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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侧影 | 阿成:文学这条道,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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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27 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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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名家侧影”栏目由《时代文学》1997年推出,先后由何镇邦、白烨、贺绍俊等人主持,每期选一位名家,并请几位同好、老友从不同角度畅聊其人其文,让读者更全面深入地了解作家在作品后面的鲜为人知的故事。二十余年来,100多位当代中国作家,500多位栏目作者,在这个可以从容成长一代人的时间里,以各自不同的姿态与读者相见,并在文学史上留下璀璨星光。

有鉴于此,中国作家网重新推出“名家侧影”系列,精选文章精华部分,一起听文坛上的老老少少聊文人,话文事。



阿成

阿成是一位从生活中走出来的作家。他当过卡车司机,搞过基层工作,也当过文学刊物的编辑,一边干着多种多样的工作,一边写着小说,而且越写越好。他的短篇小说,从20世纪80年代的《年关六赋》到90年代的《赵一曼女士》,都在文坛独树一帜。

我们在这里约请两位阿成的文友一起来聊聊阿成。迟子建和老邱均是他过往甚密的文友,他们的文字读来既亲切又生动,想必会得到读者的喜欢。



阴差阳差 

阿 成

我念初中的时候,学习成绩不太好。当然,也不光是我一个人不好,在全国,有很多同学的学习成绩都不好。所谓学得好的同学,也不见得有怎样高的水平和人格质量。尽管学习不好,也得初中毕业。毕了业干什么去呢?父亲烦死了,于是,他就通过一个在建筑职工医院工作的朋友,介绍我去那里当一个小药剂师。

我是一个没有理想的孩子,父亲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其实,很多孩子一本正经地说自己的理想时,也不过是那么随便地一说,并不上心。况且,我不过是一个给父母添累赘的小鬼,敢有理想吗?说起来,尽管我的父母都是旧社会的国高毕业生,但我始终认为我生活在一个没有文化的家庭之中,整天柴米油盐地算计。总之,他们不可能白养活我。而且在那个时代,没有工作的或者下岗的人,就是二流子,受人鄙视。

我拿着父亲的推荐信,去了那家医院。父亲的那个朋友接待了我。估计他可能是一个主治医师,四方大脸。谁要做他的情人,肯定会更了解他。但表面上他很严肃,后来他所以没要我的原因,是我把父亲写的亲笔信上的“大夫”的大,读成了“大小”的大了。

不然的话,我就是药剂师了,拉药匣子了,而且一定会对洗手、洗脚、食物、用具的消毒特别看重。我一定活得怪怪的。

然而,仅仅因为我读错了一个字就不要我,这能说明那个主治医生的高尚与原则吗?尤其是他面对的是一个混沌未开的少年。

在生活中常有这样的人,让你哭笑不得,让你不知指责谁好。

在初中要毕业的那一段时间里,我个人也很茫然,也想找一个事儿做主要是想尽早地脱离家庭。因为我父亲受了单位领导的批评之后,常回家“练”我们兄弟,这是很让人感到紧张的。

当然,父亲是好父亲。你得理解一个小公务员的难处与内心的痛苦。尽管这痛苦很没有层次,与屈原的痛苦不可同日而语。但,毕竟是痛苦。

一日,我在街上闲逛。现在的闲逛与过去的闲逛不同。现在的闲逛,是带有旋律的,随身听啊、太空步啊等等。那时的闲逛,是纯粹的闲逛,干巴巴的。在闲逛中,我突然发现,中央芭蕾舞团招生。我就进去了。这之前,我对舞蹈一窍不通,只知道东北大秧歌和两手在空中乱抓的朝鲜舞。

一个脸色嫩白的青年,像检疫员似的“检查”了我:腿、屁股、手,还有脖子。

检查脖子干什么?荒唐。然后,让我跟着他学了几个很轻浮的动作。都完了,他坐在那儿低头呆想起来。

我看出来他犹豫了。后来,他像盖世太保那么直直地瞅着我,半天才说,可以!你下午两点再来。

我就走了。下午两点也没去。

如果去了,按照我今天这个岁数,可能早就从舞蹈单位退休了。退休之后,没事看看老照片。即便是舞人阿成老了,说话、动作,还会给人一种为老不尊的轻佻感。

后来,我居然考上了交通学校。那时候考试也不难,不像现在,尽是些怪题,出了怪题还满嘴道理。这就像有些诗人,诗本来写得不好,尽说些半截话,不着调的话。可他们仍然说怎么怎么好,人类的、生命的、历史的,一通瞎扯淡。我们那时候,就是很正派地考试,而且录取后在学校住宿。多好!

