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友特稿 | 永远的洪楼老校

编按

今天，我们刊发物理学院1992级一位师兄的来稿，《永远的洪楼老校》，作者笔名西月。山大校区虽多，但洪家楼非常具有代表性，相信即便是没有在此校区学习过的校友，也对它有着深深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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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去过许多大学校园。北大的雅致、清华的大气、厦大的依山傍海、武大的古朴厚重，都留给我极深的印象。然而，最让我难忘的，还是我的山大洪楼老校。1992年，我开始在这里上大学。本科、研究生、毕业留校的第一年，一共八年时间，我居住在洪楼老校。

那时，没有洪楼广场，而是一家电影院，路口西侧对面是历城百货大楼。沿着窄窄的洪家楼北路向北走，两侧是大小商店。走不远东侧是宏伟的洪家楼教堂，西侧是山大附中。山大西门在教堂北面，是当时洪楼老校唯一的门。门不大，也不气派，风格与校园一致，相得益彰。

洪楼老校，2000年合校之前称山大老校，合校以后叫东校区老校、洪家楼校区。我简洁地统称为洪楼老校；在不引起误解的情况下，简称为老校。洪楼老校校园渊源于民国时教会所办的懿范女子中学。国朝成立后，这里是山东农学院。1958年，山大从青岛搬到济南，这里是它的落脚点。在山大一百年的历史中，洪楼老校曾是它的总部。

从西门一直往东通往1号楼的路，把校园分成了南北两部分。一条河从东南流往西北，把它分成了东西两部分。这条河有个非常土的名字——窑头大沟，虽然里面是污水，气味难闻，但是依然给我们增添了遐思妙想。它是马瑞芳老师作品里校园河流的原型。

进西门，北面是操场。操场分为三部分：南面的篮球场和排球场、西面的体育馆、东北的足球场和跑道。体育馆进去过一两次，外面的主席台上，我曾练过网球。大学时，我选修排球。排球这种项目，需要身高和弹跳力，并不适合我。不过，我们考试只考垫球和传球，一百个满分，我都是满分。不适合我并不影响我对排球的喜爱。每当下午从这里走过，又不忙，我都会趴在栏杆上看别人打排球。

下午是操场上最热闹的时候。足球、篮球、排球，都有人玩。足球场北球门的后面，是梅花桩的场地。我有多个同学热衷这个武术项目。跑道北面靠墙处有体育器械。每隔一天的下午，我都会练引体向上和双杠，然后跑1500米。某次跑步时，一个足球高速从侧面撞到我的肚子，猛地疼了一下。

隔天跑步已经养成习惯了，风雨无阻，不跑步难受。上班后时间紧张，下了班第一件事儿便是跑步。某年冬天下了大雪，我晚上穿了短裤、裹上大衣去操场。到了以后把大衣挂起来跑步。热血方刚，不觉得冷。学校分房后，我住到二宿舍，有空时经常过来跑步。晚上，有时和妻子一起在操场上散步。

西门南侧、教堂北面和东面有一片平房。刚入学的时候，学长苏贵洋领我熟悉环境，弯弯曲曲进入这片院落，来到一家外文书店。我的朗文词典就是从那里买的，保存至今。有次在家看电视，一个犯罪片实录，取景就是这片平房。这片平房是教堂的附属建筑，有教会风格和保存价值。后来学校修南门，全拆了。

沿主路继续往东走，北侧是外国语学院大楼。这是当时老校最大的建筑，有古典韵味。我在里面上过革命史课，也在里面录过英语磁带。外院北面是一片小树林，是宿舍到操场的通道。再往北是一个大四合院，是招待所。有两次，学校锅炉房因停电无开水，我过来打了两瓶热水，工作人员很不满意。招待所后来被拆除。

主路南面是社会学系和图书馆系大楼。后来，图书馆系搬到新校，合并到管理学院。新校的哲学系搬到这里，与社会学系合并，组建了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研究生时，我在这里上过英语课。我们与电子系和外院小语种专业合班。给我们上课的是李冬老师，长发披肩，很有气质。

