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康
格雷欣定律又称“劣币驱逐良币”定律，说的是英国16世纪中期，流通的金币有新有旧，新的完整的是“良币”，旧的磨掉少量金子的成为“劣币”。消费者在市场上使用货币者都抢着使用“劣币”，将完整无缺的良币收藏起来，“劣币”就把“良币”驱逐出了市场。
许多经济学者认为格雷欣定律是错误的。试想存在优、劣金币情况下，购物者当然想先用劣币，问题是售货者不是傻瓜，他为何要收取劣币？卖家会优先收取良币。这种分析在逻辑上无懈可击，但由于忽视了约束行为的具体条件，不能充分说明格雷欣定律是否成立。
比如在柠檬市场也称次品市场，即信息不对称的市场里，很可能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例如在一个二手汽车市场里，卖主对汽车质量的了解往往优于买主。买主由于不精通二手车质量，因此，只能根据对车况的大致了解，给出一个与平均质量相应的价格。既然买主只愿意给出平均价格，那么，质量高于此的车主就不愿意把车投入市场，只有质量低于平均质量的车主才有动力卖车。
这样一来，投入市场的二手车平均质量将进一步下降，买主出价也会进一步降低，如此形成恶性循环，最后导致成交的二手车越来越少，甚至出现二手车市场崩溃。这就是买卖双方信息不对称条件下，劣币驱逐良币的一个典型表现。
除了信息因素外，格雷欣定律是否成立还与产权界定状况有关。大学是生产传播学术思想的机构，目前，中国绝大部分大学是国立的，在法律上与名义上，学校的产权与事权属于全国或者全省人民。此制度下，本身难以识别的学术思想，如果让全国或者全省人民去考核评论，认定哪种学术思想具备原创性或启发性，那必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很难会有一个统一又让人信服的标准。怎么办？那只能采用简单客观的标准——以论文数量与论文发表刊物级别为标准。既然以论文数量多少为标准，那么，论文的质量或者说学术含量就会大打折扣。
同样道理，公立大学与研究机构的学刊编辑们不能也无动力去识别论文的质量，那么，简单客观的作者身份就成为论文能否发表的标准，是不是教授、博导、研究员就成为论文能否发表的标准。如果是一个学生特别是学士或者硕士，哪怕真的很有学术水准，真的具备原创思想，也很难署名发表论文。在这种研究发表体制下，“没有自己独特的创新的东西，老是冒不出杰出人才”也就不足为奇了，中国科学家真正高水平论文相对较少，真正高水平论文往往出现在国外科学期刊上也就自然而然了。此制度下，学术人才与学术思想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现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与中国不同，外国许多大学是私立的，比如美国芝加哥大学（theuniversityofchicago），位于美国国际金融中心芝加哥，是世界著名私立研究型大学。只有这种私立大学才会注重声誉积累，以学术而非其他标准去评价学者，真正做到教授治校，让教授们去考核评判学者的学术思想与价值。比如芝加哥大学经济系教授们一致推崇只有学士学位，很少发表文章，沉默寡言的经济学者戴维德，认为他的经济学识了得。因为爱才惜才，芝大经济系才可能给不喜欢说、不喜欢写、只喜欢读的戴维德单独设立一本学术期刊《法律经济学报》，让他当主编为业。
同样，出生于英国在伦敦经济学院就读，后来成为新制度经济学的鼻祖，199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罗纳德·哈里·科斯由戴维德写推荐信推荐到美国的大学当教授，而当时科斯也只有一个学士学位，没有博士学位。
所以，格雷欣定律成立与否要看具体的条件，如果财产权利清楚界定到了个人，信息又是对称的，那么，作为理性人的卖家会优先选择良币，不收劣币，作为理性人的管理者会招收优秀人才，不招收“南郭先生”，不可能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现象，格雷欣定律不能成立。但是如果信息是不对称的，或者财产权利没有清楚到个人，那么，就可能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格雷欣定律可能成立。
（作者系中国经济学人论坛高级研究员）
来源： 深圳特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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