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小书之爱”

今天书友替我找了两种西书：都是我喜欢的那种小开本，都是9cm*14xm大小，都是私人订制的皮装本，也都是十九世纪初的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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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定这两件宝贝的归属之后，我想了一个问题：我是怎么染上喜欢“小书”这个毛病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那么，小书之爱，缘于何由？思虑再三，没有找到脱口而出的答案。若非要凑出几个，那就属于“创作”了。世上的许多事情不是没有道理可讲，而是我们不知道“道”在何方。

很多爱书人歌颂过平装书与小开本书，原因不外是价廉物美，便于携带，易于阅读。我之喜欢小书，似乎与这些全无关系。我只是觉得小书可爱，好玩，值得珍惜，乐于收藏。我并不阅读它们。那些很小的小书，读起来其实很不方便。若论阅读方便，还是要数32开或小32开、窄32开的书本最胜任，这是多少年多少读书人证明了的。不然32开也不会成为书坊间的主流开本。而我说的小书，恰恰不包括32开。我喜欢的是64开或128开。

难道是因为我从认字开始最容易接触到的书，都是小开本？心里默默列了一个书单之后，我对此表示认可。小时候我接触到的第一批书，确实是小开本居多，最大也大不过大32开。那时候很少见到16开的书，我印象最深的大开本也只是大16开纸函套绒面精装《中国历史地图集》。

那时最常见的小开本，不是别的，正是《毛主席语录》。纸面装，软塑料装，硬塑料装，海绵塑料装……各种各样的“语录”，纸又白又薄，字也很小且密，但开本大都一样，64开居多，偶尔更大或更小。“语录”是我小时候处处可见的小书，是书包里不能没有的“红宝书”。排队呼口号或课前集体朗诵时，如果你右手中空空如也，无红色“语录”本可挥舞，别人不说，你自己都觉得有负罪感，那感觉有点像梦里发现自己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光着屁股，焦虑，而且恐惧。

另外常读的小书就是小人书了。连环画而叫“小人书”，真是再传神不过。我清楚记得我大哥1976年前后去石家庄出差时，给我买过一本小人书，“带彩的”，很薄，但是画面逼真，仿佛看电影，这让我在常一起砍草的小伙伴中间得瑟了好多天。今年春节，我忽然想起此事，于是问大哥他当年是在哪个书店给我买的小人书，书名是什么。大哥说，啊？我给你买过小人书吗？我怎么不记得！

还有一种小开本书是我小时候常用的，那就是《新华字典》。这可能是发行量仅次于“语录”的中国当代小开本书了。不过，我并没有属于自己的《新华字典》。需要查字时，我得去大哥屋里的书桌上偷偷拿来翻。他不愿意我用他的字典，因为我喜欢在字典上乱画，而且，用着用着，字典常常就没“皮”了。后来才知道我弄丢的“皮”叫做“封面”与“封底”。

那时候的长篇小说，开本也不大，常常是小32开，比如《艳阳天》与《金光大道》。杂志倒都是大开本，像《解放军文艺》。我大哥当年的创作爱好是自己写歌词，或给别人的歌词谱曲，还能看着简谱唱出来。按现在的称呼，他也算是一名“音乐唱作人”。衡水地区文化馆定期给他寄一种内部编印的小册子，叫《歌词》。那正是64开的小书。若不是今天思想起“小书之爱”源于何处，我都想不起来那个骑马订装的小本本了。

此刻又想起，当年我开始写日记，用的也是64开的塑料皮笔记本。本子里往往有彩色风景图片，印得模模糊糊，我看得也漫不经心，总觉得那都是画上的风景，别人的世界，哪里会想到二十年之后，我有机会一一走进当年的“画”中。2018年的五一假期，杭州的朋友带我去看了看新安江水库大坝。远远望过去，我才猛然醒悟，这不是我小时候日记本中的插图吗？我这哪里是初到此地，我岂不是“旧地重游”？

这些都是深藏在儿时小书里的记忆。“小书之爱”，或许真的就来自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