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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美术是美术的一种类型，也是仪式的重要形式构成，它是在上海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实践中提出的一种非遗类型概念。广义的仪式美术，指所有仪式活动中的美术，包括奥运会、世博会上的美术等；狭义的仪式美术，主要是指传统仪式中的美术表现。传统仪式美术特指那些因仪式而存在的美术形式，它有既存作品的仪式展演，也有即时的仪式性美术创作。对于仪式美术的保护，要在仪式团队保护和仪式专家的保护两方面下功夫。
关键词
仪式美术；仪式团队；仪式专家
仪式美术是一种文化的实在形式，是对特定文化事象的一种描述话语。民俗学界对传统仪式早已有开拓性的研究，人类学及其他学科也多有关注，仪式研究一度成为引人注目的研究论题，特别是西方学界的研究成果已成为仪式研究不可或缺的参考文献。中国学者对仪式音乐的研究在音乐研究和仪式研究两大学术领域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此外，仪式舞蹈亦有积极探索。由此可以看出，中国学术界在仪式研究上也有所拓展。但从整体上看，中国的仪式研究视野较为狭窄，往往流于对西方理论的阐释或者简单套用，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需要新的思维，突破现有研究的局限，“仪式美术”的提出正是以此为出发点的一种尝试。
仪式挂画
一、仪式美术概念提出的缘起及概念的表述
仪式美术是将仪式与美术结合起来进行研究的一种新思路，既可以推进仪式研究走向深入，也可以扩大美术的形态使之有更为广泛的认知。因此，仪式美术是民俗研究和艺术研究都应该重视的论题。我们把仪式美术引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语境中去，它便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种类型，那样，仪式美术作为一种研究视野，可能会得到更多的认同。
仪式美术的概念，是上海地区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过程中，为避免相关部门的误解，用不大可能造成政治上和观念上误读的词汇，将民间祭祀礼仪拆开，以部分代整体而提出的一种文化类型名称。它的出现，既是对一种文化形态的学术性揭示，也是学者、政府和民间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相互博弈协调的结果。
上海的民间祭祀礼仪，程序复杂，内容丰富，本应该以一个整体进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予以保护。但在当时的背景下（2007年前后），民间祭祀礼仪还是比较敏感的内容，故此采用了权宜之计。上海民间祭祀礼仪中的美术表现引人注目，单独作为一种文化类型是可以成立的。当时提出这一概念意在帮助政府相关人员回避政治风险，将一种信仰类型转变为一种艺术类型。随着对该问题思考的深入，笔者以为沿着这一思路，可以打开对美术和仪式研究的新视角。
在对上海城市民俗的调查过程中发现，一支散居民间的道士队伍忙碌地承担着上海及周边城乡居民的丧葬礼仪服务工作，经常走街串巷，开坛作法。他们的仪式精彩纷呈，尤其是其中的一项名曰“铺灯”的仪式美术，可谓道艺高超。老道士用米和矿粉铺出太乙真人的图案，以及花草和对联，象征神灵导引者，然后围绕着图案为中心的神坛作法，有引导亡灵走出幽冥地狱的意思，仪式结束便打扫地面，将米与矿粉放到其他文书和祭祀用品中焚烧，仪式作品随即消失。这是一个最为典型的仪式美术类型，只有在仪式举行的时候它才会出现，仪式结束随之消失。
仪式法器
2007年，上海各区建立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政府对于信仰类民俗事项尚难以跳出“封建迷信”的窠臼，比如真如庙会是一项北宋以来就有记载的传统民俗，因“迷信”的标签无法成为非遗项目，至于民间道士主持的丧葬礼仪，更无进入遗产名录的可能性。基于这样的背景，有专家提出从“民间美术”门类申报，将其命名为“仪式美术”，淡化信仰色彩，最终以“上海市普陀区长征镇道教仪式美术”的名义成为首批区级名录项目。仪式美术的概念正是在这次申报中首次明确提出，对于仪式美术的关注也由此开始。后又经过与学界的交流，这一概念初步形成，可基本表述为：仪式美术，广义上讲，即所有仪式活动中的美术表现，仪式中的属于美术创作的视觉呈现，包括绘画、服饰、陈设等。而狭义的仪式美术概念，则是指民间各类仪式活动中的美术表现，因其仪式形态不同而呈现出多彩的局面。狭义的仪式美术前面可以有一个限定的词汇，如婚礼仪式美术、丧礼仪式美术、迎宾仪式美术等。再如民间道教的祭祀仪式美术，包括服饰、雕塑、吊挂（仪式绘画）、台围（绣品）、纸扎、铺灯等。这个概念的提出进一步扩大了仪式美术的使用空间，尤其是作为传统仪式美术的空间。
二、仪式美术的内涵及其学术意义
