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有一条轻轨线，叫海鸥线。这条线完全无人驾驶。我跟小朋友说，其实机器驾驶要比人类更安全，因为它基本不会犯错，也不存在疲劳驾驶的问题。实际上，人类在很多领域都可以实现无人操作，但问题是，真的无人操作了，比如说飞机，有人敢坐么？
因为根深蒂固的观念，我们总觉得机器无法信任，所以在机器的背后仍然是人类操作。但人心比万物都诡诈，而我也常说，虽然我从来不怀疑机器的积极力量，但我怀疑背后的人。因为人心比机器复杂太多了。
无论多么先进的机器，都存在漏洞。这一点，越熟悉技术的人越清楚。所以直到现在，我仍然是一个不太依赖进步技术的人，我几乎不用支付软件，也不使用杀毒软件，从不使用网络金融工具，总之，生活的很老土。
实际上，我对教育上的技术应用也持同样的态度。这些年，我看见很多高大上的名词，什么大数据、全技术、数字化校园……我都对此抱有警惕。因为我知道技术再先进，其背后仍然是人。
昨天翻看蒙特梭利的著作，发现她那时就对此有警惕了。她从学生坐的凳子入手，说凳子的科技变化从原来的联排石凳，到现在可以根据儿童身体来变化的凳子，看起来有很大的进步，但却没有改变根本。
她的原话是这样写的：“这一切都是由于把科学方法，机械地应用到日趋衰败的学校的必然结果。十分明显，同学生脊柱变形作斗争的合理方法，是改变他们的学习方式——不要强迫他们整天长时间地保持一种有害的姿势。因此，学校需要争取的应该是自由，而不是一种板凳结构。”
我觉得这个提醒非常关键。在当今尤其如此。工具无论多么犀利，也要看使用的人如何运用，用它来做什么。
的确，科学工具能改进教育教学，比如1930年美国石油大亨爱德华·哈克尼斯在向埃克塞特学院捐款时，提出了一个附加要求：学校必须创造并实践一种变革性教学法。这事直接导致发明了一种桌子，它距离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进而产生了圆桌教学法，影响至今。
但与此同时，我们也要深记，在科技使用之前，最先应反思的，是教学方式是否有误。如果一味宣传技术进步，却忽视了教育本身的特性，那很可能造成技术越高级，就越会推进作恶。
比如说数字化校园，它直接导致很多变化，类似教室里安装高清监控、对教学和学生上课的行为矫正、消费被校园某些企业垄断等等，让本来指向人的教育更像是建造监狱，人日益被技术工具控制了。
另外还造成大量的浪费。比如早期远程教育盛极一时，很多学校为求先进，在每一间教室都安装了远程教育设备，但不出两年，这些设备就被淘汰了。
再如电子白板，本来是希望取代黑板的，结果在使用中不但要经常对教师进行基础培训，而且很多学校，不但要求教师在电子白板系统内做教案和ppt，而且要求纸质教案依旧要上交，以应对检查。这相当于把原来的工作量立刻增加了一倍。
还有一些教育平台也是如此。很多学校引入进来，完全是面子工程。它根本没有落地的能力，为了适应基层教师的需求，只能频繁改动，导致使用越来越繁琐，不但无端增加人的工作量，也无助于教学质量。
这些平台和技术的出发点，以及所起的作用，最终仍然是控制学生，或者是为应试量身定制，为恶教育推波助澜。可以说，这些做法完全是教育的退化。
有一个朋友说，何必在意呢，都是生意。我也知道这是生意，但这是不正常的生意。它最终所损害的，可不但是教育。
总之，还是蒙特梭利那句话：技术和设备先进，并不是先进教育的标志，真正决定教育质量的，是教育思维和最终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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