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

 

一

我不止一次地发誓：再也不喝酒了！尤其在翻江倒海的剧烈呕吐之后，再艰难地吐出最后一口带着苦苦胆汁的唾液之时。

几天调养过后，恢复元气，又呼朋引伴围坐酒桌，端起酒杯时早已忘了还滚烫的誓言。伴着那个酒香，你吹我捧，左劝一句右劝一句，什么高血糖高血脂高血压，什么肝疼胃疼神经疼……统统不是理由，兄弟情深，朋友关照，这酒怎能不喝？！干了吧，干了吧……之后……又一次次 重复地发誓：打死也不喝酒了！

我经常在醉意中思考：人为什么就喜欢喝酒？为什么猪啊狗啊猫啊，就不会喜欢喝酒？当然，它们是不会酿酒的，但它们可以偷人类酿的酒喝啊。就像动物世界中的黑熊一样，经常去偷甜甜蜂蜜，喝得美滋滋的。你听过老鼠偷油吃，就没听过老鼠偷酒喝的。你藏着的肉、鱼、饼干等东西不见了，有可能是被猫、狗偷吃了；但你藏着的好酒不见了，绝对是被人偷吃了。

只有人类才有伦理社交，其他动物是没有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边界以“礼”相待，可以说人们是带着面具穿着盔甲互相交往的。只有酒精的麻醉作用，能在短时间模糊了彼此的边界。一醉之后，什么你的我的，都是我们的。

有朋友说：酒啊，真是个好东西啊，喝了会醉；醉了，又会醒。这是我听过对“酒”最生动、传神的阐述。人生的味道，就是不经意的，也是最舒服的，活在半醉半醒之间。

 

二

一个人的一生，除了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之外，恐怕只有酒也是每个人都沾过的。这是非常有意思的社会现象，难于分清酒是人类生理需求的物质，还是伦理需求的物质。

把正常活过60岁的人，以这种方式划分为二类：吃过桂林米粉的和没有吃过桂林米粉的、吃过客家腌面的和没有吃过客家腌面的、喝过咖啡的和没有喝过咖啡的、抽过香烟和和没有抽过香烟……大概都可以区分开来，只有喝过酒的和没有喝过酒的，没有办法区分开来，无论男女，恐怕找不出一个没有喝过酒的！美国佛罗里达州的科学家斯蒂芬·本纳博士对人类经过了1000万年的进化研究后，甚至认为：“饮酒”使得原始人类免于灭绝。

媒体曾说过这样一件事，有位县委书记说：“今天喝酒不努力，明天努力找酒喝。”其实，真正好酒的公务员是极少，但为了维持“圈子”又不得不喝，如果有几个星期没参加这种吃喝，就感觉被边缘化了。这类人的进化，是否也是靠酒才免于灭绝呢？！

所以，酒如人之天使，也如人之魔鬼，总与影相随。

 

三

人性如酒性，从喝酒的行为或多或少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和为人处世方式。酒态众生相，也是很有意思。

几位同学一起喝酒，一位平时不怎么活跃的同学喝醉了，突然嚎啕大哭，大家吓得手足无措，怎么也劝不住，大概是酒精入侵了他最伤痛的往事，一时不能自已。待他哭声渐渐平静，酒也慢慢醒了，大家没当一回事，继续瞎聊到东方发白，然后挤在一张床上睡去。与这位同学相交二十几年，平时也不怎么联系，但是只要向他开口的，只要他答应的，他一定尽力做到。

有时敬杯酒像被强奸了一回。你端着酒杯恭敬地敬酒，他的眼睛首先瞄向你的酒杯，掂量着你杯子里的酒是否比他的多，然后拿起酒壶，或说一堆好话，或居高临下，再狠狠地往你杯里倒上比他至少多一倍的酒，他就很豪爽地一口干下并眼直直地看着你说：“先干为敬了！......”自已明知被强奸式灌酒，还是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

有时敬杯酒像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你端着酒杯恭敬地敬酒，他一只眼斜看着你，不停地教训着对你说话，还不时回头和身边的人说二句，拿着酒杯晃啊晃，杯里的那点酒就是没喝。搞得你在他身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也会遇到三杯酒下去就相逢恨晚的。他醉意上来，搂着你的脖子，嘴尽量地凑近你耳朵，拍着胸脯大声说：“兄弟，有事尽管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偶尔从牙缝里还飞出略带牙黃味的菜梗，粘在你的耳后根，让你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第二天路遇而过，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好像已记不起你了。

......

写个结语吧，好像一篇文章写下来，才发现自已原来就是酒桌上最阴险的家伙。

 

                            二0一六年五月七日于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