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贤鲁昭公去国而自悔晏子谓无及已第二十

一意孤行的问题

鲁昭公弃国走齐，齐公问焉，曰：“君何年之少，而弃国之蚤¹？奚道至于此乎？”

昭公对曰：“吾少之时，人多爱我者，吾体不能亲；人多谏我者，吾志不能用；好²则内无拂³而外无辅⁴，辅拂无一人，谄谀我者甚众。譬之犹秋蓬⁵也，孤其根而美枝叶，秋风一至，根且拔⁶矣。”

景公辩其言，以语晏子，曰：“使是人反其国，岂不为古之贤君乎？”

晏子对曰：“不然。夫愚者多悔，不肖者自贤，溺者不问坠，迷者不问路。溺而后问坠，迷而后问路，譬之犹临难而遽⁷铸兵，噎⁸而遽掘井，虽速亦无及已。”

【译文】鲁昭公抛弃鲁国奔走到齐国，齐景公问他，说：“君主年纪这么轻，而抛国离家这么早，你的人生道路就是这样的吗？”

鲁昭公回答说：“我年少之时，人们都很爱我，我却不能亲近人们；人们多有劝谏我，我却一意孤行不采用，我喜好内无帮助外无辅佐，辅佐帮助我的没有一个人，谄媚阿谀我的人却有很多。就像秋天的蓬蒿一样，根是孤零零的但枝叶却很美，秋风一来到，根就动摇了。”

景公分析他说的话，告诉晏子，说：“如果让此人返回国家，我岂不是成了古代的贤君一样的人了吗？”

晏子回答说：“不是这样的。那愚昧的人多爱后悔，不肖之徒多爱自逞贤能，溺水之人不会询问水的深浅，迷途之人不会问路。等到溺水后才问水的深浅，迷路后再来问路，就像面临大难才立刻去铸造兵器，食物梗塞在咽喉才立刻去掘井，虽然很快却也来不及了。”

【说明】编者之所以记载晏子的这则故事，想要说明的是一意孤行的问题。春秋时期，鲁国在襄公十一年时（公元前562年），季孙宿执政，三分公室，鲁君实力被削弱。到昭公时，昭公被大臣季孙氏赶出国门，流浪在外8年而卒。《左传》说：“鲁君世从其失，季氏世修其勤。”由于季氏颇得民心，故鲁国出现“民不知君”的现象。鲁昭公在兵败后，子家子还劝昭公不要出走，他说：“意如（即季平子）之事君也，不敢不改”，是昭公自己执意要跑到国外去。所以昭公的失权，大部分责任在他自己处置不当。所以鲁昭公的自我检讨很耐人寻味，一意孤行，内无帮助外无辅佐，做事能成功吗？枝繁叶茂的蓬蒿只有一条根茎，当然也就不能与根深蒂固的大树相比了。因此，帮不帮助鲁昭公返国呢？齐景公很想帮，但他的目的不是为了鲁国人民的利益，而是为了自己博得一个“美名”。到是晏子分析得很对，那愚昧的人多爱后悔，不肖之徒多爱自逞贤能，即使费尽心血帮他，他最后还会是翻脸不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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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蚤：(zǎo早)即早。《管子·兵法》：“兵无主，则不蚤知敌。”《左传·宣公二年》：“晨往，寝门辟矣，盛服将朝。尚早，坐而假寐。”《老子·五十九章》：“是谓蚤服；蚤服谓之重积德。”《韩非子·解老》：“虚无服从于道理，以称蚤服。”《字汇·日部》：“早，先也。”《资治通鉴》：“早与之绝。”这里用为提前之意。

2.好：(hào号)《书·洪范》：“星有好风，星有好雨。”《诗·小雅·鹿鸣》：“人之好我。”《论语·学而》：“而好犯上者，鲜矣。”《韩非子·喻老》：“好治不病。”《淮南子·精神》：“好憎者，心之暴也。”这里用为喜好喜爱之意。

3.拂：(bì闭)《易·颐·六二》：“颠颐，拂经于丘颐，征凶。”《晏子春秋卷一·内篇谏上第一》：“君疏辅而远拂，忠臣拥塞，谏言不出。”《墨子·耕柱》：“我何故疾者之不拂而不疾者之拂。”于省吾新证：“拂、弼古字通。意谓须自助而不助人也。”《孟子·告子下》：“入则无法家拂士。”赵岐注：“入谓国内也，无法度大臣之家辅弼之士。”《荀子·臣道》：“功伐足以成国之大利，谓之拂。”《广雅·释诂四》：“拂，辅也。”王念孙疏证：“拂读为弼。”这里用为辅佐、帮助之意。

4.辅：(fǔ府)《书·汤誓》：“尔尚辅予一人。”《管子·禁藏》：“辅之以什，司之以伍。”《易·泰·象》：“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广雅·释诂二》：“辅，助也。”这里用为佐助之意。

5.蓬：(péng彭)草名。蓬蒿。《楚辞·沈江》：“若纵火于秋蓬。”《礼记·内则》：“桑蓬矢六。”《说文》：“蓬，蒿也。”

6.拔：(bá跋)《易·否·初六》：“拔茅，茹以其汇；贞，吉，亨。”《诗·大雅·緜》：“柞棫拔矣，行道兑矣。”《管子·兵法》：“绝地不守，恃固不拔。”《左传·昭公九年》：“伯父若裂冠毁冕，拔本塞原，专弃谋主，虽戎狄，其何有余一人。”《老子·五十四章》：“善建者不拔。”《韩非子·解老》：“引之而往，故曰拔。”《史记·乐书》：“奋疾而不拔。”俗语：“坚忍不拔。”这里用为动摇之意。

7.遽：(jù巨)《管子·中匡》：“公遽下堂曰。”《管子·轻重丁》：“桓公遽然起曰。”《左传·僖公三十二》：“遽兴姜戎。”宋文天祥《指南录后序》：“北亦未敢遽轻吾国。”这里用为立刻、马上之意。

8.噎：(yē椰)《诗·王风·黍离》：“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管子·度地》：“夏有大露原烟，噎下百草，人采食之伤人。”《说文》：“噎，饭窒也。”《通俗文》：“塞喉曰噎。”这里用为食物堵住喉咙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