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凛的诗：我的当下生活（组诗）
作者简介】：
黎凛，男，七十年代初出生于湖南邵阳，现居浏阳。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散文、评论等作品散见《中国诗歌》、《诗选刊》、《诗歌月刊》、等。著有诗集《繁华与苍凉》《指尖那朵年华》、《猛虎和蔷薇》等。
屋檐下没有一只鸟影
阳台上却落了一地的鸟屎
白天，它们的翅膀属于风、天空和云朵
夜晚，它们的灵魂皈依于一个小小的巢
那是收养它们的祖国
它们守着故乡的瓦菲与炊烟
就像我们守着诗卷和经书
我知道，等落叶叙述完秋天
鸟儿们就要飞往南方过冬
它们要不停地飞，飞，飞
飞到望不见打霜的故乡……
节 奏
那本小说断续看了好些日子
其实并不厚，一百四十多页
看到一百页左右时就停了下来
小说家是个高手
他太会折腾自己的人物了
简单的故事在他的笔下跌宕起伏
问题在我自己，干什么事都缺乏耐心
我想起那些年谈恋爱
谈了好多年，就不想结婚了
后来我做事就讲究快节奏
比如，我认识妻子才一个多月
就结婚。十个月后就生孩子
写诗也尽量避免繁冗
二十行以内要整出动静
这在小说里叫摇曳生姿
在绘画里叫尺幅千里
我也一般不读长诗
更很少写。那年一口气读完
《失乐园》与几十万字的《浮士德》
特别是《神曲》，在我慢生活节奏中
它就像
一道闪电
植物们到了春天
无不长势茂盛
这株半人高的罗汉松也一样
枝枝叶叶向上生长，让人欢喜
只是它右侧一根枝条的末梢
用铁丝坠着一块大石头
为了制止整棵树的左倾主义
这条树枝，甘愿在春天
彻底豁出自己
欣欣向荣的幸福
情人节的玫瑰
多少人死于玫瑰
就像瘾君子死于罂粟
这一天，还有谁不是
你的战利品
你的唇瓣有我喜欢的
淡淡的甜，也有毒
我的手指带着十万伏的电
所以，我选择沉默
安静地看着你年年燃烧
当我一天天
苍白而衰老
梦 境
一只老虎
从河边回到了森林
月光下，它多么安详
它细嗅过的身边那朵蔷薇
也睡着了
它的鼾声，梵音一般
打动了无边的夜色
高僧在月下打坐参禅
万物已经安息
我的当下生活
每天抽六支烟
偶尔喝啤酒，失眠
坚持散步，打太极
来抵抗体检表上长出来的疾病
为一只鸟的死而悲伤
为几十只蚂蚁抬着一粒葵花籽而感动
对生活，内心时常怀着小小的欢喜和愧疚……
不懂得与世界和解
只好用孤独反抗现实
经常提审自己
却又很快将自己无罪释放
有时想离开同类，乘一匹野马
和内心的火焰一起私奔
到只有鹿群生长、花木遍地的天涯……
看见美女还是回头
看见好的文字总是盯着看
好像一只贪吃的蜜蜂
盯着灌蜜的油菜花……
碎碎念
一本诗刊，陪伴一杯下午茶
桂花香隐隐约约，如你衣袂间的气息
茶水慢慢地凉到了中年
偶尔想起你，碎碎念的呢喃
像鸟鸣剪剪，桂子点点
小区里，散学的孩子们正陆续回家
一只只温暖的大手，牵着他们的童年
雨伞下，一对恋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他们的手定然越牵越紧
如果此刻他们突然驻足拥抱，亲吻
那把油纸伞，是否会悄然滑落肩头——
像你经常回忆的，电影里经典的慢镜头……
不知不觉地，酒葫芦似的油月亮
爬上了阳台对面云销雨霁的天空
它淡淡的光辉，温暖了谁的苍凉——
此刻，所有的种子都结了果
所有的果子都已饱满
像一年里最圆的月亮
像女人哺育期丰美的乳房
对这个世界，我们的爱仍然可以随心所欲
但现在的每一次，都不敢漫不经心……
年岁渐增，我常常忆起故乡
大地之上，月亮之下
牛依然是谦卑敦厚的故乡形象
可是那时，不少的牛挨过我的打
其中有黄牛，有水牛
有年轻壮硕的
有年老病弱的
它们与我
其实拥有同一个故乡
甚至同一个家
每天，我与牛踏着露水，或者沐着斜阳
走向近处的田野，远处的山林
一条牛绳拴着我俩的脚步与心跳
童年、牧歌与青草的记忆在牛绳上晃荡
等牛吃饱后，我让它在泥沟里
欢快地打滚，或下水塘洗澡
农耕过后，我取下牛轭
为它搓揉红肿的脖子
它的痛里正生长着我家的粮囤与炊烟
我用手指为它梳理油亮的毛发
捉去它身上的虱子、吸血的牛虻
与它静卧山坡斜阳
满足地看着它反刍，就像一对
相依为命的亲人
它们大多时候很乖
偶尔发发牛脾气
可我年轻时候的脾气比它们还要坏
我死死地揪紧牛绳，或把它们逼进牛圈
一顿棍棒鞭打劈头盖脑
活像一个有家暴嗜好的暴君
昨夜，我竟然梦到了一头挨打的牛
它瞪着血红的眼睛
低昂着峥嵘而不屈的头角
皮肤上的一道道鞭痕
眼睛里噙着的泪水……
如果有来世
我们互换了身世
我希望他的鞭子狠狠地
落在我的身上
如果他以德报怨
我的头颅会不会惭愧地
低垂一辈子……
柿 子
这些晾晒在阳台上的柿子
终究没能穿过秋天最后的雨季
现在，它们的身上长满了黑斑
而在腐烂之前
它们多么鲜艳呀
落日一般的裸体，饱满，多汁
在树上，它们是故乡的灯笼
摘下来，是你眼中的喜悦
甚至你心中的甜蜜爱情
就像那些漂亮的小姐
也有自己无法把握的命运
在她们的身体霉变之后
你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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