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退避三舍的由来

译解  武老夫子

【原文】遂如楚，楚成王以周礼享之，九献，庭实旅¹百。公子欲辞，子犯曰：“天命也，君其飨之。亡人而国荐之，非敌而君设之，非天，谁启之心！”既飨²，楚子问于公子曰：“子若克复晋国，何以报我？”公子再拜稽首，对曰：“子女玉帛，则君有之。羽旄齿革，则君地生焉。其波及晋国者，君之馀也，又何以报？”王曰：“虽然，不谷愿闻之。”对曰：“若以君之灵，得复晋国，晋、楚治兵，会于中原，其避君三舍³；若不获命，其左执鞭弭，右属櫜革建，以与君周旋。”

令尹子玉曰：“请杀晋公子。弗杀，而反晋国，必惧楚师。”王曰：“不可。楚师之惧，我不修也。我之不德，杀之何为？天之祚楚，谁能惧之？楚不可祚，冀州之土，其无令⁴君乎？且晋公子敏而有文，约⁵而不谄，三材侍之，天祚之矣。天之所兴，谁能废之？”子玉曰：“然则请止狐偃。”王曰：“不可。《曹诗》⁶曰：‘彼己之子，不遂⁷其媾⁸。’邮⁹之也。夫邮而效之，邮又甚焉。效邮，非礼也。”

于是怀公自秦逃归，秦伯召公子于楚，楚子厚币以送公子于秦。

【译文】于是进入楚国，楚成王用周王室待上公的礼宴请他，九献，陈列在庭内的礼物众多。公子想辞谢，子犯说：“这是天命，君请接受这宴请，流亡者却以有国者之礼进献，地位不相当，却以国君之礼设宴，如果不是天，谁让他产生这样的想法？”已经宴饮了，楚君问公子说：“先生如果能在晋国为君，会怎样报答我？”公子再拜稽首回答说：“美女、宝玉、布帛，君主都有，翡翠、旄牛尾、象牙、皮革，是君主地方的出产，这些流到晋国去的，是贵国所剩余的，又用什么来报答呢？”楚成王说：“虽然这样，我还是愿意听听。”回答说：“如果凭借神降给君的福气，得以回晋国为君，晋、楚两国进行军事活动，在原野之中相会，我军将避君三舍。如果没有得到楚军还师的命令，那将左手持弓，右手从箭袋里取箭，和君来往驰逐周旋。”

令尹子玉说：“请杀死晋公子。如果不杀，他回到晋国，一定会使楚军恐惧。”楚成王说：“不可。楚军恐惧，是因为我不修军。我不修整发展规律，杀掉他干什么？天赐福给楚国，谁能使他恐惧？如果楚不能接受天的福佑，冀州土地上，难道没有好的君主吗？况且晋公子聪敏有文采，处于困境却不谄谀，三位人才侍奉他，天已赐福给他了。天叫他兴旺，谁能废弃他？”子玉说：“这样，就请拘留狐偃。”王说：“不可。《曹诗》说：‘可是他们的儿女呀，却不能顺心得到宠爱。’这是指责怪那人的过失，是过失却又仿效它，这个过失就更厉害了。仿效过失，不是礼。”

此时，晋怀公从秦逃回晋国。秦伯派人去楚国召请公子，楚成王厚礼送公子到秦国去。

【说明】本节记录的是晋公子重耳途经楚国时的故事，楚成王热情接待了晋公子重耳，并送了许多礼物，酒席上楚成王询问重耳，如果帮他回到晋国为君，重耳会怎么感谢他。重耳回答说，以后见到楚军，就先退避三舍（一舍就是一天行军住宿之意，也就是大约有五十公里，三舍就是大约三天的路程，一百五十公里），三天后就会与楚军决战。这个回答可以说是不卑不亢，是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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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旅：(lǚ吕)《诗·周颂·载芟》：“侯主侯伯，侯亚侯旅。”《诗·鲁颂·閟宫》：“敦商之旅，克咸厥功。”《管子·四时》：“顺旅聚收，量民资以畜聚。”《尔雅·释诂》：“旅，众也。”《左传·昭公三年》：“小人之利也，敢烦里旅。”清邵长蘅《青门剩稿》：“闭门旅距。”这里用为众多、众人、众子弟之意。

2.飨：(xiang响)《书·顾命》：“上宗曰：‘飨！’”《管子·大匡》：“齐侯怒，飨公。”《国语·周语上》：“神飨而民听。”这里用为接受酒食之意。又为请客吃饭之意。

3.舍：(shě摄)《管子·戒》：“桓公外舍而不鼎馈。”《左传·庄公三年》：“凡师一宿为‘舍’，再宿为‘信’，过信为‘次’。”《庄子·山木》：“夫子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墨子·非攻中》：“至夫差之身，北而攻齐，舍于汶上。”《韩非子·说林下》：“许由逃之，舍于家人。”《礼记·月令》：“王命布农事，命田舍东郊。”这里用为住宿之意。

4.令：(lìng另)《书·君陈》：“君陈，惟尔令德孝恭。”《诗·大雅·文王》：“亹亹文王，令闻不已。”《诗·鲁颂·閟宫》：“鲁侯燕喜，令妻寿母。”《管子·侈靡》：“若江湖之大也，求珠贝者，不令也。”《论语·学而》：“巧言令色。”《庄子·外物》：“饰小语以干县(悬)令。”《玉台新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这里用为美善之意。

5.约：(yuē曰)《晏子春秋卷八·外篇第八》：“穷陈蔡，不自以为约。”《左传·昭公二十八年》：“居利思义，在约思纯，有守心而无淫行。”《楚辞·九辩》：“离芳蔼之方壮兮，余萎约而悲愁。”洪兴祖补注：“约，穷也。”《庄子·缮性》：“故不为轩冕肆志，不为穷约趋俗。”《南史吉士瞻传》：“在郡清约，家无私积。”这里用为穷困之意。

6.《曹诗》：指《诗·曹风·候人》。

7.遂：(suì岁)《诗·小雅·雨无正》：“戎成不退，饥成不遂。曾我暬御，憯憯日瘁。”《管子·八观》：“时货不遂，金玉虽多，谓之贫国也。”《礼记·月令》：“上无乏用，百事乃遂。”《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王吉曰：‘长卿久宦游不遂，而来过我。’”《后汉书·班超传》：“令遂前功。”这里用为称心如意，使得到满足之意。

8.媾：(gou够)《诗·曹风·候人》：“彼其之子，不遂其媾。”这里用为厚爱、宠爱之意。

9.邮：(yóu由)古通“尤”。《诗·小雅·宾之初筵》：“不知其邮。”《国语·晋语四》：“邮又甚焉。”《荀子·议兵》：“罪人不邮其上。”《荀子·成相》：“己无邮人。”这里用为责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