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过

大灾祸的问题

 

大过者，大为过度也，大祸也。兑为泽在上，巽为风在下，泽云下有风，雨云随着风的运动方向不停地涌动，最终会造成风雨并作的天象。如果风雨大为过度的话，则会给人世间造成大的灾祸。

本卦通过描写一家人各怀过度的私心，不同心协力抗灾保家，而终于导致大祸临头的过程。初六爻是说要凭借着陈述来显明。九二爻的“老夫得，其妻女无”，是在描述人的私心。九三爻描述了大风吹动了房屋顶上的大梁，称为“栋桡”。九四爻的“栋隆”，则是描写了大梁的变形，两头翘起，虽吉祥但有遗憾。九五爻的老妇得花，其土夫无；充分表现出了这一家人的各怀私心，于“栋桡”、“栋隆”而不顾，最后导致了上六爻的“过涉灭顶”之灾。

其实，从母系时代，约四五万年前开始，我们的祖先跨入了母系氏族阶段——“相当于考古学上的旧石器时代晚期”，同时人类也由古人进化到新人——晚期智人（《中国古代史》上册第一编第二章），到夏商周时期，中国古人经历了四万年左右的时间，其房屋建筑技术也日臻成熟，一般的房屋己不会被风雨所摧垮。本卦所描写的“栋桡”、“栋隆”以至“过涉灭顶”，其实是在描写人类的私心过度膨胀。人们各怀私心，当然就会导致房屋建筑的不牢固。就象现在某些建筑工程一样，偷工减料以至严重影响质量。如果大家同心协力，房屋的建筑当然会牢固而美观的。

当然，本卦也只是以房屋的建筑作比喻，由此而论及国家的建设问题，如果人人各怀私心，事物的发展必然也就是“栋挠”、“栋隆”了，最后也就是“过涉灭项”了。反之，如果大家团结齐心，尤其是一家人之内，结成一条心，拧成一股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也就没有治理不好的“家”、“国”。这也就是俗语说的“家和万事兴”了。

 

【辞】大过¹，栋²桡³；利有攸往，亨。

【译文】风吹太过则会造成灾祸，房屋正中最高的一根栋梁被狂风吹得东摇西摆。这时利于出门有所前往，方为亨通。

【说明】卦辞一开始就提出了“栋桡”，说明大风来了，对房屋有危险影响。象这种屋架结构出了问题的危房，是不适宜居住的，应有所往，赶快修整才是亨通的。但由于老夫、老妇、少女、士男的不团结，结果终于出现了“过涉灭顶”之大祸，这是应该引起我们注意的。其实这是周文王用一座房屋的问题来暗喻一个国家的建设问题，国家统治者不正，那下面的官吏以及百姓都不会正。我们如果想要修整好房屋，首先就要换上正的栋梁，上梁正了，下梁则不会歪。国家统治者正了，下面的官吏和百姓才能正。大家都正了，国家才能建设好，才能真正做到繁荣富强。

 

【初六】藉⁴用白⁵茅⁶，无咎。

【译文】凭借着陈述来显明，不会有什么过错。

【说明】兑为泽在上，巽为风在下，泽云下有风，雨云随着风的运动方向不停地涌动，最终会造成风雨并作的天象。如果风雨大为过度的话，则会给人世间造成大的灾祸。这些道理就要凭借着陈述来显明，如果不陈述这些道理，那么不知道的人终究会不知道。

 

【九二】枯杨生稊⁷，老夫得，其妻女⁸无，不利。

【译文】一根枯萎的杨树上生长出一根小草，形似稗的稊草。老头子发现了这根草，便摘下来观赏。其妻子与女儿想要看一下都不行，不利于家人的团结。

【说明】本爻紧接初六爻，一家人在劳作时发现一根小草，当时已是父权制的奴隶社会，以男权为中心，故老夫摘稊而藏之，不让妻女有所得，这就开始了家庭内部矛盾。本爻所叙述的是人的私心的膨胀，尤其是国家统治者的私心膨胀，为以后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九三】栋桡，凶。

