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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水国》(5)

屯溪冬天的寒冷记录着父亲和这个偌大家庭的厄运

谁成想,奶奶从此就再也没站起来,她的臀失去了知觉一样地游离于她的身体,以至她整天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的床上或木椅里。天好的时候,母亲把她背到天井里放在先置好的木椅里,让透过树冠筛过来的阳光花花搭搭地落在她的身上,她承受着时有时无的阳光的沐浴好像很困乏,就蔫蔫地闭上眼睛,有一片阳光正好照在她的眼睛上,我猜她刚阖上的眼睛肯定会感觉到了周围彤红一片,并且不停地变换着颜色。富屯溪两岸的芦苇在一片鹅黄里开始拨节的时候,河道里承接了整个冬天的冰雪融水,一夜之间变得像初生的母乳涨满着,有些浑浊地打着旋汹涌在坝上坝下,坐在天井里就能听到流淌的哗哗声,奶奶说,芦苇呀,河里的水有多深?我说,刚没过半个坝墩。她蜷缩在木椅里,木椅的枣红色映着她的脸庞,她苍白的脸上便显现出了一丝的柔和。

您挂在南墙上的那张画像是谁?古兮兮的像个久远的人。奶奶均匀的呼吸把她让一爿阳光照耀的紫色衣衫带动得一凸一凸的,我坐在她的旁边这样问。她抬起头,像是从似梦非梦里醒过来。你怎么没上学?她没接回答我反而诘问起我来。我说,学校毕业考试完了,还照了张合影,我们等着读初中了。她嗯了声,把头又放回刚才的地方,显出了要睡的样子。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呐。我大声对着她说。那是你的爷爷。她随口说出了句,马上觉得失了语可想改嘴又说不出个借口来,她难受地看着我张了张嘴。您跪在他面前是祈求他早日回来吗?我又问。他已经回不来了,他撇下我和你父亲还有后来的咱们这个家,早就走了再也回不来了。您是说爷爷已经去世了吗?她点着头说,五十年前他才二十二岁,那是个冬天,他和你大爷爷轮到了看围子,天近晌午时,武阳街的马仔头闫思顺带着一大群马仔来到咱村的围子东门,要血洗富屯溪,原因是马仔说富屯溪村里的人把武阳街的一个扎纸草的老头给杀死了。他们呦喝着让你爷爷和大爷爷开门,他们弟兄俩哪能给这些马仔开门,马仔恼羞成怒对着他们开了枪。

你爷爷和大爷爷是在围墙上和马仔还击时被枪弹打倒的,有人看见你爷爷先倒下了,摔在围墙下边的麦子地里,你大爷爷看见自己的弟弟摔下去了,和围墙外的马仔拚红了眼,他打完了自己的枪弹,又摸起了你爷爷的三八枪,最后还是让马仔的子弹打中了头,我和你大奶奶见着他时他的脑子淌了一地。奶奶说着从正了身子,她摔错了位的胯在摧残着她,伤骨已经不疼了可就是让她站不起来。父亲不知为此找过多少偏方良药,可一次次地都让他看着站不起来的奶奶长长地喘气。本来这些事我是不愿让你知道的,可你问我多次了,我还是给你说吧。奶奶伸了伸脖子,一大片失去了弹性的松皮吊拉了出来。你的两个爷爷殁时,我和你大奶奶一个二十一岁、一个二十三岁,我有一个儿子就是你现在的父亲,你大奶奶有一个女儿,她在东北的鸡西,是你的大姑。那时咱家里有五十亩地,你爷爷和大爷爷去世后,家里的劳力就剩下你老爷爷振祥了,我和你大奶奶逼着没办法,就脱了裹脚布子和你老爷爷一起下地干活。

因为家里缺帮手,河西你姨奶奶家孩子多养不过来,你的三个姑姑和大叔就来咱家帮工,你那个大叔就是你现在的大姑父,和你大姑德琴在东北的鸡西。奶奶说话的时候,母亲推门扛着根扁担从外边回来了,脊梁上的汗水溻湿了蓝色的衣衫,黑黑的不工整的一片像块补钉,她让我和她一起去村东生产队的场里抬分好了的麦穰子。奶奶说,你去吧,以后再给你说。她歪了歪头又蜷缩进木椅里,我跟母亲把那木椅拽进一块阴凉地里就走出大门,奶奶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的,两脚伸展开来。我和母亲抬回两趟用绵绳刹住的麦穰捆子,每次推开大门都能看见奶奶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母亲嘴里还咕囔着,你奶奶怎么睡得那么深?第三次抬回麦穰捆子时,我口喝得很,趁母亲松绳子的当儿,我到红石台上抓起水瓢从黑泥瓦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喝了起来,我喝完凉水对着身边的奶奶喊了声,她没有响应,我有些纳闷上前晃了晃她,她还是没有反应,一只胳膊却耷拉出了椅子,垂在一旁,我忙叫母亲过来,母亲扔了绵绳跑了过来摸了摸奶奶的脸,她吃惊的样子让我害怕,她说,你奶奶圆气了。

