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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锥心泣血的中越战争作品:《魂牵越北那座山》

19793月,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接近尾声时,成都军区第50150师奉命从高平西侧地区边清剿边撤退回国。该师448团沿班英以北山区回撤,先头部队进至那嘎地区时遭到越军伏击,后处置不当,该团继续回撤时再遭越军伏击。由于上级决策失误,地形复杂,敌情不明,加上一些指挥员指挥不力,部队战斗意志不强,结果先后有7个连队被围失散,共失散542人(其中失踪未回归300余人),丢失各种枪支407支、炮24门,造成了这次自卫还击作战我军最大的一次损失。


在这次失利战斗中,448团通信连6班长殷涛失踪,后根据政策按牺牲对待。30多年后,殷涛烈士的弟弟殷毅怀着一颗探究历史的赤诚之心,上下奔走,实地探访,倾三年心血创作出一部纪实文学作品,真实还原了哥哥殷涛烈士为国捐躯的壮烈历程。这部作品定名为《魂牵越北那座山》,于2016年同众多参战老兵、烈士亲友和热心军迷见面。沈版主读过之后,认为这不仅是一部悼念亲人的深情文学,同时还是一部参考价值很高的史学作品,记载了不少难得一见的历史细节,填补了共和国战史多年语焉不详的一段空白。



下面节选《魂牵越北那座山》一书的引子,让大家先睹为快。


越南,高平省西侧的山岳丛林。


弯曲、坑洼的老3B公路长蛇般缠绕在崇山峻岭中。起伏的峰峦连绵不断,狼牙似的山头挂着一团团破棉絮状的云雾,砂石公路时而盘上山顶,时而蜿蜒到谷底。山脚下有一些层叠的稻田,再往上便是漫山遍野的蕨类植物。路边不时闪现一片片芭蕉树和刺竹丛。


虽然是11月天,但越北亚热带丛林湿漉漉的闷热气候让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散发着牲畜的粪便味道。


我们乘坐的丰田商务车上午离开高平市区,沿越北34号国道进入原平县境后,便折上了老3B公路,一直在大山丛林间颠簸爬行。在一个弯道处的小村庄班英稍作停留后,车子又向北驶入一条山道,约四米宽的砂石路面被雨水浇过,有些泥泞,车子颠簸得更厉害了。


根据相关资料和幸存老兵们的回忆,我早已把这里的周边地图、卫星图看了上百遍,每一座山头、每一条沟渠、每一处开阔地,都像烙印一样烙在我的心里。


电子指北针上的经纬度变动着,逐步靠近我预先设定的明心乡那嘎村的地理坐标。我的心跳在加快……


商务车驶过了那嘎模范村前面的一处水坝,拐上了一条岔道。


在那嘎模范村前的一处群山环抱的开阔地上,我下车踏访。


这里山峦重叠,四面峻峭的山峰包裹着开阔地,就像一口天井,只见到头顶铅灰色的天空,看不到来路和出口。


这里,是原448团老兵们永远心痛的地方!


四十多分钟后,商务车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行。翻过一个山坡左拐没多久,随着山门“打开”,眼前又出现一片狭长的开阔地,刚收割过的稻田一直延伸到山脚。


接近中午时分,我们在路边一座孤零零的破旧平房前停下。房前的旗杆上挂着一面越南国旗,房顶已经拆了,但门上还挂着一把锈锁,斑驳的屋檐上有一排越南文字。


翻译告诉我,那是昆洛村文化中心。


——昆洛村,是我二哥殷涛烈士36年前牺牲的地方!


我立即背上行囊下了车,沿着小道向那片狭长的开阔地走过去。


右手的山脚是一溜农舍,有两层的吊脚楼,也有一些老旧的低矮平房。宽檐木结构的房顶黑黝黝的,像荒野里阴沉沉的庙宇,发出悚人的寒气。


一幢吊脚楼的平台上突然冒出一位缠着黑头巾、身着黑布衫的老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会儿又不见了。她的装束和前苏联塔斯社当年发的宣传照片上端着AK47冲锋枪的越南女民兵一模一样。


穿过村里的小径,我站在田埂上,环顾着开阔地的四周。空旷的开阔地上不见一个人影,死一般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听见自己“咕咚、咕咚”的心跳声……


这里的山形地貌和幸存老兵们描述的一样,方位和地理坐标也吻合。


我环视着这片当年杀机四伏,步步惊心的大山丛林,心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痛楚。这里的山坡、稻田、树木、山谷、小径和空气,都关联着二哥殷涛当年的艰辛与悲壮!


光阴流转,这片呑噬了几百位年轻生命的山林和开阔地,已没有一丁点战争的痕迹。


开阔地西南的大山就是那座当年穿插分队“右手”上的“孤山”。这座“孤山”的北面是巴贝,现在的明心乡政府位置;西面是那嘎和熬嘎两个村屯,南面和东面分别是呑发、嘎瑞。我所在的位置是“孤山”的东北侧昆洛村。


这就是经常出现在我梦境里的那座“孤山”!



这座沉默的“孤山”,见证了36年前那段悲催的历史,同样也记载了当年那场战争的血腥——


1979312日以及以后的几天里,中国人民解放军原成都军区50150师步兵第448团在回撤的途中,被敌人分割包围,失去组织的战士们分散突围,在眼前这片莽莽群山里东冲西撞,孤兵搏杀。


他们的鲜血猩红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我仿佛听到了当年在这里爆出的激烈枪炮声,不屈的战士们浴血喊杀声……


山脚旁,我的二哥殷涛在敌人一片劝降声中,宁死不屈,毅然拉响了怀中的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


悲壮的448团共有328个鲜活、年轻的生命在这片山林里消隐……


这些英勇无畏的战士,在绝境中选择了血战,选择了忠诚,是何等的惨烈、悲壮!


36年过去了,这些英魂依旧在这片阴暗、潮湿的大山丛林中游荡!


这些英魂,属于他们的家庭,属于他们的亲人,更属于我们的祖国、我们的民族!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双眼早已盈满了泪水。我朝着幽暗的大山丛林呼喊“二哥殷涛,我是小四子,您的四弟,我来了!快喊醒您的战友们,我带你们一起回国……”


我感觉胸腔已经炸裂开,一颗颤栗的心脏飘升到了遥遥天庭,与我日夜思念的二哥对话。他身披硝烟,背着报话机,面带微笑一步步朝我走来……


——20151110日上午1120分,我带着父母的遗愿和兄妹们的重托,终于在越南高平省原平县,这片弥漫着当年血腥的莽莽山林里,祭奠我日思夜盼的好哥哥——殷涛烈士,呼唤他的忠魂回归故里!


为了这一刻,我们兄妹已经苦苦等待了三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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