【译文】大梁被风吹得晃动乱摆，有凶。

【说明】九二爻的其妻其女由于没有得到稊草，就影响了家人的团结。因此这个时候风雨来了，就是老头子一个人干着急，没有人帮他。本爻旨在说明，家人的团结是很重要的，所得的东西应大家享用，一人自私，将使全家倒霉。因此，人民百姓的团结更为重要，国家统治者如果只满足自己的私欲，天下的人们都将倒霉。

 

【九四】栋隆⁹，吉。有它¹⁰，吝。

【译文】尚未干透的枯杨做成的梁，遇雨水一淋，便两头翘起，看起来吉祥，但不正，很遗憾。

【说明】这时风雨交加，梁木变形，但还没有影响房屋的结构。而后世的房顶也采取两头翘起的外形，所以称为吉。然而，梁柱不正，就使人感到遗憾了。本爻想说明的是，虽然两头翘起的屋顶外形很好看，但内部结构却不正。也就是说，任何事物，任何人不能只看外表，要看到内在的东西，徒有其表是不行的。作为国家的统治者更是如此，最高领导人翘了，人民百姓也翘了，作为中间的人民百姓的基层领导就是想正也正不起来。

 

【九五】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无；咎，无誉¹¹。

【译文】发现用作梁木的枯杨上生长出一朵小花，老妇人摘下了这朵花，而家里的其他人没有得到。这是一个过失，家里的人没有赞誉她。

【说明】本爻与九二爻遥相呼应，老夫得稊，老妇得花，但都据为私有。在私有制已经定型的殷商时期，家族财产还是公有的。这说明周文王还是反对这种过度私有的。周文王提倡的孝治，还是要求家庭内部的孝悌、孝慈与团结。在“大过”——大祸中出现的这种过度私有，是周文王想说明这种过度私有会导致大祸的降临。如果没有这种过度私有，一家人团结、和睦，那么家庭就能管好；一国人团结、和睦，那么国也就能治理好。这也就是后来儒家提出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意义。

 

【上六】过涉¹²灭顶，凶。无咎。

【译文】祸涉及到灭顶之灾，很凶险。但是没有过错。

【说明】本卦到此“灭顶”就结束了，整幢房屋全都倒塌了，这家人遭受了灭项之灾，实属咎由自取。因为，这是他（她）们的私心太重，方导致的大祸。如果这一家人团结齐心，应该不会有“灭项之灾”的。这也就是说，国家统治者私心过重，方才导致官吏以及诸侯们的私心过重，而官吏和诸侯们的私心过重，又导致人民百姓私心过重。人人都怀藏私心，这个国家也就有“灭顶之灾”了。凶而无咎，是说大邦殷的凶，小邦周的无咎。

 

【象】泽灭木，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遁¹³世无闷¹⁴。

【译文】泽雨淹没了木制的房屋，为大的灾祸。君子即使一个人独自奋斗，也不会害怕和畏惧，独自攀援于这个世上也不会感到烦闷、不爽快。

【说明】在考古学上，发现我国母系氏族社会就有了房屋。半坡遗址、方形房屋复原图反映出来的那些房屋均为茅草所盖。只是古人的建筑技术尚不发达，故易被大风吹倒，成为“大祸”。直到殷商时代，方出现宫室，为木石结构，能稍抗风雨的侵袭。而一般的民居，则多为石结构或是木结构，难抗大风大雨。故古人视房屋倒塌为大祸，而把山上有雷动（地震、山体滑坡等）视为“小祸”（小过）。本象传所提出的“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其实是在揭示，一个人无论他是否与人群在一起或是单独一人自处，都不能忘记他是一个“人”。既然是人，就应该有团结互助的人的精神，就是独立一人，他也还是一个“人”。虽然在夏商时期私有制已成定局，但作为一个君子，仍然要孜孜不倦地为了大众利益而奋斗，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君子。如果人人都是各怀私心，都为自己着想，那么人类也早就灭亡了，正因为有许多许多人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人民百姓服务，人类才能延续到今天。

 