其实,不光我一个人想离开家,大哥二哥也同样。有时候,兄弟们的认识是一样的。当然也有不一样的时候。不一样的时候,我们也动手,但那是亲兄弟式的动手,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假动作,和街上耍野蛮不一样。

不久,我大哥高中毕业,考上了黑龙江大学。但他不想去,他热切地想离开这座城市,离家越远越好。后来,他又考了北京电影学院的导演系。

我估计他也是瞎考。其实在我们的周围有不少瞎考的人。没想到,大哥居然初试合格,合格之后他犹豫了。大哥的身高是一米九三。他觉得这么大个子当导演不合适,导演一般都是中等个儿,喜欢阴沉着脸说话,或者没来头地假笑,间或做一些夸张的动作。后来大哥自荐去了解放军体育学院,当了一名篮球运动员。大哥在那儿干了一年之后,适逢学院招小个子运动员,他就托招生的战友,一定把我招去。

那个人很负责,到了交通学校。结果接待他的老师,把我说得一团糟。其实,我没做什么坏事,顶多有点莫名其妙的清高,学习成绩也是很不错的。

如果说我一团糟的那个老师心理上没有问题,我就当兵了。那就是另一个阿成了。

可惜,可惜,可惜。

但我不恨那个老师。那个老师不是有意跟我过不去,而是他的灵魂有点乱。想必他也在和自己作斗争。但是他失败了,破罐子破摔了,他完全异化了享受愉快的方式。

我参加工作之后,不知为什么。还差一点当上保卫科长呢。

如果当上保卫科长,那就妥了,得接触多少案子呀,写吧,电视剧、电影,那得弄多少钱哪。现在可好,整天抠纯文学,何老兄是出于客气与同情,才违心地说我写得好。

为什么会出现当保卫科长的事呢?原因是当时驻厂的解放军宣传队的一个部长看上了我。他为什么看上了我,我真的不知道。是他提名让我当保卫科长。

那可是官呀。嘻!

天可怜见,后来没当上。原因是打架,也是一场游戏,跟一个工友。他老家是东北的,我老家也是东北的。一句话,彼此火了,他冲了过来,我呢,迎了上去。

我被他骑在身下,但是我还是认为我肯定胜利。结果,他胜利了。他说,服不服?我没吱声。

其实,没吱声,就是服了。

整个过程,那个军代表都看见了。

......

这之后不久,我还去考过一次战友文工团,是考声乐,就是唱歌。我认为我唱得可以,咬字吐词都挺清晰的,就是上高音有点困难。考官是一男一女。他们听我唱了一遍之后,憋不住大笑起来。

那时的年轻人多傻,多可爱呀! 

写小说是后来的事。让我感慨不已的是,不少人都真诚而无私地帮助过我。在这里,阿成鞠躬了。

闲话阿成 

迟子建

说点阿成的闲话吧。

最初见到阿成,是十几年前在哈尔滨的创作之家。那是个炎热的夏天,许多文学爱好者聚集在那里,参加一个文学研讨班。大多的与会者都有很浓的谈兴,人们谈“寻根文学”,谈“新潮小说”,谈时事,谈风俗,谈人情等等。凡是有关文学的话题,似乎总也谈不够。我不善言谈和表达,总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有一天,研讨班举行一个活动,阿成来了。阿成那时高高瘦瘦的(不似现在被稿费和岁月给滋润成一个发了福的人),戴一副显得很有风度和学问的眼镜,抿着嘴角,坐在一堆人中吸着烟,听别人高谈阔论。那时的阿成是《小说林》的编辑,同时也写小说。我记得在那次会议上阿成很少说话,显得谦卑、含蓄。这除了他的城府之外,还说明他很有内涵。当时心下就想,这个不爱谈文学的人对文学一定有着独到的理解,我对这种不夸夸其谈的人总是心存一份敬意。

