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著：曾毅公
出版社：文物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6年8月
装帧：精装
開本：16開
頁數：168
定價：120.00元
ISBN：9787501046737
目 錄
讀《殷虛卜辭後編考釋》（李學勤）
殷虛卜辭後編序
殷虛卜辭後編考釋
後記（劉波）
附圖：《殷虛卜辭後編考釋》首頁
讀《殷虛卜辭後編考釋》
承蒙文物出版社幫助，我有緣看到曾毅公先生手寫的《殷虚卜辭後編考釋》書稿，再三繹讀，感到十分驚詫，因爲幾十年來，學術界從未知道這部書稿的存在。書稿的出現，對於甲骨學史的研究有着相當重要的價值。
書稿中署名的明義士和曾毅（即曾毅公），都是有名的甲骨學家。加拿大漢學家James Mellon Menzies（1885—1957），漢名明義士，字子宜，畢業於多倫多大學，後習神學，1910年來華傳教，駐安陽。1914年，到殷虛小屯考察，開始收藏和研究甲骨。1917年，出版《殷虛卜辭》。1927年，到北平華北聯合語言學校授課。1932年，任教於齊魯大學，有《甲骨研究》講義。到1936年回加休假，但因中國抗日戰爭爆發，未能再返齊魯。他的生平事迹，詳見方輝《明義士和他的藏品》（山東大學出版社，2000年）一書。
曾毅公（1903—1991）本名毅，號喆厂，北京香山人，係滿族，是明義士在華北聯合語言學校與齊魯大學期間的助手和學生，建國後任職於北京圖書館金石部。在甲骨學方面，著有《甲骨叕存》、《甲骨地名通檢》、《殷虛書契續編校記》、《甲骨綴合編》等。1952至1953年，我曾同他一起在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參加《殷虛文字綴合》的工作，然而不知道他有《殷虛卜辭後編考釋》這一書稿。
現今所見書稿，卷首有《殷虛卜辭後編序》，署名“明義士著，曾毅譯”；序後有一段跋語，署名“毅記”；再後則是《考釋》主體，署名“明義士編次，曾毅釋文”。這些內容有不少值得研討之處，以下據我個人理解，試作一些討論，希望對讀者有所裨益。
（一）關於“序”
應當說明，這篇《殷虛卜辭後編序》本來是明義士爲自己所編著錄《殷虛卜辭後編》寫的，而且似未定稿。曾毅公先生將之移用到《殷虛卜辭後編考釋》卷首，是因爲序的內容與《考釋》密切相關，不可缺少。
熟悉甲骨學史的都知道，《殷虛卜辭後編》這部非常重要的甲骨著錄，明義士雖早編就，在其生前却一直未能付印問世。如今我們所見臺灣藝文印書館1972年出版的《殷虛卜辭後編》，乃是許進雄先生以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所藏拓本，重新編排印行的。其甲骨編號與明義士原作不同，也沒有明義士這一序稿。
陳夢家先生在他1956年出版的《殷虛卜辭綜述》（科學出版社）裏，有一處提到明義士這篇“未完成的序言”（第135頁），他無疑是在曾毅公先生處見到的。我五十年代初於曾先生處讀到的序稿，是寫在幾頁白紙上的。當時我將之抄寫在一個筆記本上，幸能在“文革”中保存下來，1981年在拙文《小屯南地甲骨與甲骨分期》（《文物》1981年第5期）中發表。
以我轉抄的序稿與《殷虛卜辭後編考釋》的序文對校，由開首“一坑之集合”到“丙屜七”，無一字之差。然而書稿的序在“丙屜七”後面還有一小段講“甲屜二”文字特點，摹錄了很多字形，我以前所見紙本則沒有，衹有亂抄的若干字形可見。
（二）關於“跋”
