消息,一夜间,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变得精神失常,整天又是哭又是笑。”
  “悲痛、气愤,绝不能容忍恶魔逍遥法外,必须绳之以法,否则绝不罢休!我那朋友拄着拐扙,来到县公安局要求尽快抓到凶犯。可时过数月,案子一直拖着没有进展。后来我那朋友被逼无奈,只身来到省报社反映案子的全部经过,为此,编辑部派人专门前去东湖县大江公社临江大队了解案情。通过走访当地老百姓与反映的情况完全属实。报社根据调查报告,及时地在报纸上刊登了记者调查和上访人的口述原文。报纸出版后,省委省政府对此案件十分重视,立即责令地、县主管部门领导,务必在一个月内将犯罪分子稽拿归案,从速从重,绝不手软,否则追究领导一切责任”。
  “那后来怎么样了?”梁春雨表情凝重地问。
  “那个革委会主任的儿子,在法律与事实面前不得不承认犯罪事实。公安机关判决罪犯死刑,立即执行枪决。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在审讯室里罪犯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是干部子弟,不应该胡作非为,残害人命。我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当时下来搞调查的记者就是您吧?”
  “是的。我那时还是参加工作不足五年的愣头小伙子。”
  火车到中转站。谢编辑再改乘省城方向火车。
  大约行进三十分钟,列车已进入齐齐哈尔市区。齐齐哈尔这座已有三百多年历史的老城,曾是黑龙江省省会所在地。后来行政区域重新划分,由过去的黑龙江省、滨江省、合江省合并成一个黑龙江省,省委省政府由齐齐哈尔迁往哈尔滨。齐市过去被人们称为老卜奎,这个边陲重镇,是中国重要的以装备制造业为主的重工业基地;是中国人民抗日打响第一枪的地方(江桥抗战)。时任黑龙江省代主席的马占山将军,顶住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的高压,与将士们浴血奋战半个多月,最后弹尽粮绝,撤退海伦……新中国成立几十年来,在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焕发了青春,展现出勃勃生机。在日伪时期修建的候车楼,窗户的框架看去就是完整的一个“中”字,建筑工程师是中国人,当日本人发现工程师有意设计成“中国”的“中”字时,暴跳如雷,马上派宪兵队进行全城搜捕抓工程师,可为时已晚,那位工程师,早已无影无踪。老票房子(地方叫法),南侧重建一座现代化候车大楼,在整体设计风格上,与北京火车站相似,但在局部方位,有推陈出新、标新立异的特点,给人们一种赏心悦目、舒适美观的感觉。市区建设也是日新月异,奇光异彩。著名的龙沙公园、劳动湖、明月岛……扎龙自然保护区的丹顶鹤更是闻名海内外,所以齐齐哈尔也有鹤城的美称,《鹤城晚报》遍布城乡,在人们心中留下一道道风景。
  梁春雨拉着沈香兰的手,随着熙熙攘攘的旅客人流,穿过地下通道,经过检票口。这时天已放晴了,雨后的斜阳照在人们身上有一层浅黄色的光晕,显得暖洋洋的。两个年轻人信步从出口走向站前地下商场。他俩并没有急于买东西,只是先看一看服装的款式、价格。在商场服装一条街逛了一趟,又拐向鞋帽、日用品一条街,在日用品柜台前,沈香兰驻足观看化妆品。有一种叫“君子兰”的高级护肤霜,一盒五元,还有其他十来样的化妆品,外包装也很鲜艳、俏丽,价格在三至十元不等。
  “售货员,请你把化妆品拿几样看看。”梁春雨见沈香兰对护肤品很感兴趣。
  沈香兰只挑了三四样护肤品,像纯化妆品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走出地下商场,天色已暗了下来。城市的夜晚已是华灯初放,耀眼明亮;高楼大厦的顶端闪烁着彩色光芒的各种颜色的霓虹灯标牌,给城市蒙上了一层绚丽光华的神秘色调。梁春雨和沈香兰还是早晨吃的饭,中午在火车上每人只吃了一个茶蛋,一个面包两人吃。这时他俩觉得肚子已空落落的。两个新人进了一家夜餐馆,要了四样小菜,两素两荤。梁春雨又要了一瓶果酒。沈香兰只喝了大半杯的酒,脸就红了起来,梁春雨又给倒了半杯,可沈香兰已喝不下去了,不胜酒力。
  沈香兰抬起手示意不能再喝了。梁春雨见状,忙说:“香兰,你不喝了,那就多吃点菜,一天没吃啥东西啦。”
  沈香兰吃完了饭,觉得有点头重脚轻,脸更红了起来,胸脯起伏着,呼吸也不均匀了。他们结完了账,梁春雨起身搀扶着沈香兰走出饭店。走出能有一百多米远,有一家名叫“四季春”的旅店。旅店不算太大,但房间很整洁、很素雅。
  “服务员给我们开个房间。”
  “你们是什么关系?”
