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苏州后,沙曼翁先生果然答应为林老刻印,但要我求林老写幅字。从此他俩开始了翰墨交往,这是后事。接着,林老继续翻看那一张张册页,看完后,便抬头问我:“你有没有带纸来?”我立即从包里取出几张裁得一样大小的空白册页,林老取了两张放在桌前一边端详,一边拿了一支小笔,先蘸点清水,又蘸点墨汁,在干净砚台里和了一下,再一蘸墨汁便写开了。
我一边看,一边不好意思地说:“林老,其实我更喜欢您写的长条幅。”林老说:“写长条我没人拉纸哎!”我说:“我来拉。”林老马上说:“那好,你裁纸。”于是我又找出一张整纸。林老把它对折了一下,让我裁开。裁罢,林老便让我按住条幅上端,他挑了一支特长锋的“白鹤颈”羊毫笔,又如前将水、墨调了一下,然后蘸墨汁再沾点清水挥笔疾书:“笔从曲处还求直,意到圆时更觉方,此语我曾不自吝,搅翻池水便钟王。”又题云:“鸿桢学弟属,论书一首,丁巳夏仲林散耳。”一气呵成。
看林老老当益壮,身姿雄健,挥毫时纵横开合,好不潇洒。观字幅气势连绵,神融笔畅,真是一幅神品!我高兴异常,一再道谢,林老却毫不在意。从此,我一有机会便去百子亭拜访林老,向他请教书法。
记得有一次,我带了一些习作去请教林老。其中有一幅用行书录林老论书诗:“独能画我胸中竹,岂肯随人脚后尘,既学古人又变古,天机流露出精神。”带点黄山谷的味道,又参以碑版用笔,林老认为这幅不错。另有一幅是临黄山谷行楷书,林老看后连声称临得好,并说他自己以前也临过此帖。
又有一次,我带了几幅草书习作(非临摹习作)去请教林老。我想,林老是当代草圣,应不怕露丑向他请教。林老看后连称“不行,不行!还得好好临习古帖,要多练!”在说“好好”这两字时还特别用力强调。我一听,知道自己在草书方面下的功夫还远远不够,林老的话对我促进很大,以后我又默默地临习古人章草与今草,多年不敢轻易示人。
回顾这些经历,似乎历历在目。现在,这位当代草圣已仙去数年,但一想起这些,便觉林老音容犹在。我把这些留在脑中的印象用文字记录下来。也算对这位大师的纪念吧。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