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刺猬
文为作者原创/原发“佛缘之路”/首届佛缘之路·蓝毗尼之光圣灯节征文
每天清晨,当满空的星星还在叽叽喳喳,商量着该由谁去叫醒第一缕霞光的时候,她已经醒了。轻手轻脚地起了床,轻手轻脚地净了手,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轻手轻脚地开始做饭。
她要做的,不过一顿早餐而已。她和儿子的早餐。通常是两碗粥,一碟咸菜,或者是一碗点了几滴香油的鸡蛋羹。
而这样的举动,却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而只是做这样一顿早餐,对她来说,想当初,却不知被烫过了多少回,吃过了多少苦头。
因为,她目盲,眼睛看不见。
只恍惚记得,灶火是红色的,会跳舞;从粥里升腾起来的热气是白的,像烟,缠绕弥散。
冬天的时候,一扑上凝挂着白霜的窗玻璃,就开出了洁白的美丽的冰凌花。
这一切,只是她七岁之前的记忆。
那时的她,长得又瘦又小,脸色蜡黄,动不动就口舌生疮,眼睛也跟着疼,丝丝拉拉的,如一根线绳儿嵌进了指甲缝,来回地扯。起初,家人以为她胃火大,没太在意。
突然有一天,她晕倒了。送到医院一检查,大夫说出了一个很生僻的病名儿:白塞氏综合征。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病呢?她不知道,家人也从没听说过,只以为打几针,吃几副汤药,很快就会好起来。可是,没多少日子,似乎一觉醒来,她就再也看不见了妈妈的脸,脸上的泪,和病房窗台上的那盆开得正艳的兰花。
原本五彩缤纷的世界,从此,一片漆黑。她被妈妈背回了家,躲进了小小的房间,再不肯走出。她很懂事,也很乖巧,每每心里难受得厉害,也只在妈妈不在跟前的时候,钻进被窝蒙住头,呜呜地哭。
其实,她的每一次哭,妈妈都在默默地陪着她呢,默默地淌眼泪儿呢。起初,她听不到,渐渐的,她的耳朵变得聪灵起来,甚至能听见妈妈的眼泪滴落于地、飞溅盛开的动静。
妈妈,你在念什么?她问。
我在求佛保佑我的女儿。妈妈说。
妈妈信佛,事佛,许是受了香火的浸润,连声音都是那般的温和慈悲:佛说,等妈妈走了,他会再派个人来,像妈妈一样陪你。
真的吗?她将信将疑。
真的。妈妈的回答,宛如一束蓝毗尼之光,温润莹白,一下子就洞穿了黑暗;又如一尾柔软的羽毛,轻快地拂过了她的心尖。
这,会是佛的护佑与恩泽么?
日月如梭,一转眼,她长大了,成人了,时光也将她带到了二十年前的一天早晨。
那天,星子未隐,天色未亮,她醒了,是被几声断断续续的微弱啼哭叫醒的。
是孩子在哭!她听出来了,他就在院外的草地里!她几乎是飞下床的,又一阵风似的飞出门坎,飞过院落,飞向了院外。
也便是在那天,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一拨又一拨地走进了门:这孩子,还是送走吧。唉。
她听得懂那一声长长的叹息:你自己都看不见,又怎么养得活一个弃婴?抑或,你本身就是个拖累,又何必自讨苦吃,再背负上拖累?而且,
没有而且。他不是拖累,我喜欢他。如果我妈妈在,她一定会支持我的。她说。
她的妈妈,几个月前走了。走得很安详,好似早就知道会有人来陪伴她一般。而她深信,他的到来,是佛缘啊,会成为她和母亲的延续:
是的,她将成为母亲,而他将成为曾经的她。
也正是她的一闪善念,给了他爱和生命,而他也渐渐长成了她的光明,她的希望。每当她摩挲着他的脸,嘴角盈满明媚笑意的时候,他都会说:妈,你笑得真好看。真的,跟花一样美。
那一声妈,是佛的恩泽啊,顿让她的心头温暖如春。她相信,他说的是心里话。因为母亲活着的时候,念佛的时候,总会对她说,心地善良的人,容貌一定动人;心里知足的人,生活一定快乐。
尽管,他和她一样,目盲。而这,也是当年亲朋好友再三反对她收养他的原委。
目盲,但,心不盲。
二十年,一路走来,母子从未相见,却手牵着手心贴着心,亦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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