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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

二舅

晚上看电视剧《喜耕田的故事》,有一处情节很触动我的心灵:喜家收秋的关口,人手紧,偏又赶上喜耕田老婆病了,发烧得很厉害。她为了不耽误收秋,就让多年不干医生的村长给打了一针退烧针。可谁知针打偏了,打在了坐骨神经上,喜耕田老婆的腿就成了一瘸一瘸的了。

这个情节让看电视的我和妈妈颇为难受,因为我俩都想起了我的二舅。

二舅去世已经七年了。时光如梭,织出沧桑岁月与人世情怀。我的二舅是个瘸子,他就是小时候被村里的医生一针打成的瘸子。用妈妈的话说,当时那一针扎下去,针头还没拔出时,二舅的嘴也歪了,脸也邪了,登时大哭起来。那时,二舅还只有五六岁。

我无法想象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如何承受这突来的灾难:腿瘸了,左手也不能用,整个左边的身子都使不上劲儿。在我的记忆中,二舅是个乐观的人。他常常笑,甚至于笑得喘不过气来。他很疼爱我和我弟,他总能弄来柿饼、芝麻糖这样的吃食给我和弟弟。在那个贫寒的童年生活中,他是我和弟弟最渴望的人。那足有我们胳膊粗的芝麻糖总是粘着我们的手,甜着我们的心。

那时我家的生活很拮据,因为我们家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四处租房住,被不断的搬家折腾得心力交瘁,妈妈总说那段日子是她最不忍心想起的。

后来,我家住了我二舅家的房子。二舅一辈子没成家,他从姥爷那里分到了三间房子:一个两间的东屋,一个一间的平房,与东屋一墙之隔。二舅让我们住了那两间东屋,他自己一人住了那一间平房。

二舅脾气很倔,甚至于有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农村话说“有些二杆子脾气”,他也会与我妈吵架,也会和邻家高声嚷嚷。他的这脾气让他落了个恶名,他也凭借这恶名得了不少好处。那时在市场上卖菜的农村人,只要是秤让计量所的没收了,都会求二舅,二舅就到计量所粗声粗气地吵嚷,最后将秤要回来还给卖菜的。那些卖菜的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常常会给二舅一些菜。可是二舅一个人,吃饭总是很简单,他几乎不吃菜,只熬些汤,汤里撒一把盐就喝了。那些他背回来的菜就大都给了我们家。妈妈心里过意不去,就常给他洗洗衣服、炒炒菜。

二舅以挑粪和粪为业。那时,人们种菜打粮食主要还是靠粪作肥,不像如今都是用化肥。二舅这个职业不用说是又脏又臭,他的衣服也是臭气熏天。我不知道在我家搬走之后,他是怎么洗衣服的,因为亲戚没人愿意给他洗,街坊邻居就更不用说了。

我家后来盖了自己家的房子,搬离了二舅家。离他远了,我就不知道他是如何吃饭了。他还是会给我和弟弟送好吃的瓜菜,他还是会在给我妈妈讲村里的事情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还是会一赌气几星期都不上门来。

我考上大学,二舅这个小学都没毕业的人听说后也很高兴,他兴冲冲地给我送来50元钱表示他的心意,钱不多,可是对挣钱不易的他来说,我觉得很重。妈妈说:“等你工作了,一定要提着好吃的看你二舅去!”我想那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实现的,可谁知就在我大二的那年,过完年我刚返校,他就死了。死得很突然、很意外:村里社火表演,他耍丑。一天下来,去澡堂子洗澡,因为太累了,癫痫病犯了,喝了一肚子水,淹死在不深的澡堂池子里了。

二舅一辈子没结婚,妈妈说当年本来有个姑娘愿意的,可是我姥爷不愿意,就搁下了,搁了一辈子。

二舅没结婚,自然没后人。

 

                                              2007827星期一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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