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与实践
因为我是中医学专业的，针灸只有一门《针灸学》的考试课，所以学来泛泛。但授业恩师是李志道老先生。老先生家学渊源，博闻强记，相貌高古奇伟，语言风趣幽默。老先生上课有几大特点，一是两节大课连上，中途不下课，上厕所自便，不须报告。二是上课没正形，不翻书、不点名、无讲义，喜跷脚，或坐课桌上。开学拿本教材，一学期下来除了读了几句前言从来没有翻过，教材的作用是用来夹两支粉笔，每课皆如此，颜色都没换过，永远是白色。三是讲课兴之所致则手舞足蹈且需点香烟一根助兴，且正告学生不许告状。彼时往往哄堂大笑，老先生手举香烟在腮边笑咪咪看着我们，此情此景如在眼前。四是从来不划重点，老先生声称考试不关他的事，他也不会去关心考题，但是他让我们背的几个歌诀就是考试的重点。一直到考执业医师也就是那几个歌诀的内容。其实我们是他教的最后一届本科生，勉强可算是关门弟子吧。先生教我的时间虽短但是我现在回想，他为我们开启的是一条通天大道，方向正确又宽缓从容。
本科学习时一心想做仲景门下走狗，针灸自然是考完就放。到了工作时却发现因为条件所限，不能开汤药，颈肩腰腿痛的人又比比皆是，只好又拿起针来。彼时针灸时好用细针，因其不痛，好招徕病人；又好用长针，莫名其妙觉得扎得深会效果好，且显得我技术好。今日回想简直莫名其妙。犹忆当年有一个高热不退小伙子，从上午静脉输液，从早到晚，水挂去多瓶，口服肌注退烧药就是不退烧，到了晚上九点多，实在不行，退不下去就要送上级医院，那时心胆气高，让患者伸直双臂在尺泽穴处三棱针一刺，血喷如线香，绵绵不断。患者马上说舒服了，头不胀了。正说话间旁观者晕血倒下了。血流自然停止后一身薄汗，再量体温已经下降。明日复诊，已经正常。令人印象深刻，至今难忘。现在反推可能是肺炎之类的稽留热型，而《灵枢》言“肺心有邪，其气留于两肘”，能够有效一是经文不诬；二是误打误撞，实属侥幸。
此后扎针不过随痛下针，乏善可陈。好研究《单穴治病选粹》之类的书，东一榔头西一棒。心里知道这个办法早晚沦为针灸匠，但也没有什么动力和方法。
到2014年赴藏出差半年。临行带了郭霭春老先生的《灵枢经校注语译》。在川藏时无聊之极，反而静心读书，读了三遍总算是粗通文字。回锡后又接读《甲乙经》。这两个大部头啃下去才略知针道门径。再读《针灸大成》之策论、《标幽赋》等文献才能知道点皮毛。
当时治一八旬老太太肩周炎，有一天老太太说耳朵这两天又开始非常痒，是里面痒，挠都挠不着，只能用棉签醮点皮炎平抹抹，聊以自慰。我立取双大钟，轻刺慢捻。第二天来说耳朵不痒了，一直到肩周炎治好耳朵都不再痒，老人家非常高兴，因为以往就没有彻底好过只有轻重之别。此时方知经脉之妙真有立竿见影之神奇。
那时开始又仿《灵枢》九针之形，参考河北满城汉墓金针的粗细，再参酌民间中医的针具形制，订做一些针灸针，来用九针治皮肉脉筋骨不同的病。疗效大见提高。曾治一老太太，检查说是椎间盘突出，痛不可忍，腰强直不能稍动，查体在第四腰椎旁有一筋结点。用员利针一针即好，活动自如（随访三年都没有复发）。
但满满的信心没多久就遭遇痛击。具体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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