它的南面是法律系大楼。大三有辅修课，我选择了法律专业。报名的人中，我是屈指可数几个理科生的一员。课上我积极回答问题，课下又热烈讨论，可谓意气风发！某次，在二楼北侧的大教室，范进学老师问：“如果法律错了，那么还要执行它吗？”我站起来回答说：“即使法律错了，也要坚决执行。同时立即启动程序，修改法律。”回答得到了老师的赞许。毕业时，外院的姚亚芝同学给我留言：“你的那份聪明、热情，以及才华横溢在有意无意中给我留下了至深的印象。”在法律系，我同当时的系主任徐显明教授打过交道，他是未来的山大校长。

沿主路再往前走，北面河边，原来是一片空地，种着花草树木。后来学校建设了公教楼，风格与校园格格不入，而且校园显得拥挤、逼仄。南面是锅炉房，燃煤供暖。研究生宿舍暖气管道漏水，我电话报修，不来，跑过来找，这群大爷们不紧不慢。锅炉房南面是图书馆，矮矮的，丝毫不起眼，南边是目录室。在互联网兴起之前，我们挤在小小的目录室，拉开抽屉，从一张张卡片上寻找要看的书目。图书馆南面是游泳池，我们班曾在此劳动过，挖掘之类。现在是法学院的新楼。

沿主路前行，过河。左右各有一个小房子。左边的是保卫室，我在一宿舍的集体宿舍被盗，在此报过警。保卫很麻木，后来也没告知我结果。向北的路通往宿舍区，我的大学报到处，就在这条路的边上。主路到了头，便是1号楼，曾经是山大的机关总部，我上学时是科社系，后来改成国政学院，再改成政管学院。

我在1号楼东边的教室上过课。毕业留校后，我在这里做过两年的博士后。楼东有一个小饭馆。上研究生时，常在此吃早饭，点两个肉包、一个鸡蛋、一碗稀饭，然后到物理系。1号楼北面是2号楼。两个楼都不大，里面有些狭窄。2号楼东部是礼拜堂，我进去过一次，非常荒凉。南面一层是收发室，上面是住宅。苏贵洋的爸爸在此短暂居住。我踏上木地板，在吱嘎的响声里进到了昏暗的房间。西头是医务室，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具有民国气质的女生。

1号楼和2号楼是洪楼老校最古老的建筑。它们是懿范女中的遗迹。1号楼是女中的教学楼，2号楼是修女楼。教堂与山大有两处土地和房产纠纷，一处是西门南侧的平房，一处是2号楼。这个事情非常简单：国朝没收教会房产，农学院和山大先后使用，后落实宗教政策，应归还教堂，且教堂办下了房产证，但是山大拒不归还。2号楼在山大的掌控下破旧不堪，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个事情，双方最好各让一步，西门南侧交还教堂，2号楼归山大但可以让教堂使用。

1号楼南面是电子系，我大学时在此上过英语课。电子系后来搬到新校，这里成为艺术学院。物理系在1号楼的东南方向，四层，是老校最好的建筑之一。一层四个角各有一间大教室。刚入学时，使用西南教室，后来使用东南和东北教室。

在东北教室，发生了两件事。陈鄂生老师讲授量子力学，很投入，忘了下课，同学们急着吃午饭，有人便敲起了桌子。陈老师脾气好，不生气，说声抱歉赶紧下课。某次晚自习，高一级的李世渊与人发生矛盾，把茶杯一泼，结果泼到了无辜的我的书上。

大四备考研究生，系里给我们班四楼一间专门的教室，414房间。日子枯燥、无聊。学习之余，我常常在楼里走。走到四楼东头，下到三楼，再到西头，回教室。有时，在楼梯看着外面发呆。某晚，我在教室复习，看到黑板上写着：“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蛤蟆。一走一蹦跶，呱呱呱。”我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写道：“物理系，414，常有骚人写歪诗，嘻嘻嘻，笑破肚皮。”教室里发出一阵笑声。

我研究生上的磁学专业。磁学教研室在三楼西部。在那里度过了三年时光。大学毕业时，张秀芹同学说：“你上晚自习来得晚，走得早，考研成绩却不错。”哎，我现在后悔了，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不会考本校的研究生。

