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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字中的人生哲学

 

国人推崇谦逊,厌恶自大,所以发明一个“臭”字以警告世人:“自大一点为臭”。但国人却喜欢大,喜欢争大,也更惧怕大,所以发明一个“伏”字,以警醒世人:人大一点为“伏”。人大一点既可“伏(降)魔”,亦可伏人(令人敬佩与信服)(韩愈《与崔群书》:“伏其为人”),所以人人喜欢大,哪怕只是一点点。当然,愈大愈好。大,看似光鲜,却也潜伏危机,譬如屈节者的伏输,所以伏又带来了惧。

  

大而得意的伏,是折服,是说服,是制服,令人信服,令人佩服(庾信《谢赵王赉丝布启》:“自然心伏”);一旦不得意,则须蛰伏,即或如动物一样冬眠,或如逸士一样“伏处”(幽居,隐居。晋·葛洪《抱朴子嘉·遁》:“蛰伏於盛夏,藏华於当春”),或如卧底者的隐蔽,潜伏。更有甚者,是伏输者的俯首称臣(服输,是理性地承认失败;伏输,是一种低头屈服)。总之,为了大,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即便是降,仍是为大,因为这种人深知,臣终究还是大于民的。

  

伏,也可指埋伏(《左传·庄公十年》:“惧有伏然”),是隐蔽,是计谋。为免遭伏兵的伏击而中计,必惧而远之。若此,设计者当然失望。

  

伏,又指禽覆卵,此时的伏,是遮盖,是保护,是本能,是恩情。

  

伏案,是在思考或写作,自然是想把自己的作品写好做大。所以,才有谋篇,才有伏笔。虽是虚构,是手法,亦是埋伏。只是埋伏的是线索,是故事,而不是阴谋。当然,亦有伏案而睡者,那或是疲劳者的休整,或是无奈者的反抗。前者是为了进一步做大,后者则是对大的厌倦。

  

伏也告诉人们,惧大须自保,要低调。如对上一级要称大人;面圣,觐见,朝见,不能抬头,须在伏的状态下进行。对皇帝陈述自己想法时甚至要“趴着想”——当然不是伏案想(“伏惟”,指下对上的“伏着想”,即“趴着想”,一般指对皇上。魏征《十渐不克终疏》:“伏惟陛下年甫弱冠”)。伏(趴着)的这种惧,是惧怕加恭敬,已演化成一种礼仪。伏,不同于俯首帖耳的俯,俯首帖耳不止低头,更似狗一样摇尾乞怜。

  

伏,又指伏天。从这一意义上看,伏代表着热。看来,自大一点会臭,人大一点会热。热,心可以,那是奉献;身也可以,那是一种准备;头却万万不可以,那会失去理智,令人疯狂。这让人想起了古人的“伏腊”祭祀(夏祭为伏,冬祭为腊)。汉·杨恽《报孙会宗书》中有“田家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炮羔,斗酒自劳”一说,意即农民耕作劳苦,年节祭祀,吃肉喝酒,慰劳自己。这里的伏与腊,是热与冷,不是大与小。这种大吃大喝,是劳作者的自娱自乐。但,祭祀是向神灵求福消灾,从这一意义说,对神灵更是一种惧,惧神灵之神、灵、大,这种惧已是一种敬畏,真诚之惧,藏伏其中。祭的这种近乎疯狂,不是头脑发热,已是一种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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