之后的一些年,偶尔也在一些文学活动上见到阿成。这时阿成的小说已经很有影响了,但是他谈文学的兴致却仍然不浓。倒是在私底下听他说一些与文学无关的话题,他是兴味盎然,妙语连珠的,常常因为他幽默的话,而引得人捧腹大笑。我觉得他即兴的一些言谈,与他的短篇小说一样,是那样的精致、独到和耐人寻味。

虽然与阿成同居一座城市,但是我们之间很少交往。偶尔因了什么事情打电话聊聊天,彼此也能推心置腹地交流,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愉快。从阿成的一些朋友对他的描述中,我知道阿成无论在事业、家庭还是其他问题上,都是处理得那么好,这从中可以看出他的世故和修养来。世故在我这里绝不是个贬义词,而是对一个有能力的男人的褒义词。阿成就是这样一个有能力的男人。社会的现实生活需要这种能力,我们没有理由对此嗤之以鼻。

阿成之所以成为阿成,是因了他写的那些小说。这些小说就像旧时的哈尔滨一样,提起来总是给人一种丰沛、充盈、饱满的感觉。阿成的小说通常不是很长,语言也不是那种拗口的长句子,它们简洁、明快,富有中国传统小说的魅力。读他写吃的小说,常常会勾起人的食欲。他笔下的那些小酒馆,充满了世俗生活的气息和浓浓的人情味,令人过目不忘。他的小说,不事张扬,轻松随意,似乎生活中发生的所有小事都可人笔。他塑造的那些小人物,让人觉得温情而又辛酸,人生的况味尽在其中了。就是写赵一曼这种英雄人物,他用的也是写小人物的笔法,给读者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你不能不佩服他的这种才华。

阿成是个很好的丈夫。他对我说,有时候有人邀请他去风景优美的地方游玩,他就对人家说,让我把我的老婆子也带去吧。其他男作家大约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阿成戏称的“老婆子”,我只见过一面,她并不老,甚至比阿成要显得年轻,她也戴一副眼镜,很沉静的样子。据好吃之徒阿成讲,他老婆把一日三餐调理得非常好,难怪阿成的气色越来越像一个地主的气色,看来是没少盘剥美味。

阿成除了是一个好丈夫外,还是一个好父亲。有一年春天我与他同去北京参加鲁迅文学奖的颁奖活动,下了飞机后吃过午饭,我就逛街去了。在一家商场看上了一套裙装,就买了一套,回来后就穿上了。阿成见了,说这套裙子很漂亮,你在哪里买的?他女儿的身材与我相像,他想给她买一套。我告诉了他商场的位置,他马上买回了一套。与阿成有限的几次外出开会,都见他为女儿物色小礼物,用的东西比如皮包,吃的东西比如烤鸭,足见阿成的细心和对女儿的爱。

当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大约与阿成又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他的作品常见,而人却不常见,这说明我对他的了解并不是很多,这篇印象记,也只能写到这个程度了。好在对阿成的“闲话”都写在了明处,若有不当之处,希望阿成兄海涵。

记得上次与阿成联系是在夏天。他刚从加拿大访问归来,给我打来电话,说是梁丽芳教授托他从加拿大给我带回一件礼物。他在电话里笑着说:“这礼物用盒子包着,我没看。什么时候给你呢?”那时哈尔滨正是酷暑难当的时候,我对他说我要回老家避暑,等回来再说吧。结果回去后瞎忙,竟把这事给忘记了。如今已是深冬时节了,我在白雪皑皑的老家,写有关阿成的这篇文章的时候,又想起了那件礼物,不由对梁丽芳女士心存了某种愧意。我想起那次电话中阿成告诉我,说是在加拿大时,他们有一天去参加一个宴会,同行的何镇邦老师非让他穿上西装不可。结果到了那里一看,只有三个人穿了西装。一个是他,一个是何镇邦先生。他让我猜另一个人是谁,我说我想象不出。最后阿成哈哈大笑着对我说:“是餐馆的侍者!”

