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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中国 | 长江《明月村的“月亮”》

总能找到你想看的!

作者简介

长江,女,蒙古族。中国作协会员。文学博士。1992年调入CCTV前曾为报社文字记者,已发表各类“社会问题”报告文学数百万字。2004至2014年,在香港及亚太总部做记者,写作长篇《晚来香港一百年》。2017年,在《北京文学》发表《直面北京大城市病》,荣登(当年)中国当代文学最新作品排行榜。

作为一个“有想法”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和作家,长江总能在世俗的喧嚣中静下心来,默默耕耘着自己的探索,那探索很多是与生命有关的,与人性和大爱有关的,比如近年来她自己选题策划并与他人合作完成了《你立遗嘱了吗?》《生前预嘱》《生命的接力》《重生》以及《病房里的童年》等等“生命系列”的电视专题,并将其都变成了文字,目的就是呼唤中国不要再让“生命教育”缺席,人们应该学会勇敢而智慧地面对生死,同时也要去思考——怎样做才能算得上——“让生命活得更有意义”。

作者声音

长江《明月村的“月亮”》创作 来自北京文学 00:00 04:55

报告文学

曾几何时,中国的城乡差别巨大,人们纷纷涌入城市,道理很简单:城市生活好,农村生活差。即便是离乡背井、远离骨肉亲情,农民还是争先恐后奔向城市。而如今,情况正在出现反转,四川的一个村庄,不仅原来外出打工的农民纷纷回流家乡,就连城里人也都抵挡不住诱惑纷纷前来这个村庄定居、创业,为什么呢?用同样抵挡不住这个村庄诱惑的国家游泳中心“水立方”的中方设计师赵晓钧的话说:来到明月村,我就是想“找回人味儿”,只要生活好,哪里不是天堂?

明月村的“月亮”

文 / 长 江

引子:猜猜这是啥地方?

  有一阵子,说起明月村,我耳根就会听到那句泼天的质疑:“怎么,XX的月亮就比XX的圆?”唉,还真让疑者说对了,明月村的月亮就比其他地方的圆,圆得有理、有特色、有个性,从呱呱坠地就开始特立独行。

  这是个啥地方?

2018年10月15日,我在北京跟来自台湾4所高校的大学生们“分享”“明月村的变迁”。当我卖关子给同学看了十几幅照片和一些相关资料,让他们猜那些茶园、竹林、松海,漂亮的木屋、洋房、步行道、绿植、鲜花以及大学城里才有的“讲堂”“夜校”“图书馆”“咖啡馆”、广场是哪里时,都猜不出来。

  我告诉大家,刚才大家看到的照片叫“明月村”,真是个村子,只不过这是中国农村目前刚刚完成脱贫、正在努力探索新的生活样态的一个“身份不详”之地,或者说正在探索的一个“案例”。这个“案例”今天已经和传统的农村有着很大的不同,首先是这里经过政府的投入,已经解决了水电气暖、电视、宽频、污水处理、垃圾分类等等大城市早就已经解决了的基础设施问题,条件比城市里的还要好;但是,它又不是城市,因为明月村不允许“把城市简单地复制到农村”,它在拥有了城市文明、城市舒适度的同时,还依然保持着农村的自然环境、原始生态,以及干净的空气、新鲜的食材——整个村庄依然是传承了几百年、上千年的中国农村的一副“老样子”。

  可不是嘛,仔细想想,人类生存在地球,生活中唯有“美好的存在”是值得追求的,城市有城市的好,农村有农村的好,如果想把二者叠加,那在过去,是奇怪的、奢侈的、至少是少见的;但是今天,明月村就“两好加一好”,就把这样的一种探索、一种追求、一种理想给做成了。

  ……

一、明月村,你从哪里来?

  翻开明月村外宣的小册子,上面有一段话,字虽小,却带着绵延千百年悠悠的历史且不断接力的一种气势!

