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跟郑张先生见过两次面，那是2016年刚到北京没多久的时候。为了完成《郑张尚芳口述史》一书，我们跟着张老师去郑张先生家采访他。仅有的两次见面，了解得并不多，也许郑张先生连我的名字也没记住。不过一个真正的“大家”，能够深刻影响的，也许正是他叫不上名字甚至根本不认识的那些人。
图一：张维佳老师及学生与郑张先生合影
两次见面，最深的感受就是，郑张先生是一位慈祥的老头，真的非常慈祥，没有一丝语言学“大佬”的样子，就是一个八十多岁的隔壁老爷爷。
他的家在一个老式小区的一层，可以用极为简陋来形容。推开门是一间很小的厨房，设施很老旧，光线也很暗。我不知道他们的客厅在哪，也许根本就没有客厅。目所能及的三间房有两间是放满了书的，还有一间只能放下一张桌子和几张板凳，那应该是他们家吃饭的地儿，我们就是在那张桌子上采访的他。
图二：张维佳与黄树先采访郑张先生
【二】
第二次采访，张老师没去，我负责提问。准备的问题很多，谈他与语言学界其他学者的交往，谈他的家庭教育，谈他对很多学术或非学术问题的认识等。不知道是因为我们几个人太年轻，他不好开口，还是因为郑张先生就是这样一个少言之人，我们很少获得学术以外的内容。我很想听听这位语言学“大牛”谈谈他对语言学、对语言学圈、对他的成长以及各种实在问题的看法，但很遗憾，那天我们只是听他说了一遍他在很多书里都写到的东西。
郑张先生是幸运的，在那个异常艰难的时代，受吕叔湘先生与李荣先生的资助进行研究，后又以高中学历考入社科院语言学工作。他也经历了许多不幸之事，年轻的时候有学术权威压制，以副研究员的身份退休，后来又有北大著名教授到处公开批判。我相信其中有学术上的争鸣，但更多的可能并不是流派之争，而是帮派之争、利益之争。作为后辈，我们对这些学术八卦很有兴趣。很多时候，学术八卦甚至比某些学术观点对我们更有启发。但郑张先生不谈这些，即便我们偶尔提到，他也是很坦然地笑一笑。他说自己不是想要冒犯王力先生，否定王力先生的体系，他的观点只是在王力先生的观点上更进一步，并且还得到过王力先生的赞同。
他笑得非常诚实坦然，我们感觉不到一丝的介怀与忿恨。但是反观那位北大著名教授，近几年好像仍在到处批郑批梅，感觉有点像方舟子打假般穷追不舍。郑张先生，到底假不假，后人自有评判。但是话又说回来，在目前这种学术环境中，又有几人敢保证自己是“百分百真”的呢？如今，郑张先生已经永远离开了，世纪初的那段争鸣也已经渐渐被人淡忘。也许再过上几年，就会有人开始重新审视那次争鸣，反省它的负面及正面影响了。
【三】
人固有一死。郑张先生的一生，确有许多传奇之处，了解的人多说一说，我们后辈之人便知道的多一点。但在目前的话语体系下，好像说出来便是故意挑战一些人的权威。希望郑张先生的《口述史》可以让我们了解得更多一些。
突然想到一句话：历史只是故事。“故事”二字拆开来解释就是“过去的事”，那不就是历史吗？我们了解郑张先生的故事，就是在了解他的历史。
郑张先生若知道他的故事给了我们如此多的启发，想必他也是非常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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