仪式美术的价值首先是对于仪式本身的意义。仪式美术是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有的仪式活动中，仪式美术就是仪式本身。在上海地区（包括江南甚至中国大部分地区），丧葬仪式都是一个象征性的场域，其目的是将亡者从地狱导引到天堂，从此岸引度到彼岸。这样，仪式的举办场所就要构建一个与地狱有关的有一个拯救者神灵出现的场景。这个仪式过程，可以用通过仪式的象征学说来解释。但是丧礼的仪式有双重的意义，对于亡者，该仪式是他由此岸走向彼岸的一个阶段，他的死亡是与此岸社会的一种分离，而仪式过程就是走向彼岸的中间阶段。全部的文化象征就在此阶段展开，这种展开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种美术的展演。比如上海地区丧葬仪式中的地狱场景图案一般是十殿阎王，十幅图画，画作水平高低不一，内容十分丰富，把地狱的情形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对于渲染恐怖气氛起到重要作用。但是，仅仅构建这样一个场景把亡者送进去，这显然不是祭祀的目的。举办仪式的目的就是帮助亡者解罪，使其脱离苦海。谁能够让亡者脱离苦海呢？只能是神灵了。所以，仪式举办者还需要搭建神坛，将众多的神灵供奉上来。伴随着一出“请神”法事，就等于诸神降临到仪式现场，等待将亡者救出地狱苦海。
仪式铺灯
如此将神灵与地狱进行设置显然还没有实现预期目的，仪式的最终目的是要神灵到地狱中去引度亡灵。于是，铺灯美术开始发挥功能，铺灯是要在地狱中摆上神灯，并由神灵引路，引导亡者走出来。铺灯图案需要道艺较高的道长完成，灯是由米和有色矿粉铺撒而成，包括程式化的框架、花纹、神像、书法、象征图案（如暗八仙）等。如此复杂的图案一般道士难以完成，所以他们就简化为几个字来代表，撒出“地狱”“神灵”“灯”等字样。铺灯图案的复杂程度可以反映出道教仪式中的道艺高低，也是他们在竞争中能否获得民众认同的重要依据。
仪式空间的构成
从铺灯美术的功能看，可以说，没有仪式美术，就没有仪式本身。仪式美术就是仪式的核心构成。它营造氛围，烘托气氛，建构神圣感，形成神灵在场感，是仪式获得成功的基本要素。
就仪式队伍来说，拥有较多仪式美术作品并具有仪式美术的创作能力者即是仪式队伍的领导者和组织者。在上海地区，过去把这样的组织者叫作班头或班首，也就是民间的仪式专家。此外，每出法事都要更换服装，仪式专家还需要预先购置服饰，提供雕塑神像和绘画神像。至于铺灯，部分创作有现存的本子可以利用，但是多数都是口传心授或者手传心授，在现场即时创作。
仪式铺灯
三、仪式美术的分类与保护
对于美术而言，仪式美术是这样一种独特的存在：在没有举办仪式的时候，这些美术作品没有意义。如神像在箱子里面，不拿出来供奉就没有意义。同样，道袍在柜子里面，不穿到道士的身上，也没有意义。至于纸扎作品、铺灯作品，不举办仪式，根本就不存在。仪式美术就是指那些专门为了仪式而存在的美术作品，可以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是预制保存的（如雕塑、绘画、服饰等），仪式活动中陈设使用，仪式结束即收藏；一类是现场创作，在仪式活动中承担功能，其销毁过程是一个功能发生的过程。如丧葬仪式上纸扎、绘画的焚烧，通过焚毁相关美术制品来象征性表达对于亡者的奉献。
仪式雕塑
从功能上讲，仪式美术专门为仪式服务，仪式结束，美术的生命也就结束。仪式美术在完成仪式的功能时，自我的魅力也得到充分的展示。那些预制的作品由于要服务于神圣的仪式，也往往会精心创作，成为美术精品。现场的即时创作，每次都有不同，具有表演性和创造性。即时性创作的美术作品是因为艺术家的存在而存在，假如艺术家不在了，这些美术作品也就不存在了。图像不仅存在于他们的头脑中，还存在于其技艺中。没有道艺，图像也就没有办法展现。因此，仪式美术不仅包含图像程式，也包括手法技能和艺术感悟力，它是以民间仪式专家为载体而存在。所以，保护这类文化遗产，既要保护仪式形态本身，更要保护传承者。
对于仪式美术的保护，关键点有两个：一个是保护仪式团队，遴选具有组织管理能力的仪式团队，赋予其合法身份，这是前提。目前大的文化生态环境已经适合仪式美术这样的民间文化发展，政府需要转变观念，将他们视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加以保护。另一个是保护那些仪式美术的创作者即仪式专家。如铺灯仪式，如果创作者不在了，这项仪式美术也就消失了。对于目前仍然活跃的仪式专家，要专门建立档案，拍摄视频和照片，尽可能将其技艺保留下来。
仪式铺灯
小结
仪式美术涉及的内容很丰富，无论是对于美术研究，还是对于仪式研究，都很重要。即使当代各种仪式场景像世博会、奥运会以及各种现代表演，都与美术息息相关。因此，需要更多的人来深入研究这一问题。仪式美术不仅要进入美术研究和仪式研究的视野，更要将其置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视野中，唯有如此，仪式美术的文化功能才能得到更为深刻地揭示。
（注释从略，详见原刊）
文章来源：《中原文化研究》 2014年第3期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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