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临床砥砺志不贫（上）
医院是个大熔炉，各色各样的人我们都能接触。所接触到的人阶层划分不是那么明显，有了疾病，穷人和富人都像在浴室一丝不挂，是平等的。
我在小县城工作还好，人们都比较纯朴，医生说什么病人及家属都是理解的。即使说病人已经没希望了，只要你给他们治疗，他们还是十分愿意相信你，积极配合你。大医院人们素质都很高，也很浮躁，按耐不住想要维护自己和彰显维护自己的样子。
浮躁的人自然有镇得住他的人；邪恶的人自然有治得了他的人。
雪儿经常遇见这样的问题，有的病人要插队也跟你吵一架，理由是她等了一小时。很多的病人都有一个心理，我去门诊医生就能马上给他看病，不能就是你医院服务不好。有的病人被别人插队了也要大吵一架。小便宜在有的人眼里就是能快几分钟插个队。看病找人情的很正常，可是有的人以为找了人情他就是大爷，是太上皇，所有条件都得围着他转。一到门诊就得先看，自己看完还不行，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其后面排着。所以很多医生都私下讨厌大部分找人情的病人。
有一次就很好玩，我当时年轻气盛，病人要求如何用药，如何治疗，我正懒得解释，他突然说他和院长有什么什么关系。啊哈哈，简直了，是在是可爱得很。我就顺着这话接下去，我还很阿谀奉承的说：哎呀，你认识院长啊，真是太好了，你怎么不早说。他那时自觉得意。我接着说一句话，他之后的日子里都不好意思再跟我说话了。我接着说：那这样，对于你的要求，你去跟院长说吧，院长毕竟是你熟人，也是我们的上级，也是老医生比我们有经验，他如果有什么指示，我一定配合你，你快去说吧，说好了院长有什么意见你再跟我说就行了。第二天他再也没有吹嘘他和院长有什么关系了。四五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即使和院长有关系，也不能让院长给你做一些琐碎又乱用关系的事吧。
我接诊过好几位更年期的女性患者。为什么单说更年期的女性呢？因为这类病人焦虑、敏感，对于自己的疾病又急于求成。她们说自己头痛，心慌，烦躁，可辅助检查并不能发现什么大问题。
好，你正好接诊了这样一个病人，你能根据她的表现，舌脉象判断出她的大致情况。对于年轻的我来说，第一次接诊，因为不用她说就能描述得八九不离十，所以她很信任。服药三天后，她去了当地有名医生的门诊；十天后她去看了省内有名专家的门诊；方子呢还是那一类的方子，情况呢也还是那个情况。
临床中让病人信服你是一件很难的事，特别是年龄、工龄年轻的我们来说。对于中医生，病人的印象都是要童颜鹤发的那种就诊才安稳。
所以我在临床要解决的问题是准确把握病人情况，精准用药，快速起效。让病人信服年轻的你的绝招就是疗效，让病人信服中医的绝招也还是疗效。
所谓名声、名利、职称都是自娱自乐的附带品。我敢说，医学领域的宣传大多是医生们自娱自乐的结果，因为医生这个群体人太多了，可以形成一个群体来封闭体验自我感觉良好。
临床没多久，我就感觉到进入医学领域后的自我欺骗。原来好多时候我是在自娱自乐。治病嘛，在疾病治疗结束的那一刻，医生就该自觉把医学的手缩回来，做一个普通人民群众。
临床没有疗效怎么办呢？治不了更年期的人，治不了慢阻肺、心脏病怎么办呢？
《道德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天下大事，必先行于细；天下难事，必先行于易。”
治不了疑难杂症，总能治疗感冒吧。那就从感冒入手，初期临床遇见感冒的只会开荆防败毒散、银翘散等三四个方子，治疗咳嗽只会开一个止嗽散。可怜啊，不思进取啊，临床也没效果也不好啊，耽误病人啊。中医治疗感冒“一剂知，二剂已”的神奇口碑被我用得乱七八糟，我是学过中医的人，却成了中医的掘墓人，祖师爷见了都痛心疾首，直言朽木不可雕也。
于是抛开其他病人的影响，抛开狗吃牛屎图多的心理。专门潜心学习如何治疗感冒，如何治疗咳嗽。经过一个月的自我学习，治疗感冒会用到的方子多了起来，有桂枝汤、麻黄汤、葛根汤、小柴胡汤、桑菊饮、银翘散、小青龙汤等，从此不再迷茫，不再故步自封。
治疗咳嗽以“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为原则，能在临床中辨别病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咳嗽。是心脏引起的还是大肠引起的？是肝胆失常导致的还是气机出问题导致？于是治疗咳嗽不再只会止嗽散。
我用五苓散、苓桂术甘汤治疗过咳嗽，我用小承气汤、厚朴三物汤治疗过咳嗽，用升陷汤治疗过咳嗽，用导赤散、左金丸治疗咳嗽。还知道咳嗽得分寒性咳嗽，热性咳嗽，湿性咳嗽，阴虚咳嗽，少阳枢机不利的咳嗽等等。感冒咳嗽得问题基本解决之后，再去深入学习中医如何治疗疾病。比如糖尿病的治疗，课本给我们的糖尿病治疗方法有用但不是最好的，比如高血压的中医治疗不仅仅是镇肝熄风汤就可以解决的。
一个人的决断和胆识源于他的底气。
我们的临床胆识来源于中医知识体系的构建。
雪儿和我都在互相勉励中去构建自己的中医知识体系，未来有一天我们是会整得很明白的。
再读一遍《道德经》的话吧：“天下大事，必先行于细；天下难事，必先行于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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