母亲让我快去找父亲回来,我木头样地跑出了大门,我解不透母亲说的圆气的真正意思,只知道奶奶是不行了,我在生产队的场里找到父亲时,他正在分着一大堆麦子,他虽然不当会计了,可生产队里的一些算帐分东西的事还是找到了他,起初他不答应,可经不住后来做会计的大爷爷的再三请求。父亲听了我说奶奶圆气时,脸青一阵黄一阵,他第一个反应是扔了秤杆子就往家里跑。天井里的母亲和大奶奶已有哭声飘荡起来了,她们用力把奶奶的身体往她住的屋子里抬,父亲一头扎进那间屋子里,看着躺在床上安祥的奶奶叫了声娘啊,泪水就止不住地流泗起来。奶奶是在眼前闪回着二姐芦缨的影子圆了气的吧,我猜想一定是,因为奶奶生前总是唠叨着二姐怎么不常回来看她。近门没出五服的人放下手里的活来帮着操办这个丧事,灵棚很快就搭了起来,报丧的也分成了五帮分头去亲戚家了,大门口放了个白纸绞成的丧志子,片片纸条在暖湿的风中拂动着。

给奶奶穿送终衣服的人说,你奶奶胯摔了在床或椅上坐了那么长时间,身上还是干净的,连一点气味也没有。我说,那是她南墙上挂的那张画像上的人保佑得好吧。那些人懵懂地点着头,又去做他们的事了。吊孝的人陆续来了,河西的三个姑姑和镇子上的二姐来了,她们跪在安然地躺于床上脸部盖了张草纸的奶奶面前,在吹鼓手高昂的乐曲里哭得死去活来。出殡的那天,母亲披麻戴孝地跪在天井的灵棚里,哭得鼻涕淌得老长老长都挂在嘴角了,我戴着她给我缝好的长有两个尖角的孝帽子跪在她的旁边,后面有一大群跪着哭泣的人,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哭得那样伤心。奶奶的棺椁下葬在村北果树行的老林里,她的身边放着那张她挂在南墙上祷告不止的画像。父亲拿不准爷爷坟墓的位置,指着一棵老苹果树对挖墓穴的人说,就是这儿。奶奶和爷爷在事隔五十年后又团圆了,他们在阴间有了个好的归宿。

奶奶的丧事后,家里好像又归于平静。她睡觉的床拉出来扔在村后边的汪塘里泡了半个来月,父亲就又把它捞了上来,放在天井里晒了段时间,就又抬回那间房子里,只是三姐不敢在那里住了,父亲就和她换了,他说,我住在你奶奶的房子里为她守灵。我见到学校的王老师是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把我叫了过去,校园因放了暑假长了很多青草,清晰地留出了经常走的几条羊肠小道像个万字曲曲折折,我知道假期快结束了,能不能考上初中的事儿一直悬在我的心里,考上的话就不能在这里上了,要到邻村的联中里去,一天跑三趟家里和学校。王老师的办公室里释放着一些阴晦的霉味儿,他拿着两张盖有公社教育办公室印章的单子说,你和英子都考上初中了,两天后到坊庄联中报到。一阵愉快从心底一直窜到喉管,两块石头落了地,英子也考上了。我接过王老师手里的单子时,王老师转身又从他的书桌上拿起了那本《富屯溪史考》说,还给你父亲,就说谢谢他。他又说,听说你奶奶去世了?我点了点头。

我在长坝上遇到了英子,她也是去学校,看来她一直在掂记着考试的结果。她梳了两只乌黑的发辫,水红色的的确良衣衫露出了她白嫩的胳膊,河道里的风吹在她的身上,掀动着她没扣好的衣角,她的眼睛流淌着渴望。我拿着单子朝她晃了晃,大姐,你考上了,我也考上了。她的脸又像花朵般地绽开了笑容,眼睛眯成了两条往上翘的缝。我在这一霎间觉得,河道里伴随着湿热的风吹过来的微涩腥气也是香喷喷的。两天后的早晨,我满怀喜悦地去找英子,和她一起去坊庄联中报到上学。母亲在我临出门前嘱咐个没完,她说,到外村读书不同于在自己村里,要跟着你英子大姐。我推开英子家的门时,看见她坐在天井的一棵树下的石头上,眼睛和鼻子红红的,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我说,姐姐,你怎么啦?她刚要说话,泪水又涌了出来,挂在她的腮帮上又滑到下巴颏,摔碎在她脚下的石头上。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她的父母不让她再读书并且给她找了河西婆家的事,我瞪大了眼睛,在澄澈透明的阳光里扳起她的肩膀摇晃着,这是为啥,这是为啥呀?我失语一样地看着面前的英子。

