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的话:前几天在恩施游历,穿行在建始、巴东、鹤峰,清江水流淌在高山峡谷之间,俯仰天地,觉得人生短促,也没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让人铭记,不觉遗憾。
有天晚上,在宜影小镇上和野夫畅饮,在座的还有画家黄于纲和音乐人大志。我们唱起歌谣,每句歌词音符都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么好的夜晚我们在一起,那么坏的明天我们要分离……
大家伙喝的尽兴,最尽兴的是小黄,跟着手鼓的节奏,跳起舞来了。宜影古塔倒影在猫儿水中,水波一晃,就像它的前世破碎不堪。 “一色长天高捧日,五更沧海倒凌霄”,那塔前的对联倒是写得不错。
今天推荐的是甘肃诗人李志勇的一首诗,红桦树在山上燃烧,我们在人间受苦。我们走过空旷的广场,我们的确是需要相互扶持的人啊。
▎红桦树
李志勇
大部分人感到,红桦树的树皮就是它的花朵
少部分的人感到
蓝天上高高飞翔的几只鸟,是它的花朵
溪水在山下,在没有山风
树木非常安静时,能听到它流淌的声音
红桦树,树杆火红,绿色的叶子
就像长在火焰之上
早上,整座山,像刚升上来时的样子
一身的水,然后慢慢地被阳光晒干
大部分人感到,红桦树的大门和窗户都朝山下敞开着
里面非常的凉爽
住着一个女子
少部分的人感到,尽管里面
是有一个清凉的女子,但红桦树
还是一座
已经开始燃烧了的、但还等待着神的庙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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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需要理想的写作和阅读
我愿意用一种非专业学术的方式来谈论当代诗歌。因为在我看来,当代诗歌本来就是对学术专业的一种批评和反叛,或者说,至少有着反叛的愿望。从整体上理解,当代诗歌显现出的明显特质是复杂、多义、不确定,诗人们对诗的各种探索日趋深入,比如,有些诗歌甚至只是弥漫在生活空气中的一种气氛、一种像流感那样可传染的情绪或者一种对待各种事情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似乎很难用某种专业的批评惯例或“范式”去定义和叙述它。
当然,我并不是说,大众的欲望和意见就一定会比专家的知识更加准确地表达这个时代中关于诗的理念(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也不是说,诗真的需要乱搞一通。虽然当代诗歌具备了某种“任意的可能性”,但这同样是一件令人不安的事情。如果任何一样东西都可以被弄成诗,诗人们都期待着在失去意义中获得快乐,那么诗的逻辑恐怕早就由手艺变成流水线了。
所以我觉得当代诗歌需要一种耐心和理想,不管是写作还是阅读。这有点像李志勇在《红桦树》的结尾写到的那样:“还是一座/已经开始燃烧了的、但还等待着神的庙宇”。我相信诗人写到这里时一定有一种非常复杂的矛盾心情,比如,当诗人无法面对现实的残酷而转向理想的时候,他会发现理想也正在破灭。但其实达里奥·福在《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中高呼的:“现实是残酷的,理想都破灭了”,并不是说人类没有理想和耐心了,而是想通过这个判断来提醒自己,理想还是有的,只是我们已经不知道它是什么,它需要我们重新去寻找。
理想当然需要我们去耐心寻找,诗也是这样。李志勇在诗中表达出大部分人的感受和少部分人的感受不同,是合理的事情,毕竟“月光宝盒”不是每个人都有。同样,在矛盾和荒谬中抵达彼岸是当代诗人面临的又一个考验。在《红桦树》这首诗中,每一个句子单独来看,都是奇怪且相互冲突的,但整首诗的各个部分按照诗人的逻辑和设想又都是合理的。部分的荒谬造就了整体的合理,我们的现实生活,难道不正是这样吗?
《红桦树》这首诗是李志勇看待世界的一个窗口。通过这个窗口,诗人所看到的东西都是虚幻和不确定的。其实说到底,我也认为世界本身究竟什么样,我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所有对世界的总体面貌的判断很可能只是我们的想象。在这首诗中,那些阴阳、动静、气象、和合、变化等等所表述的无非是诗人自己的一个世界观。而有趣的是,他似乎一直在暗示着,自己并不是单纯地在追寻理想,而是仅仅在“喜欢的东西”里去追求理想。
这是一种非常中国化的方式。换句话说,“世界是什么?”对诗人来说可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界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也是我想了解的问题,可能没有答案,也可能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目录:
于无声处闻惊雷:左后卫《前妻》
三无四借:余笑忠《正月初六,春光明媚,独坐偶成》
另外的心灵:张执浩《高原上的野花》
比较蓝:微微《约等于蓝》
关于风:高玉磊《风吹杜甫》
诗与画:槐树《跳房子》
抗拒与接纳:唐丹鸿《向日葵》
闪耀着流水的光芒:弥赛亚《那春天》
弄假成真:张海峰《诗五十八章·36》
一个新世界的诞生:于小韦《火车》
退后一步:黄灿然《但今夜你将失眠》
好像有,其实没有,但是还有:魔头贝贝《相见欢》
我空故我在:竖《轻轻的五十克拉》
浮世与梦想:莱耳《雪夜》
悲伤的下半身:尹丽川《情人》
经验的诱惑:吴铭越《采冰者》
酒逢千杯知己少:苏浅《在草原上》
读诗便条:陈舸《钓鱼人的一天》
望远镜中的现实生活:陈小三《一个人去游泳》
人有大欢喜,我有小忧伤:许剑《小神仙》
觉悟:朱朱《楼梯上》
问题中的问题:余怒《十年前》
长话短说:旋覆《白夜》
安魂曲:何小竹《哀歌》
身份的辩护:苏瓷瓷《2004年8月1日》
多余的世界:蓝蓝《从绝望开始》
无法还原:高春林《画风景》
最初的困惑:宇向《一阵风》
没有问题的问题:杨铁军《和一个声音的对话》
诗是一种设计:小箭《保持沉默》
破坏仪式的女人:吕约《蘑菇》
生死存亡的睡眠:伊沙《最黑的睡眠》
偏执的想象:蓠《二月》
跟你想的不一样:天乐《旧毛巾很爽快》
除了接受,还能怎样:唐果《仇人的仇人是一块黑板擦》
一种需要理想的写作和阅读:李志勇《红桦树》
诗的人生观:乌青《酒后的人生观》
诗和诗理论:衣米一《初恋》
幻想和答案:路塞《鲜花小姐》
丢弃的未来和过去:艾先《火柴的爱情》
叛变的眼光:王小妮《喜鹊只沿着河岸飞》
这时候,夜晚的河流最深:邓兴《这时候,夜晚的河流最深》
没有问号的诗:沈浩波《每一幢楼里,都有一个弹钢琴的女孩》
诗的晚景:黑骆驼《晚景》
把一种好听的声音传过来:小安《女孩》
寂寞的小镇:谈骁《小镇》
孤独的语言和语言的孤独:杨黎《除夕夜十一点,我突然想去埃及》
悲观和希望:朵朵拉《更多的时候》
幽暗的常识:池凌云《傍晚送奔奔去小南门》
黑暗中一跃:斑马《台灯的灯光》
苏州的寂寞:天乐《苏州》
唱歌的人在户外:韩东《格里高利圣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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