  明月村,位于天府成都绿色蒲江,距离成都市区90公里,隋唐茶马古道及南方丝绸之路上的皈依驿站,7000亩生态竹林,3000亩生态茶园,古松俊逸,古窑静默,民风淳朴,40余个文创项目,散落茶谷松林,一百余位陶艺家、艺术家、设计师栖居田园,新村民与原住民互相融合,共创共享幸福美丽新乡村。

2018年仲夏的一个黄昏,我踩着落日余晖,来到明月村,尽管对这个传说中依然保留着隋唐遗韵的川西南小村落,已经有所耳闻,但进得村来,还是眼前一亮,心头一跃。村口一块巨石,一人多高,双臂来宽,像碑一样竖着,上面凹进去“明月村”三个淡红的大字,石头并不是白色或青黑色,而是人为地把它做成了树干一样的深赭,深赭的背后还衬着一小片绿竹和一面白色的村舍山墙——画面感很强、很时尚。

  车子缓缓进村,我怎么看不见村舍?“村里的房子呢?”

  陪同的蒲江县外宣办工作人员就告诉我,说,您别找了,四川的农村就是这个样子,“望村不成村”,家家户户都是分散居住,互相之间保持着一段距离。

  原来明月村并不是一个小村子,也不是我印象中北方的农村那样,一片错落不齐的农舍,一片散乱而自然形成的农田,大家聚成一个疙瘩,鸡犬之声相闻,炊烟袅袅相绕……今天的明月村,已经通过“打造”,由过去的三个自然村合并,变得很大,大到什么程度?6.78平方公里的总面积,727户人家,原住民2218位。这里虽说没有高山大川,只是一片缓丘,但外来人若非利用直升机凌空俯瞰,一下子还真看不清全貌。

  那就只有看地图喽?

  对对。

  第二天天刚亮,我在地图上看懂了明月村。

  村子形状粗粗看去,很像中国地图——“大公鸡”。只是小。著名的318国道,去往西藏的方向。到了甘溪,便岔向路北的一条洼路,越走越深,越走越窄,眼前便被绿色漾满,没有了疆界。

  明月村里曾经有一座“明月寺”,村庄因此而得名。2009年以前,明月村还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市级贫困村”,村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生活,种着水稻和玉米,家家都不富裕,也没想过能富裕。如果要“抓钱”,就只有外出打工。但是2017年,这里的人均年收入已经从过去的几百、冒千,超过了两万,村民不仅达到了“小康”,而且仿佛“一下子”就迈过了“穷日子”,过起了“富日子”……

  怎么过来的呢?

  短短几年,这个在中国近70万座农村之一的普通村庄,不仅成了“中国乡村旅游创客示范基地”“四川省文化产业示范园区”“四川省第一批乡村旅游创客示范基地”,而且发生的戏剧性变化,简直可以说是完成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生存的飞跃”。

  故事从哪儿说起呢?

  一个人,一个神秘的人。开始她只是一名陶艺爱好者,爱陶,做旅游设计,在北京工作过。2008年汶川地震,8.0级的强度没有使明月村房倒屋塌,但村中的一口300年的老窑却震裂了嘴、塌了腰。

  “爱陶人”因为姓李,我就简单地称呼她为“爱陶Li”吧,她的出现是为了探访这座古窑。

  在中国古代,明月村的确是南方丝绸之路和茶马古道上的一个驿站,不仅如此,还属于邛窑生产的区域范围,所以很多人都会烧窑,村里的“张家碗”“刘家碗”等等的,只不过那时候村民烧出来的陶品都是为了自家的生活所需,吃饭的饭碗啦,照明用的“省油灯”啦,以及家家户户用的泡菜坛子。

  神秘的“爱陶Li”一进村,不顾自己是一个未婚女性,也不仅仅因为明月村古老的“龙窑”把她给“镇住了”,她深深地被明月村天然的美丽与超凡,村民的淳朴与善良所打动,于是一方面决定出钱修复古窑,另一方面决定在“明月村”扎下根来,成为明月村第一名自然入村的“城里人”。“爱陶Li”打算:通过自己努力,号召更多的同行来恢复古窑、参与制陶,继而把“明月村”打造成为一个日后可以在世界上“叫得响”的“明月国际陶艺村”!

  “爱陶Li”经过考察,发现这里的土地、水、空气、湿度、净度,等等,非常适合制陶,况且这里的村民有制陶的文化、有基因,至今还有一位1932年出生的老陶艺传人——张崇明健在。

  古老的“明月村”仿佛等待了成百上千年,就等着有一天有人能认识它、理解它、开发它,等着“爱陶Li”的一双“慧眼”。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中国古代诗人太多太多咏颂明月的诗歌,这一刻仿佛都把期待的目光对准了今天的时代——明月村,你准备好了吗?

