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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博托之死
         “卡比拉?”蒙博托听闻此人名姓,一脸不屑的神气。然则这卡比拉是何许人也?缘何蒙博托不把他放在眼里?
        说来这卡比拉资格可是够老的。他全名叫洛朗·德西雷·卡比拉(Laurent-Désiré Kabila),1939年11月27日出生于比属刚果加丹加省雅多维尔(Jadotville,今利卡西城),父亲是巴鲁巴族,母亲是隆达族,由于家里好歹算个贵族,他从小受到良好教育,曾去法国攻读政治学,并借此学习了马克思主义,后来又在达累斯萨拉姆大学深造。他积极投入独立运动,并在故乡加丹加省参与组织“加丹加巴鲁巴民众总盟”(简称巴鲁巴卡balubakat),1960年刚果(利)独立不久,冲伯在加丹加叛乱,卡比拉率众传檄讨逆,被任命为“巴鲁巴卡青年联队”副总司令,从此投笔从戎。1961年,卢蒙巴被蒙博托害死,基赞加等在斯坦利维尔组织政权与蒙博托对抗,卡比拉站在基赞加一边,被基赞加政权任命为被加丹加省议会代表和中央新闻部长办公室主任,不久,因形势吃紧,被委派到东方的基武省,组建游击基地,以便进行持久战。1962年,基赞加政府覆灭,卡比拉誓死不降,领着手下一干兄弟转入深山密林,凭借地利人和,与蒙博托周旋。
        此时蒙博托声势越来越盛,又得到西方军援,卡比拉人少枪缺,真个有山穷水尽之感。撑到1965年,眼见得蒙博托羽翼丰满,眼看要名至实归,执社稷之牛耳,卡比拉正自彷徨无计,忽听伙计来报,有一彪人马,尽打红旗,前来助战,卡比拉急问来人是谁,不问则已,一问之下,不由得大喜过望。
       这位道这来将是谁?不是别人,正是那大名鼎鼎的阿根廷革命志士、古巴革命的大功臣切.格瓦拉。
       原来这格瓦拉自古巴革命成功,身居部长高位,权利在握,却一日日怏怏不乐:“普天下还有三分之二受苦的老百姓,我格瓦拉在这区区小岛养尊处优,髀肉复生,成何体统?”他计议已定,便辞别老战友卡斯特罗,带了一干亲信死党潜出古巴,来非洲“输出革命”,闻得卡比拉尚在苦战,便领了麾下百余人前来。
        两人相见,惊喜劳苦,自不必说,闲话扯过,便聊到革命大计,格瓦拉慷慨言道:“革命的原则,就是不间断地进攻,从胜利走向胜利,这非洲革命最大的障碍,就是帝国主义扶植代言人,我等当戮力同心,集中精锐,专打比利时军和美国顾问,只要主子被打败,数节之下,势如破竹,蒙博托藓芥小患,何足一破!”
         卡比拉摇头道:“足下自远方来,不晓得这里的底细。比利时人经营已久,蒙博托羽翼已丰,此刻硬来,便是乞丐和龙王比宝,依小弟之意,不如你我成犄角之势,彼此呼应,先立足边境山林,徐图发展,待浸成燎原,再思进取,方为万全。”
        格瓦拉勃然大怒,斥道:“贤弟所言何其气短!若依贤弟办法,革命何时成功,全球何时解放!”一言不合,竟拂袖而去。
       从此这两支友军便面和心不合地在扎伊尔东部边境活动,格瓦拉频繁进袭,声势浩大;卡比拉偃旗息鼓,波澜不兴。美国中情局闻听格瓦拉来此,不敢怠慢,组织特种部队进行反丛林战,格瓦拉虽然骁勇,但毕竟人单势孤,且部下多是白人,在这黑人区转战,宛如一滴牛奶滴进墨汁,目标巨大,难以腾挪,只半年功夫,便损兵折将,铩羽而返,领着残卒转战故乡南美去者。这格瓦拉忿忿不平,在日记中将兵败之责皆归咎于卡比拉消极避战,不思配合,讥讽卡部“只配给我们当后勤队,我们打完仗几小时他们来打扫打扫战场还凑合,不配叫战士”,指责他“好酒好女人”,缺乏革命者的素养,1967年10月,格瓦拉在玻利维亚被俘遇害,其日记中关于卡比拉的论述被公诸于世,令卡比拉一度在革命者心目中声名不佳。蒙博托听到此人名字便心生鄙薄,自然也是这个来历。
         卡比拉本人此刻恐怕并不知道这些,便是知道也顾不上多想,他的想法只有一个:生存,生存就是胜利。
        他狡兔三窟般不断变化驻地,带着队伍到处游击,并逐渐在维多利亚湖一带站住脚跟,且在坦桑尼亚的默许下把大本营移到坦境内的基戈马(Kigoma)。
        卡比拉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非寻常绿林草莽可比,他深知如此无名无份地游击下去,最终只能沦为真正草寇。1967年,他纠合各路反蒙博托人马和卢蒙巴旧部,成立人民革命党(PRP),并在扎坦乌(乌干达)边界的费奇- 巴拉卡山区(Fizi - Baraka)和南基武省建立了一块稳固的根据地。
        他做过地方官,深知“无农不稳”的道理,在这块根据地上他督众屯垦,建立集体农庄,基本保证了军食;他更懂得“无商不富”的道理,把地盘上有限的一些矿山捏在手心,靠走私矿产品交换给养和军火。
        这蒙博托不是军权在握么?如何任凭这独立王国为所欲为?