【彖】大过，大者过也。栋桡，本未弱也。刚过而中，巽而说行，利有攸往，乃亨。大过之时大矣哉。

【译文】大过，就是有大祸之意。太大的就要过，就有祸。比如一座房屋的栋梁，是因为栋之木的根及稍皆柔弱也；树木的刚硬之性过了中间的那一段，其连根带稍也就弱了。风吹而泽雨行，利于我们有所往，这是亨通的。所以大祸来临之时的意义是很大的。

【说明】大祸的发生，不仅仅是因为风雨雷电等外在客观因素，而主要在于人的各怀私心，在于人的私心膨胀。风雨雷电固然可以造成灾害，但如果有了人们的团结齐心，任何风雨雷电都可以被人们战胜和克服。反过来说，无所往，困闭于家中，各怀私心，则就不亨通了，也就有大祸了。

 

【全卦总要】

本卦紧接颐卦，人人自求口实，其目的就是要防止贪赃枉法，就是要廉政治国。因为只有廉政治国，整个国家才会繁荣富强，整个天下才能丰饶发展，所有人民才能安居乐业。所以，紧接着这个话题，周文王用一座房屋的“栋挠”、“栋隆”、“过涉灭顶”来比喻说明一个国家的安危问题。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如果不正，下面的官吏和诸侯们也就很难正了。而下面的官吏和诸侯们也都不正，那最基层的人民百姓也就无法正起来，即使他们想正，也无法纠正梁、栋、柱的不正。就象卦中所说的“老夫得，其妻女无”、“老妇得，其士夫无”一样，人人都在为自己着想，怎么正得起来呢？般商王朝就是因为商纣王的不正，导致了“栋隆”，两头翘起，从而将会导致他们的“过涉灭顶”之灾。也就是说，大过，则会有大祸，人人都有私心，但不能太过，太过，即有大祸。《论语》中的“过犹不及”，阐述的就是这个问题。

所以，这虽然是有“凶”，可是对于小邦周来说，这是“无咎”的。因此，对于这种情况，我们应该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要团结一心，才能搞好小邦周的国家建设，才能强大我们的小邦周。

象传所提出的“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其实是在揭示，一个人无论他是否与人群在一起或是单独一人自处，都不能忘记他是一个“人”。既然是人，就应该有团结互助的人的精神，就是独立一人，他也还是一个“人”。虽然在夏商时期私有制已成定局，但作为一个君子，仍然要孜孜不倦地为了大众利益而奋斗，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君子。如果人人都是各怀私心，都为自己着想，那么人类也早就灭亡了，正因为有许多许多人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人民百姓服务，人类才能延续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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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过：(guò呙)《易·小过·辞》：“小过，亨，利贞。可小事，不可大事。”《墨子·鲁问》：“故大国之攻小国也，是交相贼也，过必反於国。”于省吾新证：“过应读作祸。”《荀子·修身》：“虽有大过，天其不遂乎。”《睡地虎秦墓竹简·为吏之道》：“毋喜富，毋恶贫，正行修身，过去福存。”清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随部》：“过，假借为祸。”这里用指为“灾祸”之意。大过，大灾祸也。与《小过》卦之意相同。

2.栋：(dòng动)《管子·形势》：“生栋覆屋，怨怒不及。”《尔雅·释官》：“栋，谓之桴。”郭璞注：“屋稳。”《易·系辞下》：“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说文·木部》：“栋，极也。”王筠句读：“栋为正中一木之名，今谓之檩脊是也。”清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栋，极也……屋内至中至高之处。亦曰阿，俗谓之正梁。”这里用指为屋上大梁之意。

3.桡：(ráo饶)《墨子·非攻下》：“又况失列北桡乎哉？罪死无赦！”《荀子·荣辱》：“重死持义而不桡，是士君子之勇也。”《易·说卦》：“动万物者，莫疾乎雷；挠万物者，莫疾乎风。”《篇海类编·花木类·木部》：“桡，动乱也。”《正字通·木部》：“桡，乱也。”栋桡，连起来说，就是房屋最上面的一根栋梁，被狂风吹得乱摆动摇了。