  “请出示结婚证。”
  “有!”
  梁春雨把结婚证交给服务员,女服务员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收了住宿费及押金,共计三十元,并给开了一张票据。然后拿着钥匙领着两个新人走进16号房间,服务员说:“这个房间是三张床,考虑你们是夫妻,就不再让别的旅客住进来了,走廊尽头是水房,卫生间在西面第四个门就是。你们是从农村来的,出趟门不容易,管好自己的物品,休息吧。”
  服务员说完走开了,梁春雨站在门口紧忙说:“谢谢大姐!”
  房间的环境很优雅、洁净。被子整齐地叠放在席梦恩床上,白色的枕套印着“四季春”的美术字样。
  沈香兰坐在床上,人仍然有点微醉,但心里明白。她直起身子端坐在床边。两眼直视着房间的西墙上一横幅字画出神,字画写的是:“天涯若比邻,何处不芳草;走四面八方,心归向家园。”沈香兰此时此刻想到了几年前逝世的母亲,更让她放心不下的是老父亲和弟弟,心里顿时感到一阵阵酸楚,母亲若现在人世,那该有多好啊……这时梁春雨打盒凉水走进来,又端起暖瓶往盆里兑点开水,看着心爱的人两眼直视着墙上的字画,神情是微醉带着疲倦,困惑夹着忧伤。梁春雨暗中思讨:“这房间怎么还有字画呢?这儿的经理很懂文化啊!”此时此景,让梁春雨不由得心生爱怜,说,“香兰,把鞋脱了洗脚,解解乏。”
  “你先洗吧,也一大天啦。”
  “还是你先洗吧,洗完好休息!”
  梁春雨把沈香兰的鞋、袜子脱下来,露出两只修美的脚,梁春雨两手搓洗着脚丫子,像按摩似的足足洗了二十多分钟,洗得沈香兰两眼皮直打架。洗完了脚,又从提包里掏出新毛巾擦脚。沈香兰伸手扶平梁春雨那有些凌乱的头发,口中喃喃地说:“你的头发很浓密,头丝还硬,人都说‘头发硬不怕老婆`。可我觉得头发浓密又硬的男人,能长寿!”