        原来蒙博托以兵变起家,深知军队是柄双刃剑,可以载舟,可以覆舟,因此不断削减各地将领实力,将精锐都调往首都一带,归自己亲自指挥,还抽调锐卒成立首都师、警卫队,以收强干弱枝之效,这么一来军队稳倒是稳了,可战斗力和士气也没了,对地方上的小打小闹非但视若无睹,甚至打起了发战争财的主意。卡比拉也顺水推舟,跟那些贪婪的军官搞起了心照不宣的走私交易,因此远在金沙萨的蒙博托,对卡比拉的情形其实所知甚少。
         此时坦桑尼亚集聚了不少各国流亡政客,卡比拉折节结纳,尤与乌干达人穆塞韦尼(Yoweri Museveni)交厚。穆塞韦尼出身富厚,谙熟游击战术,又通哲学,与卡比拉一见如故,且此人系乌干达前政府官员,被叛将阿明政变逐出,二人可谓同病相怜,誓以守望相助,相濡以沫。
        可惜这般兄弟有心无力,要生存,要发展,还得现钱好使,卡比拉没奈何,不免时而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1975年5月,他的一干兄弟在坦桑尼亚西部的贡布国家公园(Gombe Stream National Park)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话说这贡布国家公园是坦桑尼亚最小的国家公园,却因一位英国女人的存在而名扬天下,这女人便是黑猩猩专家珍-古德尔(Jane Goodall)。
        这珍妮在贡布与黑猩猩结伴30载,使得自己和贡布都博得盛名,却没想到树大招风,被穷疯了的卡比拉盯上。一天夜里,月黑风高,卡比拉的40来名伙计乘着小舟,悄没声息地渡过坦噶尼嘎湖,冲进古德尔的人类学研究中心,捉去3女1男4名实习生勒赎,引得舆论大哗,并惊动了美国、荷兰使馆,卡比拉甚至派出两名代表招摇过市,在达累斯萨拉姆和西洋人讨价还价。
        此时谣言四起,纷纷传闻人质已经遇害,要求西方出兵解救,卡比拉不慌不忙,先后放掉3名女人质,却死死扣住唯一的男人质不放,索要大批赎金、军火,美国人无奈,只得照办,人质无恙返回。此役虽闹得沸沸扬扬,但卡比拉言而有信却给国际社会留下深刻印象,从此不再纯以草寇目之。
        但此事让卡比拉变成新闻人物,他的独立王国和人马也渐渐为外人知晓,这让他心中颇为不安。1979年,老朋友穆塞韦尼借坦桑兵之助反攻乌干达,推翻阿明,当上国防部长,不久又因与总统不合,被排挤打压,退入农村据守,穆塞韦尼告诫卡比拉,过于招摇,易惹祸殃,应偃旗息鼓,养精蓄锐,徐待时机。此言正合卡比拉之意,从此他轻易不出击,自己更是深入简出,避免招人耳目。1986年,穆塞韦尼攻入坎帕拉,成为乌干达总统,并向卡比拉引荐了卢旺达总统卡加梅(Paul Kagame),约以三人提携,守望相助,共图大业。此后卡比拉更低调,数年间无人知其下落,死讯传得沸沸扬扬,是以有人提醒蒙博托莫忘卡比拉时,蒙博托才会有“他不是死了么”之问。
        卡比拉是在等,等时机成熟,等蒙博托恶贯满盈的一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进入80年代,蒙博托开始露出颓势。
        首先是西方进入新工业革命,对原材料的需求减少,矿产品国际市场价格一落千丈,加上扎伊尔贪腐横行,内耗巨大,浪费严重,生产效率低下,经济渐渐步入颓势,70年代时,他还可以造一条外表光线的六三零大街,用两排高楼大厦遮蔽背后的无数破屋,并刻意安排拳王阿里凌晨驱车过市参加比赛,这位忠厚拳王被匆匆装好的霓虹灯晃得眼珠发蓝,哪里辨得底里,竟激动得欢呼“蒙博托伟大!”但到了80年代后期,便连这样的表面文章也做不起了。
        更要命的还是美国人变脸了。
        自越战结束后美国人就已经不太耐烦在这个无赖身上“乱花钱”,1980年美国众议院就投票要求中止对扎伊尔军援,并一再通过指责蒙博托侵犯人权和贪污的决议,然而此后上台的里根政府却出于拖垮苏联的目的,有意压制了这些声音,里根不但三次邀请蒙博托访美,还当众夸赞其“是有良好意愿的强有力领导人”,因此日子虽紧,蒙博托还凑合过下去。不料几年后冷战结束,苏联解体,华约消失,美国人便要卸磨杀驴了。
        他们先是指责蒙博托“专制”,责令其搞多党制;继而又发起对蒙博托的贪腐调查,在国际上倡言冻结扎伊尔帐户,1993年更毫不客气地拒绝给蒙博托签证,让打算上门“拜山”的后者碰了一鼻子灰。蒙博托对此忿忿不平,骂道:“老子给美国人当了一辈子狗,现在他们不需要我就一脚踢开!要说受害者,我蒙博托才是美国最大的受害者!”