書稿在序的後面，有曾毅公先生補寫的一段跋語，其間包含著許多有關這部書稿的信息，是大家一定會關心的。由於跋語字迹較草，下面逐句疏解，以便讀者。
“《殷虛卜辭後编》釋文，爲十七年戊辰拓工劉殿臣及裝訂手左某粘貼後，明義士以一分贈馬叔平先生，一分贈容希白先生，一分贈余。”
“十七年戊辰”是民國十七年，公元1928年。《殷虛卜辭後编》甲骨的墨拓工作，是明義士1927年到華北聯合語言學校後進行的。至此拓製完畢，分贈馬衡、容庚及曾毅公各一份。
“此釋文則十九年暑假中自安陽歸平后，就拓前明所作說明，請佟桂華兄助譯出，忽忽十數年矣。”
民國十九年係公元1930年，曾毅公先生的《殷虛卜辭後编》釋文作於此時。“明所作說明”應即跋語前面的序，是明義士在墨拓前所撰，用的是英文，故須翻譯。由“忽忽十數年矣”句，可推測跋語題於四十年代建國以前。
“明于廿五年歸國前，將拓本索回，又贈余前編一部。”
民國廿五年係公元1936年，明義士索回曾毅公先生那份《後編》拓本。《前編》指上海出版的《殷虛卜辭》一書。
“予所（此處漏寫一字）《殷虛卜辭彙編》則據此釋文，而所集索引卡片則久已散失。”
查《明義士和他的藏品》所附曾毅公致明義士的幾封信，跋語此處說的《殷虛卜辭彙編》大約是曾先生在編著的一種依《說文》部首和分卷的甲骨文字編。不過幾封信內字編的標題都不同，1937年一信稱《殷虛卜辭彙考》，又一信稱《殷虛卜辭類考》，1939年的信則稱《殷虛卜辭彙纂》，且云到1937年夏，已寫至十二卷上，有卡片一千餘張。1936年明義士索回拓片後，曾毅公這項工作就衹能依據自己過去的釋文了。
“《後編》編號自2370起，至3381止，此冊乃村中張學獻菜園一坑所出。”
明義士《甲骨研究》（齊魯書社，1996年）云1924年“小屯人打牆，發現一坑甲骨，爲余所得”（第20頁），與此可相參照，而跋語所記地點更爲詳細。
（三）關於“考釋”
前面已說到，《殷虛卜辭後编考釋》的主體部分的署名是“明義士編次，曾毅釋文”，那麼他們二人在其中各自居於怎樣的地位，起了怎樣的作用？
所謂“編次”，我認爲意思便是整理排定《後編》各片的次第，給予編號。明義士在這方面所做的工作，已充分體現在書稿卷首的序中。他根據卜骨原件，進行觀察分析，特別是做了現在我們叫做分期斷代的研究。明義士這方面的成果，對後來甲骨分期系統的討論有重要影響，我在2008年有《明義士對一坑卜骨的整理》一文（《社會科學戰綫》2008年第9期，又收入《通向文明之路》，商務印書館，2010年）專門論述，請讀者參看，這裏不再重複。
至於《考釋》中的卜辭釋文，應當都出自曾毅公先生之手。他逐片寫錄了《後編》卜辭，還附加了多處研究性的注解，表達出自己的意見。
例如書稿3051片是我們今天講的歷組卜辭，有“汅”即“河”字。曾毅公先生的注解先引羅振玉釋之爲“匕（妣）乙”的誤說，然後自釋作“禹”字，冠以“毅案”。又如書稿3284片（《甲骨研究》引作3279）是今天講的無名組卜辭，有“子癸”，書稿注解云：“子癸，人名。明義士曰：‘子癸即兄癸，爲武乙之兄弟行，參閱《殷虛書契後編》卷上第七頁。’毅案：武乙之兄弟行，史書之紀載無名癸者，必未及位而殂，故史缺書。”明確將明義士放到被徵引的位置。由此推論，《考釋》釋文確係曾毅公先生所撰作，然而那時他是明義士的助手，其間也必多受影響，這恐怕是無疑的。將來若能有機會把這一書稿的釋文注解，與明義士《甲骨研究》中的《後編》各片釋讀，一一對勘比較，將是一項有意義的工作。
李學勤
2016年端午
附圖：《殷虛卜辭後編序》
出版後記