  “我也听人说'女人没酒量,管起老爷们一楞一楞的!'但我认为女人不好酒便是德,酒喝多了爱说闲话。”稍停会儿,梁春雨又笑着说,“你看!咱俩大半夜的瞎研究啥啊,都几点啦,休息吧。”
  “春雨,给我倒杯水,嗓子有点干。”沈香兰说话有点急促,看梁春雨的目光也是柔柔的、迷迷的。
  奔忙了一天,想早点休息,便脱了衣服上床,新郎新娘,将旅店当成洞房,一对新人紧挨着,猫在被窝里唠着悄悄话,断断续续的……
  第二天清晨,两个新人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到服务台退了房,收回二十元押金,便告别了让他俩终生难忘的那个叫“四季春”的小旅店。然后慢慢地向百货商场走去。
  经过一番精心化妆、打扮的沈香兰,更显得妩媚动人,娇美可爱了。
  
     十五
  
  马连江在大队办公室里,一面看着文件一面思考着问题,他中指尖还不停地敲击着桌面。文件是昨天公社组织委员签发的,文件的内容是:每个大队设立专职妇联主任。
  ——为了加强计划生育工作,认真落实基本国策,防止计划生育工作出现空白点;
  ——设专人抓管计划生育工作,妇联主任不再担任其他职务。
  设专人抓管计划生育,也就意味着妇联主任分管的共青团的职务要分离出去,另设专人抓管共青团工作。那么,由谁来担任团支书更为合适呢?马连江左思右想,从各小队团支书个人情况看:最有培养价值的当数梁春雨——年轻、学历高、有写作能力,更主要的是小伙子精神状态好!马连江想到这儿,眼睛一亮,心里有了谱:“好!就让这小子来抓,肯定能干出成绩来。我不会看错的。”
  马连江是城市下放干部,老知识分子,很爱才,也很善于用人。而且为人谦和,有亲近感,更有感召力。
  转眼结婚快一年了,快要当爸爸了。梁春雨整天喜滋滋的,他哼着小曲,帮妻子收拾屋子、做家务。现在正是农闲时节。
  “春雨,你把补钙糖浆递给我一瓶。”沈香兰自从怀孕以来,每天必须喝一瓶。因为自己是学医的,懂得怎样培育胎儿。
  粱春雨从纸箱里抽出一瓶糖浆递到妻子手里,就在这时,大门口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地喊:“粱春雨,马支书让你上大队去一趟。快点!”
  “好——我马上过去!”梁春雨回过头对妻子说,“香兰,你有啥事儿,招呼妈一声,啊!我去看有啥事儿?这么急!”
  一跨进大队书记办公室,梁春雨就见马连江正微笑着瞅自己,说:“马支书,您找我?!”
  “你坐吧。”马连江给梁春雨倒杯水。
  “马支书,我自己来吧。”梁春雨伸手接过老支书递过来的水杯,目光正视着对方。
  “你今年二十几啦?”
  “二十四啦。”
  “你写的通讯报道,我在报纸上看过几篇。”马连江点着一支香烟,“你应该再加把劲儿,争取把文章在《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上发表。‘读书破万卷,下笔才有神‘,多看书、报刊尤其是古典著作,像《中国通史》、《资治通鉴》等书。更要研究马列主义唯物辩证法和毛泽东思想。学好了,掌握多方面知识对写文章有帮助,更重要的是对你的今后工作有指导意义和产生深远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马支书,我一定照您说的去做!我确实缺乏理论方面的素养。在我写稿当中时常会遇到卡壳,想不起来用正确的词语去叙述。”梁春雨站起身给马连江倒水。
  “你能有这种认识就好,学无止境么。”马连江注目着对面的年轻人约有六秒钟,然后郑重地说道:“大队支委会研究决定,正式任命你为河湾大队团总支部书记兼民兵连长。”马连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又说,“粱春雨,把这两个职务交给你担任,是党组织对你的信任和考验。”
  “马支书,您看我能胜任吗?”
  “能,一定能!我相信你的能力。”
  “马支书,您这样信任我,我绝不辜负党组织对我的期望和考验!”
