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撷英

（十四）

 

咎由自取

有一个官宦子弟，家里十分富有。一些无赖与他亲近，引诱他到青楼妓院吃喝嫖妓。没到几年，家里被他败尽，搞得揭不开锅，穷得饿死了。他临终前，对妻子说：“我是被坏人害死的，到地府里，我一定要去告他们”。半年后，他托梦给妻子，说他败诉了。判官对他说：“那些妖童娼女，本来就是不讲廉耻的人，他们依靠声色来求取生存，他们像虎豹吃人、鲸鲵吞舟，获取别人钱财。人若不进入山中，虎豹怎么会吃你？你不到海中去游泳，又怎么会被鲸鲵吞掉？你自己不进入青楼妓院，妓女怎能捞你的钱财？只是那些狐朋狗友，事先为你设下圈套，直到套住你为止，这又象悬饵钓鱼，鱼不上钩是不罢休的。因此，阳间有明确的刑律，阴间有报应，这些人想逃是逃不脱的。”

又听说有一书生因亲昵一狐女，最后得了重病死去。有一次清明，他家人去给他上坟，他们看见一个少妇在坟上浇酒祭奠，焚烧纸钱，趴在坟上痛哭不已。他的妻子认出就是那个狐女，站在远处骂她：“你这个死鬼，害人不浅，雷公会劈死你的，你这假慈悲的鬼！”狐女听到后，整整衣服，慢慢地说：“我们这些狐女去追求男子，都是为了采补阳气；如果杀人过多的话，天理自然不容。而男子来追求女子，因耽色过度而伤害了自己的生命，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你又何必责备我呢！”这两件事足以阐明同样的道理。

 

春药

李庆子说：曾夜宿友人家中，天快亮时，忽有两只老鼠奔跳追逐，在房间里像风轮一样旋转，像弹子一样跳跃，瓶罐炉盆，全被撞翻，砰铿碎裂的声音，使人心惊。过了很长时间，一只老鼠跳起有几尺高，又落到地上，再跳起再倒下，才死去。看它七窍流血，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急忙叫友人家的僮仆收拾器物，见盘中晾着的几十粒春药，大半被咬过了。这才明白老鼠误吞了这药，狂淫无度，雌的吃不消而逃避，雄的无处发泄，热火内烧而死。友人出来一看，又惊又笑，随后惊恐地说：“居然会这样啊！我知道厉害了。”把藏着的药全都倒进了水中。燥烈的药物，加以提炼，其药力很猛，而毒性也很大。我见过因服用这药而坏事的人太多了。大概像韩愈用硫黄，贤者也不免于此。庆子的这位朋友，也许是命不该尽，所以能从老鼠处得到启示而忽然悔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