秋天很快就到了,英子到底也没有读成初中,她在家里帮她父亲编起了条柳筐,生产队里收购,再由队里的外交把它卖到外地。时间一长,她好像也接受了这个现实,每次见到我,也不再像个泪人了。她骑着她父亲的金鹿牌自行车从镇子上交筐子回来,在长坝上,她推着自行车笑着说,芦苇呀,你好好读书,姐姐今后就指望你了。我听了一阵酸楚泛上心头,对着她笑着可眼泪差点掉了出来。我回到家里,春上来过的那个歪嘴三爷爷又坐在天井的槐树下,和母亲正说着什么。没几天那个照片上的青年就来到富屯溪,他笑着像二姐夫一样地抚摸着我的头说,小弟弟,上初中了吗?我点着头,却听见他的口音和远在鸡西的大姑家的那两个哥哥一样,我说,你是东北人吗?他说,不是,我家原先是就住在镇子上,现在住在东北。噢,我说,那你现在就是东北人了吧。他说,差不多吧。

这个年轻的东北人就是我的三姐夫,我曾听过父亲和母亲的争吵,原因就是这个青年人家在东北,离得那么远芦絮嫁过去后谁能知道是个啥样子?父亲还拿德琴大姑当例子,他说咱大姐在鸡西现在不知是死是活了,你想去看她,路远长程的,能去得成吗?可这样具有说服力的例子没有说服母亲,她仍坚持同意这门亲事。就在要定这门亲事时,母亲出了事。那个秋天的早晨,母亲早早地起了床,在小磨上推完了一箢子猪食料,汗津津的她随手用红石台上黑瓷盆子里的水洗了把脸,起初她没感到什么,到了中午就觉得一阵冷一阵热,并且虚汗淋漓。她当是发了皮寒,就去找了伍佰拿了些药吃下,用被子盖在身上捂汗,汗是捂出来了,可那个毛病没好。一两个星期后母亲就起不了床了,在一个早晨她想小便才感到的,父亲抱着她挪下床,她说我这是咋的啦?伍佰坐在堂屋里看着母亲皱起了眉,你这个病有点怪,我看不了啦,还是赶快到镇子上的医院吧。

母亲在镇子上的医院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可忙坏了二姐芦缨,既要做饭按时送过来,还要料理母亲的起居,刚从东北来的三姐夫也成天地陪在医院里,同在一个病房里的人都对母亲说,你那新女婿比儿子都好。母亲的病在治疗中不见好转,反而因一个不慎感染上了另一种病。这个不慎是个护士给造成的,她在一个下午把应该给对面床上的病人打的针打在了母亲的左胳膊上,几天后母亲的左胳膊便红透了一个圈接着就变黑了,尽管那个护士给细心地处置,可胳膊还是长出了疖子很快就出了水,母亲的身子随着发起了高烧,几度昏迷不醒。三姐夫给父亲说,母亲的病不轻,还是转到县医院吧。还没等父亲思量过来,他就接到了镇医院的通知,上面写着:诊断不明,速转县医院。父亲当夜就回到村里东借西凑了两千块钱,在救护车的嘶鸣里把母亲送到了县医院。母亲在这里又是住了将近一个月,病还是不见好转,这可愁坏了父亲也急得三姐夫不轻,他从秋天来到富屯溪转眼有三个月了,冬天的寒冷让他想起了东北的家。

我在县医院的病房里见到母亲已经到了中午,早晨三姐夫用自行车带着我,在通往县城的公路上翻过了四五个高大的陡坡才来到这里,母亲昏迷后刚醒过来,左胳膊上缠着白色的纱布渗出了些紫红的血,她看见了我,我叫了声娘就扑过去,我说,娘,您的病怎么治了这么长时间呀?等好了,咱们回家。母亲的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就是抑制着没流出来,她说,不好好上学,来这里做什么。我这是听到母亲最后一句完整的话了,几天后父亲就和三姐夫拉着母亲回到了富屯溪,母亲的病县医院里也没有确诊,那个医生对父亲说,可能是白血病,与她胳膊上的那个疖子有关。母亲回家后躺在堂屋的床上,我看着她难受着揪嘴的样子说,娘啊娘,您哪儿在疼吗?她瞅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抿着嘴唇。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凌晨,我躺在母亲床边的麦草地上半梦半醒,是二姐的一声哭腔惊醒了我也惊醒了屋子里所有的人,我搓着眼站起来时,母亲已经阖上了她的眼睛,我蓦地看见母亲的影子在一片悠扬的风琴声里,悄悄地融进了屋外正在飘舞的白雪里。