2012年,“爱陶Li”找到了时任蒲江县政协主席的徐耘先生,提出了修复故窑,继而打造“明月国际陶艺村”的计划,希望得到当地政府支持,同时上交了一份《关于规划与建设邛窑陶瓷文化创意产业区的构想》。《构想》中提出了四大内容:

  第一,复兴邛窑,在明月村搞博物馆;

  第二,发展陶艺工坊,振兴明月村古老的邛窑产业;

  第三,扩大邛窑影响,在明月村搞国际交流;

  第四,邛窑旅游,让古老的明月村因受到现代生活的刺激,从里到外都快速发达起来。

  对“爱陶Li”的构想,蒲江县政府、甘溪镇政府当然是支持,支持!具体由县政协接洽。

2009年以前,“明月村”的对口扶贫机构是四川省成都市的“政协”,县委县政府正在积极寻找下一步如何借助外力来振兴乡村。这样,和来自“爱陶Li”的积极性“一拍即合”:政府、政策、资本、产业、能人、操盘手、执行人,等等。几方面的目光随后都聚集到了“明月村”的“再造”——

二、时代大手笔,明月村改天换地!

  截至2017年底,中国像明月村这样的自然村落还有69万多个。涉及人口大约6.7亿,占全国总人口的50.32%。

  这么多的人口,农业人口,按照国家的部署,要在2020年以前完成“脱贫”,这一点中国政府已经向国际社会发出了明确的承诺。

  总体目标:

  到2020年,中国要稳定实现扶贫对象不愁吃、不愁穿;

  要保障扶贫对象义务教育、基本医疗和住房;

  要保障贫困地区农民的人均纯收入增长幅度高于全国的平均水平;

  要保障贫困地区基本公共服务主要领域的指标接近全国的平均水平——

  这就是著名的“两不”“三保障”。

  时代已经拉开了大幕——“神来之笔”已经舞动,要使“明月村”沧海变桑田!

  “明月村”在国家的“承诺”中不仅“先行了一步”,此刻蒲江县和甘溪镇的各个部门领导更时不我待,把“支持”迅速落实到行动上。于是实打实的安排、实打实的协调、实打实的资金,一一启动。为了尽快见到成效,县委县政府还专门成立了明月村“项目领导小组”,综合协调和项目定位;甘溪镇负责项目建设、基础设施和运营;村委会则具体协调用地、环境、秩序管理以及农业生产方式的转型,等等。

  首先,8.8公里长的“明月村环路”由政府投入,漂漂亮亮地修起来了。

  水、电、气、暖、电视、网络很快覆盖而成。

  跟着还有很多外表看不到,但对于现代化生活又必不可少的基础设施,比如排污管网、污水处理、垃圾回收等也都在地上、地下迅速建设完成。

  这些“基础设施”不是哪一户原住民,也不是后来进村的哪一户“新村民”个人能够做得到的。明月村的发展如果没有政府搭台,后面的导演、演唱者、参与者、共建者都没有可能出场。

  据相关统计,近年来,县里、省里各级政府对明月村的投入已达8000万,对于川西南浅丘地带的一个村庄,不啻为巨大的一笔投入,是令人艳羡的倾斜。政府如此出手阔绰,在外人看来仿佛是透着“不差钱”的任性,但事实上不是。蒲江县不是一个富得流油的资源县、工业县,蒲江就是一个农业县,一个标准的国家农业大县。但是,你要发展,要闯出一条中国传统农村与现代、与城市相融合的道路,该勒紧裤带的时候就得勒紧,该舍得的地方又必须舍得!

  为了做好电视节目(央视《新闻调查》),我和节目编导陈新红曾两次来到明月村,进行调研和前期采访。

  我们问过不止一位后来入村的新村民一个问题,“如果当初你们选择了明月村,这里要是没有干净的自来水,洗菜、做饭,洗衣、洗澡;没有电,没有天然气,没有电视、网络,没有污水管网,甚至没法使用冲水马桶,你们还会不会来?”新村民都告诉我,“那恐怕就不会来了,就得犹豫。”。所以蒲江县对明月村的打造,是基础的基础,因为现代人无论生存在哪里,基本的生活舒适度已经不属于奢侈的要求。

  然而,就在县镇两级政府全力支持,“爱陶Li”也已经投入了三四年打造明月村的“古窑观光区”“体验区”“产品展陈销售区”和“艺术家院落”的时候,出于某种召唤,“爱陶Li”犹豫再三,最终剃度出家,取名牧灯,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宗教慈善领域,打造“明月国际陶艺村”的项目似乎要面临搁浅。

  怎么办?

