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瓷奇石—玩石的舍与得

“一、二、三。我将这三块石头买下，不还价，不过，你得将那块小石头送给我。”

若干年前，我在桂林瓦窑石头市场一个不大的石头店，点完架子上的石头后就指着桌面上的一块小石头，用“上帝”的口吻对女店主说。

桂中一带盛产奇石，她或许是下了岗，又或许是爱好，干起了卖石头生意。卖石本来就是偏门生意，再加上是女性，在当年就更显“偏门”了。或者女人有女人玩石头的个性，我点中的几块石头都很细腻和“水性”，尤其是放在桌子上的那块小石头，半个巴掌大，普通的鹅卵石，黑色调，在石头的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浮雕石纹，呈金黄色，乍一看，活像一条小小金鱼在水中游弋。石头底座则用一个简单的树根托起。

买卖石头，通常有这样的潜规则：买大送小。

“这块小石头都不舍得送我？”我见店主人摸着小石头在考虑，迟迟不作答复，便追问了一句。

“老板，多谢你买我的石头，但这块小石头不能送你，要么我送你一块大的。”店主人开声了。

其实，我要小石头是有“买椟求珠”的企图在的。

几块大石头，形态一般，非极品，可有可无。而小石头是块图纹石，“小金鱼”活龙活现，有收藏价值。如果单买这块小石头，会引起主人的注意，说不定，价钱也不低，于是就来个“声东击西”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是，店主人似乎不上钩。

“那块石头这么小，我买大的你就送小的给我了。”我不怕暴露“阴谋”，直截了当提出要求。

“老板，这石头虽然小块，但它可是我亲自拾获的第一块石头，十分有意义，所以不能送给你。”店主人说出了她的初衷。

“我的店刚开不久，投入了些钱，也没有什么生意，多谢你看中了我的石头，你买了那几块，我再送一块大的给你。”店主人见我不哼声，生怕走掉了生意。

“不，我就要你送那块小石头，要不，那几块我也不买了。”商人的口吻，令我说话有点硬。

这回轮到她不哼声了。我知道，她很想卖石头，又不愿意搭上那块“小金鱼”，矛盾着，思索着。

我慢慢地移开脚步，佯装离开她的店。我知道，这一招很容易攻破那些卖家犹豫不决的心理，如果她渴望做成这笔生意，她一定会让步。

“你回来吧，石头卖给你。”我已经离开石店几十步之遥了，还未听到自己设计的台词回音。心里有点失望，但收不住的“自尊”，驱使我继续离去。

石头市场不大，又看了好几家石店，没有发现有心仪的石头，不知咋的，不知不觉转回了刚才的那个小店。

“回来了。”女主人向我招呼。

“嗯。”我应完之后，眼睛扫了一下先前的几块石头，最后将注意力放在她手中的那块“小金鱼”上。

“怎么样，买三送一。”我又说了一句。

“这样吧，我真想做成这笔生意，那三块石头你拿去，五折价钱。这小石头，我就不送你了。”

“我不买了，谢谢。”说不上生气，但我有点真的不愿意，然后离开她的店，这回真的放弃这桩买卖，因为，我要求她的小石头，看来她是不愿意割爱，惟有罢了。

“你回来吧，石头卖给你。”也是离开石店几十步之遥，我听到了这句设计台词。我以为是幻觉，揉了揉耳朵，后面又再次传来了这句话：“你回来吧，石头卖给你。”

“小石头不用打包了。”我随手拿起桌面上的“小金鱼”，奇怪，石头怎么会温热的。原来，在我在市场迂回两圈的时间内，店主人一直将小石头裹在手心里。

（二）

半年之后，我收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李老板，我送你的那块小石头还在家里吗？”

“什么小石头？”这半年，我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头，而且还开了个石店。

“在桂林买的，石头上面有条小金鱼的。”那边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

“小金鱼？”想起来了，也就是搁置在架子一角的那块，因为表面的纹理似鱼，于是我想将它凑成一组动物世界组石。

“你能让回给我吗？”对方提出要买回那块石头。

“为什么呢？”我模棱两可，但想探个究竟。

 “你还记得，我说过它是我玩石后拾获的第一块石头吗？自从石头给你后，我一直惦念着它，时常失眠，有时简直想它想到发疯……”她一骨碌说了很多。

卖掉了心爱的石头，的确难舍甚至后悔，这我也有同样的切肤之痛，但她所说的理由还不充足，我不能答应她。

“我给你双倍的价钱。”她见我不答应，急了，冒出这句话。

我没有回答她，准备收线搁下电话。

 “慢，慢着，我还有话要说。”对方真的急了。

  “李老板，你不知道啊，那块小石头，图纹除了像小金鱼，它还有一个特别的含意。”

 “是你拾获的第一块石头吗？”我接上话。

“不是，是，是，不对……”对方急乱了。

“对，小石头是我拾获的第一块石头，但重要的是另一个原因。石头的图纹你看清了没有，横看像金鱼，如果你将石头竖起来看，小金鱼石纹就变成了一个戴草帽的少女像。有人说；少女像十足是我年轻时的模样，大家都谴责我将石头卖掉。其实，那个时候，我真的等钱用，要交店租……”

虽然电话还拿在手里，但后面的话我再没听清楚了，而是从架子上拿起那块“小金鱼”，将石头竖起。奇怪，“小金鱼”就真的变成了“小女孩”。这么说来，我拾到宝了，一石二“鸟”啊！

“喂，你听见了吗？谢谢你帮了个忙。”对方电话还未停，中间也不知她说了什么，我没哼声，不会误解成我答应什么了吧。

“我考虑一下，再给你电话。”我说了句双方均可下台的话，然后讲声拜拜。

（三）

我重新审视“一石二鸟”：横向成鱼侧成人。越发对它喜爱起来。

当我将它擦干净，准备放回架子上时，耳边响起了一句话：“我一直惦念着它，时常失眠，有时简直想它想到发疯……谢谢你帮个忙。”

我呆了一下，又从架子上将“一石二鸟”取了下来，另外找出一个礼品盒，用红色的绒布将小石头包裹起来，轻轻地将它放在盒子内，然后提起电话。

 “小石头可以送回给你，不过，你得亲自来广州取。”我要她来广州取石，一者，的确没有理由我送过去；二者，借此考验一下她对石头的诚意。

（四）

 “李老板，我刚下火车，一个小时后我到你的店。”没隔几天，小石头的原主人就从桂林来到广州。

 “怎么石头这么温热？”原主人接过那块久违了石头后惊讶地自言自语说。

不知她是否知道，在等她的一个小时内，我一直将小石头裹在手心，久久舍之不得……

我舍去了一件心爱的珍奇之物，但石头能回到更热爱它，与它更有缘的人身边，何尝不是得呢。

当然，桂林小石头的原主人陈实石友，也不会两手空空来见我，她给我送来了个先前属广西的著名贡品土特产——荔浦“芋头”，不过是石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