给母亲治丧的三天里,那鹅毛样的雪飞舞着几乎没停一刻,我从没看见大奶奶哭过,可在此时我见到了。她坐在她屋子的接脚石上仰天痛哭,泪水鼻涕滂沱,母亲的去世,她大概和我一样感到这个家顿时失去了主心骨。她在痛哭里不仅仅是感受到了这些,她肯定还想到了大爷爷和现在远在东北的德琴大姑,她在痛哭里怀疑此生还能否见到女儿德琴。父亲按照母亲的遗愿,还是让三姐跟着三姐夫踏上了去东北的火车,尽管他看到现在的芦絮将要变成过去的德琴。临近春节的前两天的晚上,已经住在堂屋里的大奶奶的灵魂,在满屋子为母亲守灵的人的睡眠里,伴随着微鼾的声音悄悄拂过这些亲切的面孔,袅袅地升腾在天井的上空,变成了富屯溪飘散过来的微涩气息。

大奶奶出殡是在腊月二十八,父亲跟我大奶奶娘家的两个舅姥爷说,我大娘一辈子不容易,本来得过三日的,可是春节到了,总不能把她留在家里过年吧。两个舅姥爷通情达理,表情沉重地说,就二十八吧。那天太阳耷拉着脑袋在富屯溪的上空涂抹着有气无力的光泽,拉大奶奶去县城火化的拖拉机回到村子的前街时,父亲戴着豆腐布袋子一样的白孝帽子蹲在拖拉机的后斗儿里正要站起来,就听到那个会计大爷爷在喊,德隆,邮差找你。父亲歪头看见了那个骑着绿色自行车的姑娘邮差,就从车斗儿里跳了下来,他接过姑娘邮差递过来的汇款单的同时也接过了一张电报,那上面写着“母亲病逝,逝前嘱寄此款”,落款是芦地。父亲捏着汇款单和电报愣怔了一阵,他喊了声大姐呀,眼泪就涮涮地流泗起来,有几滴滴在了印着他的红手印的汇款单上,那掺了泪水的红手印顿时洇湿了汇款单。

正月十五那天,是母亲的五七坟。父亲一早起了床,叫醒我。他和我走进大奶奶住的屋子,大奶奶的遗物早就让他整理成了个大包,用棉被裹着,上面缠了几道稻草绳子。他把一根扁担插进绳子的下边,说,抬上它去长坝下游的河塘。我知道,父亲是要烧掉大奶奶的这些东西。我在前面弯下腰把扁担放在肩膀上,父亲在后面也站了起来,我们抬着大奶奶的遗物来到天井里,然后穿过胡同来到长坝下游的河塘,父亲说,就在这里吧。大奶奶的那个大被包让父亲挪进了塘子里,塘子里一点水也没有,却堆了不少干枯的芦苇叶子,父亲划拉一些芦苇叶放在那包的旁边,然后划着了火柴,当棉被跟着芦苇叶燃烧起来时,从里边滚出了个枕头,那是大奶奶常年枕的枕头,父亲用扁担把它戳进火堆里,可它又滚了出来,一连四五次。父亲纳闷了,他嘴里咕囔着把那个枕头用扁担戳开了,一个崭新的白布包蹦了出来,父亲走过去弯腰拾了起来,当他一层层地把它打开时,他一惊,里面是五张崭新的大团结票子。这时我看见父亲迅速把包包好,把我扯过来说,跪下,给你大奶奶磕头。我抬起头来时,看见和我一起跪下的父亲已是泪流满面了。

临近中午,河西的三个姑姑又结伴而来,她们每人胳膊上还挎着一只箢子,只是来到天井里没有当年的气氛了,三姑坐下来就朝着母亲的灵位大哭不止,父亲拉着她说,别哭了,你哭我受不了。她止住哭时用衣襟擦拭眼泪,嘴里说着,好端端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这个样了呢?按富屯溪的风俗说法,过了五七坟,母亲的魂灵就从这个家里全走了,上坟的那会儿,父亲说,端着你母亲的灵位。等给母亲的纸钱在她的坟前熊熊燃烧起来时,父亲指着我手里的那张灵牌说,放进去吧。烧掉吗?我问。父亲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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