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药元福墓志》

《药元福墓志》，青石质，志高六十八厘米，宽六十八厘米，厚十四点五厘米。志文凡三十八行，满行三十八字，行书。二〇〇三年出土于洛阳西郊北邙（旧洛阳北原金谷乡）。

墓主药元福，生于唐僖宗李儇中和三年（八八三），逝世于宋太祖赵匡胤建隆元年（九六〇），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诸朝，素有善战之称。因卒于宋初，故新旧《五代史》皆未为其立传，反倒传见于《宋史》，故清人赵翼《廿二史札记·宋史排次失当》条指摘药元福、扈彦珂、薛怀让等数人皆五代时人，宋初即病殁，《宋史》不当为其立传。目前所见关于药元福生平的史料，除《宋史》本传及新旧《五代史》《通鉴》等书中的零散记录外，另曾巩《隆平集》卷十六有《药元福传》。

药元福墓志文长一千四百余字，记其仕宦履历甚详，大大丰富了我们对其生平的认识。药元福一生戎马倥偬，在后汉、后晋、后周开国几场战役中功勋卓著。其崭露头角在开运年间两次随晋少帝御契丹于澶渊，因勇敢善战，深获少帝赏识，奠定骁将之名，《宋史》及《隆平集》本传叙其事皆较墓志为详。墓志又记，“兵罢，授湊、威二州刺史”。唐五代无湊州，墓志中的“湊”当是“溱”字误刻。药元福于威州刺史任上，尝协助朔方节度使冯晖击破党项拓跋彦超等部，即志文所云：“兼命统领师徒，剪除部落，开通灵武、青岗一路。授取回鹘进奉诸番”。药元福卒于建隆元年（九六〇）八月二十六日，生五子一女。药氏本居代北，故药元福归葬洛阳，所葬之地盖其妻杨氏家族旧茔。

药为稀姓，故两《唐书》中很少所载，据药元福墓志所载，其曾祖药道纪、祖父药规和分别任云州左教练使、应州都知兵马使，则其先世居代北，与药彦稠一样，亦当出自沙陀三部落。且药元福曾祖至其本人四代先后婚对范氏、张氏、阎氏、贺氏、杨氏、赵氏，从姓氏判断大都是汉人，故其虽有沙陀化之一面，但依旧保持了以汉人为主的通婚圈。

药元福墓志由“前彰信军节度掌书记”张谔撰并书丹，后周广顺二年（九五二）于曹州置彰信军，而药元福即卒于曹州节度使任上，张谔盖以故吏身份为其撰写墓志，新见《药元福妻杨氏墓志》亦出自张谔之手。此墓志明显呈现出继唐启宋的五代书风。此志以行书书体书之，笔法精熟，中锋起运，俯仰变化，各具姿态，撇笔劲直而捺画流美。结字宽博，平中见奇，极具动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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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文

大宋故推诚奉义诩戴功臣彰信军节度曹单等州观察处置等使光禄大夫捡校太师使持节曹州诸军事行曹州刺史兼御使大夫上柱国河内郡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赠侍中药公墓志铭并序。

前彰信军节度掌书记朝散大夫试大理司直兼殿中侍御史张谔撰。

维皇宋元年秋八月二十六日，公寝疾薨于藩守，享年七十七。天子闻讣，嗟痛久之，辍朝两日，遣使吊祭，赠侍中，崇礼异也。不周山折，夜壑舟藏，既罢市以兴哀，谅牧民之有惠。陵谷虑迁，勋迹聊书。公太原寿阳人也，其先少暤之苗裔，世因职业，因赐氏焉。析派分流，始滥觞于一勺；传枝易叶，遂辉赫于华宗。簪绂冠，家谍备载。曾王父道纪、王父规和，云州左教练使、应州都知兵马使，以公贵赠千牛卫将军、金吾卫将军。曾王妣范氏、王父妣张氏，追封南阳县君、清河县君。列考绍言，检校工部尚书，累赠司徒。妣阎氏，追封河南郡太夫人。公即是司徒令子也。岳渎孕灵，星辰钟秀，幼不好弄，长乃沉机。见鸿图百六之初，看豹变九三之趣。潜游侯甸，起足下之程；竟历和门，展彀中之术。龙德中，履邢、郓、邓等州厅头军使。天成间转拱卫、威和等指挥使。清泰末，又转亲从、马闘等都指挥使。公倜傥有勇，果敢驰声，累立战功，亟承恩渥。天福初，授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行深州刺史，兼进户封相。次两移原州，首尾五年，周旋三任，每至罢秩，咸有去思。后除千牛卫将军，随驾澶渊，斗敌丑虏。兵罢，授湊、威二州刺史，兼命统领师徒，剪除部落，开通灵武、青岗一路。授取回鹘进奉诸番。未及归朝，又有诏旨，令攻收雍州赵思绾，孤城欲拔，又改充凤翔行营马步军都虞候。持矛荡寇，破川军于石鼻关西；挑鞅攻城，陷逆垒于鸣鸡祠畔。归阙，授淄州刺史。未几征还，属以彭门遽敢跋扈，召公充行营兵马都监，尽其力也。城下授检校司徒，行陈州防御使，仍进户封。绔襦才泳，刁斗还兴。平阳告急于阙庭，丹凤四征于将帅。诏充西北面行营都排阵使。重围立解，群贼奔归。剑戟方拟于销镕，洙泗复云于梼杌。又诏充行营马步军都虞候。慕容夙在戎行，服公武略，杜门守杞，不敢斗敌。数月之间，尽诛朋党。制授建雄军节度、晋慈隰等州观察处置等使。北军不起，畏黑矟之威稜；东道仍开，延青钱之事业。二年，移定国军节度、同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旋召随驾攻讨并门。师回，改授保义军节度、陕虢等州观察处置等使。六年在镇，逆迎无一日曾亏；八面受敌，遐迩仰五申之令。国家优宠，特移近藩。未及周星，以在降恩渥，就加检校太师，兼进国公、食邑。公从微至著，积行累功，无夷险以不登，是艰难而皆历。声扬名遂，冠古绝今。仁风喧六郡之中，惠爱布四镇之内。比期犀节，临济水以长居；不谓龙泉，跃平津而不返。公娶河南贺氏、弘农杨氏，先公而终，继室天水赵氏，皆闺庭积训，兰蕙争芳。石窌疏封，俱耀雍和之德；鹊巢著咏，弥光婉娩之容。公五男一女。女适江夏黄氏。男长曰重遇，殿前散指挥使；次令珂，威州衙内指挥使；次可钧，殿直；次可勋，西头供奉官；次可琼，曹州衙内都指挥使。云情鹤态，士林之趣俱高；赵璧隋珠，宝肆之光交暎。四人早世，今唯可勋、可琼护丧，自曹之洛，以其年十一月二十四日，葬于洛阳北原金谷乡。弘农郡夫人袝焉，礼也。□深辍社，痛极绝浆，欲报劬劳，请雕琬琰。谔披砂虽学，濅瓦无功，徽猷莫叙于佳城，实□茂草，乃为铭曰：

元后临轩，凄□□□。怪天有妒，疑神不明。坏我梁栋，毁我长城。一念前事，皆□□生。南攻北讨，东战西征。无所不去，所去俱平。实是心腹，真个股肱。褰帷渐贵，登坛益荣。平阳著颂，冯翊流声。甘棠播美，陶丘积馨。方当重寄，俄忽云倾。柳翣动兮朝露泣，薤歌发兮愁云兴。卜京洛之北，宅瀍涧之滨。此时魂魄虽归地，万古声光不化尘。

原文刊载于《书法》杂志2018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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