作文先做人 

老 邱

阿成被围在齐齐哈尔钢厂招待所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他。我记得好像是1986 年年底的事儿。

大冷的天儿,一位文友冻得嘶嘶哈哈地来到我的办公室问我:“《小说林》的阿成来钢厂文联组稿,你咋没去呢?”

“我不知道哇!”我又问他,“阿成住哪儿?”

那位文友说:“他来钢厂组稿你说能住哪儿?”

我肯定是要去的,因为当时我在富拉尔基区文化馆工作,负责全区的文学创作,《小说林》来人组稿,我怎么可以不去呢?尽管他是冲着齐齐哈尔钢厂文联来的。

我买了一塑料兜儿橘子,顶着坚硬的西北风来到了钢厂招待所。因早上喝的是稀粥,天又冷,有些尿急,一头先扎进厕所里,一阵畅快淋漓之后,我突然发现,一个膀大腰阔、眼镜儿搭在鼻尖上马上就要掉下来的人,手指间还夹着一支快要烧到手指的烟,半坐半靠在厕所里的暖气上睡着了。我拎着裤子走过去,捅了他一下,他一惊,醒了,问我:“我睡着了吗?”我问他:“你怎么在这里睡觉?”他苦笑了一下,说:“太乏了。”

没想到,他就是阿成。

阿成的房间里乌烟瘴气,各个角落里都坐着人,基本上都是我熟悉的本区文学爱好者。我放下橘子,定了定神儿,才看清,阿成的床头上堆着一大堆稿子。那堆稿子有些是我看过的,几乎惨不忍睹,文化馆的小报都不能用,可阿成还是认真地看,认真地鼓励。后来阿成跟我说:“你们区的作者太执着了,天还没亮就来了,下半夜了也不走,非要我当场看稿子,还得说出意见来。”我说:“你不会应付一下,说把稿子带回去看?”他说:“业余作者写点东西不容易,遭点罪就遭点罪吧,怎么也不能伤了作者的心哪!”听了阿成的话,我有点儿感动。

阿成,是一条典型的血性东北大汉,一米八多的个子,魁梧的身材,浓眉大眼,鼻正口方,走路,坐卧,均有些气势。他戴一副眼镜,说话的声音很磁性,还不失幽默,是一位男人见了觉得可靠,女人见了觉得是可以依赖的那种人。

阿成就这么任劳任怨地被围在钢厂招待所里三天,熬得眼圈乌黑,脸色灰黄。

我把阿成从围困中解救出来之后,转移到嫩江宾馆,才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在与我的接触中,阿成得知我过去很喜欢打架,顿时有种相见恨晚的劲头儿,在他的房间里,当场就与我切磋起来。

从相互交手过招儿,到打架的经验理论探讨,从亲身经历过的战斗,到战术总结,折腾够了,就喝酒,喝高了,以后就哥们儿了。

我一直记得那次喝酒时我与阿成的谈话。我对阿成说:“我这个人交朋友有个标准,如果这人能喝酒,又从来没喝醉过,这人就不能交了。”阿成说:“交朋友还有一个标准,你看这人,无论跟谁处事,从来就没吃过亏,这人也不能交了。”我们俩相互对视了一会儿,都笑,笑过了,碰一下杯,干掉了杯里的酒。阿成又说:“做人,交朋友,就得真诚点,善良点,别太奸了。想作文,就得先把人做好,你说对不对?”看着阿成真诚的眼睛,我的心里有了一种信任,从此交往不断。在频繁不断的交往中,我也不断地品味着阿成。的确,阿成的所作所为与他的表白是惊人的一致。为此,我给读者介绍几个我们在一起玩儿时的生活片段……

我是个最喜欢野外生活的人,常常邀请几位要好的朋友,到鲜有人至的山沟里或荒原上去野营。那年,我又要组织一次去托力河狩猎的活动(那时的东北还没禁猎)。阿成既然是哥们儿,当然要邀请他参加,阿成听说要打猎,兴奋得在电话里问,那儿能打到野鸭子吗?我说,别说野鸭子了,那儿就差老虎和熊了。