  粱春雨很激动也很兴奋,心中充满了无限希望。仿佛自己就像一个战士,端着冲锋枪,杀向战场。他目光坚定,信心满满。他内心感激老支书对自己的如此信任和鼓励,他已暗暗地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干,干出样子来,不能给老支书丢脸!梁春雨想到这儿觉得自己楞神了,马上对马连江说:“马支书,您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啥事儿,我就先回去啦。”
  马连江用手示意梁春雨不要急着走,再坐会儿,说:“春雨啊,你明天就来大队上班。”马连江收拾一下桌面的凌乱的报纸、文件。抬头看着梁春雨,“一会儿,你去找李秋梅做一下工作交接。工作开始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跟我说。年轻人,好好干!我这个老头子,把希望寄托在你们青年人身上。”马连江此时的语气,像一位老父亲对即将远行的儿子的啍啍教诲和嘱托。
  马连江与梁春雨一同走出办公室,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马连江转身去接电话……梁春雨还没走多远,就被马连江叫住:“春雨,你等一会儿,公社团委通知各大队团支书明天去开会。上午八点半准时开会。”
  公社会议室里,公社党委副书记,公社团委书记和县团委书记共三人坐在主席台前。党委副书记先是简单地说了几句,然后是县团委书记作了长篇讲话。
  “同志们,我们今天这个会,有两个问题需要着重讲一讲:一是团组织自身的发展状况;二是共青团员的社会义务和奋斗目标。首先我要讲一讲团组织的自身发展。我们中国共青团是社会团体组织,是代表人民利益和意志的,是中国共产党组织的后备力量……”
  各村团支部书记,坐满了前七排座位。粱春雨靠窗户坐着,他打开日记本,一面听着一面记着。台上领导以殷切的心情讲谈,台下的团支书们,有的在认真听讲、有的在记、有的漫不经心地东瞅西望、有的坐在那儿人已睡着了。
  “多少年来,团的工作,在有些地方搞得确实不错。发展新团员,搞文体活动,做得有声有色。而有的地方,却很不重视共青团建设,认为团的工作没啥搞头,甚至有的团组织处于瘫痪状态,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县团委书记显然有些激动,拿起茶杯喝水,手有点抖,脸色有些微红。
  那位睡觉的团支书,被身旁的同志扒拉一下,立马呼噜声没了,人也直起了腰,揉了揉睡意未消的眼睛,装模作样地听了起来。
  梁春雨仍然全神贯注地听着记着,他是挑一些重点和新鲜词汇记。台上的领导仍然滔滔不绝地讲着。
  “现在我讲第二个问题:关于共青团的社会义务及奋斗目标,就是我们每个团员、进步青年都要自觉地承担社会义务,要为群众办实事、办好事。有文化的同志可以拿起笔来,把身边的火热生活写出来,反映给新闻单位。我在这里特别要表扬的一个人,他就是你们公社的河湾大队梁春雨同志。他的新闻报道写得很好!思维敏捷,文笔优秀,有的文章在我县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梁春雨来啦,他已担任大队团支部书记。”公社团委书记悄声告诉上级领导。
  “好!开完会我要见见这位团支书。”县团委书记接着又讲团的工作,“我们团员的奋斗目标,就是早日加入中国共产党。团员们要有崇高的革命理想,应该努力工作和学习。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去奉献社会,让你的人生绽放青春花朵,为党的事业贡献全部力量!”
  “今天楚书记的重要讲话,阐明了许多新思路新观点。希望各位回去认真领会楚书记的讲话,把我们团组织工作做好做细。我就说这些。散会!”公社团委书记站起来,又说,“河湾梁支书等一下。”
  与会的团支部书记们都鱼贯而行地离开会议室。梁春雨离开座位往前走几步,县团委书记楚国华就迎了上来,梁春雨见楚书记已把手伸了过来,赶紧也将手伸了过去,两个团书记的大手瞬间握在了一起。
  “祝贺你当选为团支书书记!你被提上来,将给大队、公社乃至全县青年团工作起到推动、促进作用。”楚国华此时很高兴,他转过脸对身边的公社团委书记说,“你要注意培养典型噢,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三位团委干部的手再一次叠按在一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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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作家简介:郭景贵,原籍黑龙江省。现居住在:辽宁省辽阳市辽阳县刘二堡镇河在地图中查看南经济开发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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