        他当然不是没想办法, 1990年4月14日,他宣布“有限多党制”,自己退出MPR,号称“党派裁判”,结果自然还是一人说了算,后来他还宣布“大赦”、“改革”,希望把人心安抚下来。
        可是他始终贪恋权位、金钱,既不肯分权,也不肯把自己和亲属占据的金钱、企业交欢大众,且变本加厉地贪污,甚至国际社会的救灾款也不放过,偌大扎伊尔,军队发不出饷,公务员开不出工资,通货膨胀高得惊人,最高纪录的1991年10月一个月,就达1208.8%,原本在1970年,1“扎伊尔”可兑换17美元,至1993年8月27日,595.0213万“扎伊尔”只能兑换1美元。扎伊尔中产阶级往往多妻,偶尔开饷,一夫四妻一起肩扛头顶,方能勉强将丈夫一月薪水领回,且不敷半月糊口之费,普通百姓更可想而知。上至将吏,下至平民,口中虽不敢言,心中无不大骂:“汝之一贼子,何不死也!”
        此时蛰伏已久的卡比拉终于感到时机成熟,他在乌干达、卢旺达两总统的赞助下,拜会了安哥拉、布隆迪各国政要,布隆迪此时是图西人掌权,与卡比拉的盟友穆伦格人实属一源,自然慨允,安哥拉与蒙博托乃是世仇,更巴不得他下台,于是或答应助战,或善意中立,形成了一个围堵蒙博托的包围圈。
        1996年,卡比拉趁穆伦格人起事之际重返扎伊尔,在南基武揭竿而起,此时年已57岁的他是不折不扣的革命耆宿,不满蒙博托的各路人马浑忘了格瓦拉的恶评和珍妮事件,或慨然来投,或箪食壶浆,如久旱之望云霓,顷刻之间,众至数万。卡比拉将各派组合成“解放刚果-扎伊尔人民力量联盟”(ADFL),宣布废除蒙博托恶法,不认扎伊尔之名。
        此时乌干达、卢旺达、布隆迪等国依约派出武装人员助战,安哥拉索性直接派兵入境,蒙博托如梦初醒,急忙遣师讨伐。
        要说扎伊尔本是大国,军力充足、装备精良,但一来承平已久,二来蒙博托疑忌将士,大权独揽,军队缺乏训练,武备废弛,三来欠饷已久,士气低落,在基武、加丹加稍作接触,便一溃千里,不得不退守基桑加尼(Kisangani),却被安哥拉兵团团围住,苦战数月后土崩瓦解。
          此时蒙博托犹恋栈不肯去,接连派出使者约见卡比拉,欲与之分权,组建“民族团结政府”,卡比拉冷笑道:“此人当初何不与卢蒙巴、卡萨武布分权?!”坚执不允,麾各路人马加紧进攻,至1997年5月,已进迫金沙萨郊区。
    蒙博托尚待背城借一,作困兽之斗,无如士心瓦解,众叛亲离,知道再不逃遁,必受囚戮之辱,无奈之下,叹一口气,匆匆收拾些细软,领了全家于5月16日登上扎伊尔航空公司仅有的一架波音客机,一阵烟飞赴摩洛哥首都拉巴特避难去也。
        卡比拉闻讯,立即于次日在卢本巴希(Lubumbashi)宣告胜利,改国号为“刚果民主共和国”,5月20日,在丛林中熬了32年、从青年熬成老翁的卡比拉在万众欢呼声中开进金沙萨,以胜利者的姿态穿过了蒙博托为自己建造的凯旋门,基赞加等前朝遗老且喜且泣:卢蒙巴在天有灵,当可瞑目了。
       再说蒙博托,惶惶如丧家之犬,匆匆似漏网之鱼,一口气逃到几千公里外的拉巴特,本以为天下太平,没料到美国人首先倡议彻查其海外资产,卡比拉新政权又与摩洛哥友好协商,索回了被蒙博托带走的那架波音客机,并传闻要以反人类、贪污、腐败等多项之罪名要求引渡蒙博托回国受审。此时蒙博托一腔野心俱作春水,67岁老翁,禁不住又急又气,且羞且恼,一病不起,拖到这年9月7日,竟一命呜呼,归西去了。
        蒙博托自称信奉非洲本教,笃信轮回不灭之说,倘心口如一,不知九泉之下,睹卢蒙巴之面,当有何话说?正所谓“百般算计付流水,一片降幡出帝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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