人聚齐了,我找了一条气船,沿嫩江而下。本来是晴朗朗的天(据气象部门预报,该是第二天有雨),没想到我们刚来到了被嫩江切割成岛子的托力河,便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了。荒原上的柳条林、三棱草、小叶樟被狂风杀得弯下腰去。我们每个人都用嫩绿的柳条编个帽子戴在头上做伪装,端着枪,潜伏在水泡子边上,一人来高的蒿草里,等待野鸭子出现。风越刮越大,野鸭子很少起飞,我们潜伏了半日,也没在我们的射程之内飞过半只值得射杀的野物来。无奈之下,我们撤出了“阵地”,沮丧地从河汊子边上往回走。这时,有一对江鸥很低地飞过来,我举枪便射,一只江鸥应声落地大家一片欢腾,跑过去围观猎物,只有阿成没像我们那样兴奋,他只激动了几秒钟,然后就一脸的惊讶,一脸的痛苦,指着天上盘旋、哀鸣着不肯离去的另一只江鸥说:“太残酷了,太不像话了,这也是生命啊!”

从此,阿成不再打猎。

也是那次,为了追求野性,吃到野味,让大家玩得好,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找来一条狗,准备杀掉了吃,可阿成反对,他始终认为狗是人类的朋友,人不该吃狗。可我是最爱吃狗的人,大家也特别赞成这道菜,就宰了那条狗。我做狗肉非常专业,是在朝鲜族朋友那儿学来的,所以,那狗肉让我做得香了半个屯子,在那次吃狗肉的时候,好多人都不得不承认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地道的狗肉。而阿成,只是做了看客,一口不动,不管大家怎么劝。

看到这里,阿成的心境已经不言而喻了。那次,在返航的船上,阿成一直高兴不起来。

像钢一样坚强的阿成,心却像豆腐一样软。对待朋友的情义,阿成细腻得让人感动。那是1993年的事了。那年的年初,我连连遭受情感上的打击之后,陷在情义、情感的旋涡里不能自拔。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人与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感情为什么这么不可靠,情义为什么这么不值钱?在我绝望的时候,我第一想到的就是找阿成说说心里话,可我们之间也相隔着数百公里的路程,给他单位打电话,单位说他出差了。我憋闷了几天之后,一下就想开了,便投奔了内蒙古呼伦贝尔盟的金刚寺出家做了和尚(后来因其他缘故又还俗了)。当阿成听说我出家的消息后,泪流满面,痛苦地说:“怎么会是这样呢?”然后奋笔疾书,在他的短篇小说《人间览胜》中写下了“悼念”文章。后来阿成夫人对我说:“我跟阿成结婚这么多年了,多苦、多难、多委屈,也没见他哭过。没想到,对朋友,还真是的。”

阿成不仅小说写得好,外貌也是堂堂一表,为人处世也仗义,也疏财,为朋友还能两肋插刀,这样的男人是深受女人喜爱的。可阿成没有任何绯闻,这怎么可能呢?几个好朋友自然不信,在一起聚会时经常诈他,他不动声色,“不露任何破绽”。有一次他来北京,我们共同搞一篇报告文学,我安排他住在蓟门饭店。晚上,我和我爱人陪他吃过饭,就回家了。回家的路上,我恶作剧,让我爱人装成三陪小姐嗲声嗲气地给他打电话,问他是否需要陪一陪,阿成一本正经地劝说,女孩子千万不能走这条路等等。第二天,我再去饭店的时候,阿成说,最好是换个地方住吧,这里不干净。这件事至今我也没告诉他是我的恶作剧,但愿他看了这篇文章别生气。

在人的精神世界发生巨大变化的今天,在有些作家为了捞钱捞色而不惜颜面不惜人格什么都干的今天,阿成恪守着自己的做人标准,实在是难能可贵。为此,有很多人说阿成活得太累。不错,阿成活得是累,可要知道,人类要是都能这样活着,这个世界该有多美好啊!难怪汪曾祺老先生这样评价阿成:“阿成的小说里屡次出现一个人物:作家阿成。这个阿成就是阿成自己。这在别人的小说里是没有见过的。为什么要自称“作家阿成”?这说明阿成是十分意识到自己是个作家,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作家的责任的:要告诉人真实的生活,不说谎。这是一种严肃的、痛苦入骨的责任感。阿成说作家阿成作得很苦,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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