上世紀中國學術界最偉大的進展之一是甲骨文的發現和對殷虛的發掘。陳寅恪先生在《陳垣敦煌劫餘錄序》中指出：“一時代之學術，必有其新材料與新問題。取用此材料，以研求新問題，則爲此時代學術之新潮流。”甲骨文的發現，給史學界提供了第一手的新材料，提出了新問題，從而推升上古史的研究和考辨。潮流所向，一時間大師相望，勝果爭攀。
甲骨學的巍峨深邃，一般人當然很難涉足。筆者於此，雖不能至，心嚮往之。繪事之餘，也關注文字的發展和流變。多年來自甲骨文、金文而下，直至唐代碑誌，持續觀摩、研究、臨習，在此過程中逐步感受中國文字緩慢的衍化和豐厚的積澱。
我生也晚，却欣逢一個學習條件非常好的時代。不但許多珍貴資料的複製技術日新月異、突飛猛進，市場的開放，也使資料的獲取越來越方便。這就給有志於學者提供了條件。近年來，隨著全民對於傳統文化復興的期待，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經典文化的載體——古籍善本。這一趨勢預示著傳統精神的回歸。
乙未冬於中國書店秋拍，在展陳的古籍善本中，筆者注意到一函兩冊手稿，內容爲《殷虛卜辭後編考釋》之序及考釋。全部以工整娟秀的小楷寫就，字體恬靜無華，書氣滿紙。其中尤以甲骨例字的書寫古雅美奐，更非一般學者所爲，作者必具深厚甲骨學養。書稿署名爲明義士和曾毅。拍賣圖錄有小注，稱曾毅（曾毅公）與當代學界泰斗李學勤先生有關。筆者對於明義士略知一二，曾毅其人從未耳聞。因爲在文物出版社出版畫冊之由，曾與李學勤先生公子李縉雲老師有過交往，乃詢諸縉雲老師，得到證實，李學勤先生青年時期即已謁見的曾毅公先生，確曾又名曾毅。李先生的這一意見，更增加我對書稿的認知。古籍造假難度很大，尤其這樣具備精深學術造詣的學人手稿更是難得。書稿散在衆多拍品中並不起眼，遂以不高之起價拍歸。
丙申陽春，經縉雲老師引見，得以拜會李學勤先生於其清華寓所。簡單的寒暄之後，即進入正題。關於這部手稿，先生感到很大的興趣，並事先爲此準備了很多材料。正如先生在序言中所言，他在青年時期曾經筆錄過曾毅公先生寫在幾頁稿紙上的“殷虛卜辭後編序”，而當時並不知道這部手稿的存在。爲了確定考釋等部分的內容，先生又從以往的出版物中尋找材料。語文出版社出版《“甲骨學一百年”成果之三——百年甲骨學論著目》中第514頁8573條有《殷虛卜辭後編叙言》，注爲明義士所作，曾毅公英譯中，稿本，1928年。此當是據李先生早年依曾毅公先生那幾頁稿紙所錄。另外商務印書館出版李學勤先生著《通向文明之路》第84頁有《明義士對一坑卜骨的整理》，所引用序言和釋文內容與此手稿所錄完全相同。手稿的出現，令李先生大爲興奮，縉雲老師提出來希望把手稿影印出版，先生慨然允諾撰文介紹。
期間，聽說李先生曾住院手術，然而始終沒有停止對這部手稿出版的關注，並以極大的毅力和熱情，出院後很快完成序文的撰寫，對於書中各部分內容都有非常切實而審慎的探究。在當今學界，李先生以學養豐贍、治學嚴謹和著述勤奮著稱，他的序言，更能說明這部偶然發現的、將近一個世紀以前的手稿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
范曾先生對於李學勤先生非常推重，他在認真閱讀李先生序言之後，欣然題寫書名。
今《殷虛卜辭後編考釋》曾毅公先生手稿即將影印出版，學界幸事。劉波何幸，得逢其盛，前輩學人導夫先路，其孜孜探求的精神會成爲一筆豐厚的財富儲藏心底，成爲我輩懷醑計程、拾級而上的動力。
丙申溽暑荷生劉波記於北京歸園
微刊小編：夏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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