4.藉：(jiè戒)《管子·海王》：“吾欲藉于台雉，何如？”《墨子·公输》：“藉子杀之。”《孟子·滕文公上》：“彻者，彻也；助者，藉也。”《韩非子·孤愤》：“其可以藉以美名者，以外权重之。”《汉语大字典·草部》：“藉，为凭借之意。”这里用为凭借之意。

5.白：(bái排)《易·贲·上九》：“白贲，无咎。”《晏子春秋卷五·内篇杂上》：“今晏子见疑，吾将以身死白之。”《楚辞·九章·惜诵》：“情沈抑而不达兮，又蔽而莫之白也。”《荀子·荣辱》：“身死而名弥白。”《玉篇·白部》：“白，告语也。”这里用为陈述、表明之意。

6.茅：(máo矛)《易·泰·初九》：“拔茅，茹以其汇；征，吉。”《尔雅·释言》：“茅，明也。”郭璞注：“《左传》曰：‘前茅虑无。’”郝懿行义疏：“郭引左氏宣十二年《传》云：‘前茅虑无。’杜预注：‘茅，明也。’《正义》引舍人曰：‘茅，昧之明也。’杜注又引‘或曰：时楚以茅为旌识。’然则茅旌亦取显明为义。”《韩非子·外储说右上》：“荆庄王有茅门之法曰。”这里用为显明之意。

7.稊：(ti踢)植物名。《庄子·秋水》：“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太仓乎。”《说文》：‘蕛，芙也。’或作稊。”《集韵·齐韵》：“蕛，草名。”这里用指为一种草，形似稗，实如小米。

8.妻女：男子的正式配偶。《易·小畜·九三》：“夫妻反目。”《诗·鲁颂·閟宫》：“令妻寿母。”《礼记·内则》：“聘则为妻，奔则为妾。”《礼记·哀公问》：“妻也者，亲之主也。”《说文》：“妻，妇与夫齐者也。”

9.隆：(lóng龙)《尔雅·释山》：“宛中，隆。”郝懿行义疏：“宛中隆者，谓中央下而四边高，因其高处名之为隆。此与《释丘》之‘宛中’义同而名异者。彼据中言，故曰宛。此据外言。故曰隆矣。”这里用指为梁之变形，中低而两头翘之意。

10.它：(tā他)《易·比·初六》：“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终来有它。”《法言·问道》：“适尧、舜、文王者为正道，非尧、舜、文王者为它道。君子正而不它。”《玉篇·它部》：“它，非也。”这里用指为不正之意。

11.誉：(yù玉)《易·坤·六四》：“括囊，无咎，无誉。”《诗·小雅·蓼萧》：“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兮。”《诗·大雅·韩奕》：“庆既令居，韩姞燕誉。”《墨子·经》：“誉名美也。”《荀子·臣道》：“推类接誉，以待无方。”《礼记·表记》：“君子不以口誉人。”《说文·言部》：“誉，称也。”这里用为称颂、赞美之意。

12.涉：(shè射)《左传·僖公四年》：“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荀子·正名》：“君子之言，涉然而精，俛然而类。”《后汉书·仲长统传》：“博涉书记。”这里用为进入、涉猎、涉及之意。

13.遁：(dun顿)《易·遁·辞》：“遁，亨，小，利贞。”《诗·小雅·白驹》：“慎尔优游，勉尔遁思。”《诗·大雅·云汉》：“昊天上帝，宁俾我遯？”《说文·辵部》：“遁，迁也。”清徐锴系传：“《尚书》殷高宗曰：‘既乃遁于荒野。’是迁于荒野也，当作此‘遁’。今尚书借‘遯’字。”《玉篇·辵部》：“遁，退还也，隐也，遯，同遁。”这里用为迁移、攀援之意。

14.闷：(mēn懑)《老子·二十章》：“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楚辞·九章·惜诵》：“中闷瞀之忳忳。”《庄子·秋水》：“证曏今故，故遥而不闷。”《素问·风论》：“风者，善行而数变，腠理开则洒然寒，闭则热而闷。”王冰注：“闷，不爽貌。”《说文·心部》：“闷，懑也。”这里用为烦闷、不爽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