从1号楼前的路往北走，东侧是2号楼，西侧有一排或者两排平房，其中有一家理发室。一男的，理发速度奇快，三下五除二便理好了一个头，如同一个锅盖扣在头上，叫锅盖头。

再往北，东边依次是11号楼、10号楼，西边依次是13号楼、12号楼。10、12号楼是男生楼，11号楼是女生楼，13号楼是女研究生和职工楼。大学时，我们住在10号楼四楼东头，八个人一间屋。研究生时，我住在12号楼一层大门西边第二个房间，四个人一间屋。

女生楼在10号楼的南边，一些男生常朝那里看，有时会起哄。呵呵，我不是偷看的一员。大学四年，直到毕业离校，我帮着女生搬家，才进入女生楼一次。13号楼没人管，如果有心仪的女生，可以直接敲门找。

从男生宿舍往西，过河，经过外院和招待所之间的空地，到操场。每天早上，大学生们急匆匆起床，到操场跑操。桥是一块铁板，跑上去咣咣的。宿舍楼前有晾衣服的绳子和铁丝。某次，人太多，我跑得太急，脖子撞上一根绳子。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脖子刺疼。照镜子发现勒了一道红印。万幸啊，撞上的不是铁丝。

10号楼前东面是澡堂，水温很高，我研究生时骑车到新校洗澡。两个男生楼北面是两个食堂。西食堂地方大、人多，东食堂卖肉的多。那时的卫生状况实在太差。某次买炸豆腐，回到宿舍开吃，翻过来看到了底下的三只苍蝇。研究生时在东食堂买了一次肉，当时觉得不新鲜，饭后胃绞痛，到校医院就医。那天，一大批学生食物中毒。学校在布告栏贴公告，要赔偿之类，后来没了动静。两食堂中间的北面是热水房。

合校以后的山大四个老校区，我都学习或者工作过。我曾写道：“洪家楼校区静，树木参天；中心校区现代化，大气；千佛山校区也是现代化建筑，但布局有点乱；趵突泉校区中西合璧，古色古香。”趵突泉校区和洪楼老校都是教会学校的代表。前者是豪门大院，后者是小家碧玉，各有各的好处。若论清幽，还是洪楼老校更胜一筹。趵突泉校区入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洪楼老校因为历史传承的缘故，山大不重视，甚为可惜。

我曾在趵突泉校区工作过七年，对那里怀有深深的好感。然而，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游客，没有进入它的内心。我在洪楼老校学习、生活过八年，那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我的故事。我的灵魂已经同洪楼老校融合到一起。多少次梦里，我回到了洪楼老校；毕业以后，我多少次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去。我写过《物理楼前的白玉兰开花了吗》：“每当春天来临，看到玉兰花开的时候，我总想起物理楼前的白玉兰。她们开花了吗？她们还好吧？”

洪楼广场靠着洪楼教堂和山大老校，无论是自然景观还是文化氛围，都可圈可点。同时，喧闹和世俗也对二者带来了冲击。当年，这里是历城影院，具有更多的艺术气质。毕业前夕，我和外院的尚文鹏同学在影院前交流谈心，在我的记忆中是何等清晰！也许只有离别的时候，我们才能敞开自己心扉。

如今的洪楼老校，角色异常尴尬。继电子系（信息学院）离开老校后，物理学院、哲社学院也搬到了新校。对于物理学院的搬迁，我不赞成。我曾写过：“知新楼是一个超大的建筑群，是山东大学的所谓的地标。每个学院都有自己的历史和特色，应当拥有独立的楼房甚至院落。都聚集在一起，仿佛一个大杂烩。”法学院、政管学院要搬往青岛。整个老校，只剩下了外文和成立不久的艺术学院。

最近，盛传山大主校区搬往章丘，除了趵突泉校区，其它校区将交给济南市政府。这个大计划，最受争议的是老校区的退出，具体来说，是哪些校区将离开山大。已经空置且被边缘化的洪楼老校，是许多人想优先弃掉的卒子。这无疑是我坚决反对的。洪楼老校是山大历史不可割弃的一部分。如果只能留一个校区，我选择洪楼老校。（编者按：仅代表作者个人情感）

趵突泉校区

千佛山校区

兴隆山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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