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葵：干吗要读那么多？

书本读来读去，道理听去听来，都好比小时候眯起眼睛看万花筒，大千世界剥开来看，不过赤橙黄绿青蓝紫几粒细碎塑料而已

文｜杨葵

友人绿茶来做问卷调查，事关文学与阅读。我在答卷中说了两个意思：一，如果不是文学专业研究、创作、教育者，一辈子反复阅读几十本，甚至只有十几本文学经典，比马不停蹄读新书要有价值得多；二，文学阅读没有不可替代性，禅宗惠能六祖都不识字，照样是没几个人能比的人类之光。问卷里还问：没有文学，会不会缺少什么？答曰当然缺，缺文学。但是，什么都不缺的生命不存在，无非此消彼长。

在喜欢新鲜这一点上，人人都本性难移，即便普通读者，也老想读得多一些，再多一些；即便不想当音乐家，也老想听得多一些，再多一些。贪心吧，贪多嚼不烂的贪，贪嗔痴的贪。与生俱来，想改变，必须使出超常规的力量，所以，挺绝望的。

再换个角度说说这件事。从前现在，很多人忙活打通和融合，打通古今，融合中外，打通文史哲，融合儒释道，也出了不少成果，有很多论文和专著。早年读书学习，对此不以为然，觉得桥归桥，路归路，什么打通融合的，都是妄想加瞎扯。

随着年纪、阅历增长，现在觉得也不无道理，因为书本读来读去，道理听去听来，都好比小时候眯起眼睛看万花筒，大千世界目眩神迷无穷无尽似的，剥开来看，不过赤橙黄绿青蓝紫几粒细碎塑料而已。年轻时候看金克木先生说“书读完了”，觉得是豪言，重在表达一种态度。如今回想，原来是一句没有任何态度的老实话。只意味着，突然有那么一天，老先生从万花筒里抠出了那几粒碎塑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