  这个插曲,的确让人有点意想不到。但是“爱陶Li”的行为并不是不能被人理解。同时,明月村开弓没有回头箭,行动号角已经吹响,当然不会鸣金收兵。

  后来我们摄制组来到邛崃,专门采访了已经调任邛崃市“邛窑遗址开发保护”项目的徐耘主席。原来,我们准备听他讲一讲明月村这段“曲折”的纠结与坚持,但是没想到,徐耘主席对此根本就没有提,他认为“这不算什么”,明月村的发展是历史的敦促,村民的需要,更是国家振兴农村伟大工程呼唤的一个不能停歇下来的时代的脚步,怎么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况且“爱陶Li”虽然出家了,她所修复的明月窑已经焕然一新,她所打造的“明月窑”的陶瓷品牌已经推出,她在村里的产业经营至今还假手他人好好存在着,并一路领衔起着示范的作用。

  “爱陶Li”的出家是安心的,明月村的前进不会停下脚步,人们对她的感激口口相传:凡事都是缘,是造化……

三、政府搭台、文创唱戏,导演是谁?

  仿佛,明月村满眼能看到的郁郁葱葱丝毫都没有变;

  仿佛,明月村一眼望不到头的茶园、果树、竹海、松海所衬托的农舍丝毫都没有变;

  人们进得村来,耳朵能听到、鼻子能闻到的“鸟语花香”都没有变;

  整个村庄几百、上千年传承而来的自然、和谐、朦胧、梦幻也都没有变。

  但是,改变的规划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只不过,明月村最初探索的打造“国际陶艺村”项目在“爱陶Li”走后,促使人们反思,反而借力长力,又扩大到了“陶艺加蓝染”“乡村旅游”+“餐饮、民宿”、各类农副产品深加工以及各类农村手工艺品的出产与出售,等等——总之政府搭台、文创唱戏,目的就是吸引外来的创客,从而更多、更多元化地刺激古老的明月村焕发出自己的内生动力,这一点,原则上一点都没有变。

  为了充分利用好政策,蒲江县在国家地震补偿的大援助政策下,提供了187亩国有建设用地给明月村进行“引凤入巢”,这部分土地,分为17个地块,规划为40年产权,政策允许进入市场。另外,项目小组还启动了“改造村民老院落”的方案,让有意租用农民闲置“老房子”的创客可以得到政府政策保护和资金支持。

  当然,有了政府的投入并不一定就打通了明月村发展的通道,需要有人提出清醒的目标,哪怕这个目标前无古人,或如同一座大山挡在前头,明月村也会钻山开路,打通一条隧道,把新的思想、新的创举之光引进来。

  提起“操盘手”,人们过去在大脑里可能不会出现太正面的联想。但是来到明月村,当我多次听到这个词,知道了这个词所承担的功能,对明月村的发展所起到的作用,我开始“今非昔比,拨乱反正”了。

  明月村的“操盘手”是具体设计和规划这个村如何向前发展的决策人,至少是方案的推出人。同时“操盘手”不仅对今天负责,还要对长远负责,对未来负责,所以这个角色、作用,深刻而深远。

  明月村的第一任操盘手是谁?就是徐耘。

2013年,政府委派徐耘直接负责明月村的开发,那时候,他还是蒲江县的政协主席,之前他做过成都的安仁古镇、新场古镇和天台山景区的策划,都是从“顶层设计”到具体的实施,老把式,经验丰富。

  徐耘上任后怎么搞“明月村”?

  一个乡村的振兴,一个村庄的再造,核心是什么?目的是什么?手段和路径又是什么?

  他支持“爱陶Li”的主张,要把城里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外面”的人才引进来,这对古老的土地如同飞播造林。

  明月村利用天时地利发展适合的产业,这些产业必须是和当地的农民有关的,是可以让当地的“土著”参与或通过培训、孵化能够参与的。因此,引进“文创”就是“酵素”和“孵化器”。这条路前无古人,至少在本地区还没有先行者。但是,引进了文创产业和能人,带动了明月村的产业,一个新问题冒出头来,那就是本地的传统农业还搞不搞?

  搞!当然要搞!

  这个问题很重要,是根本的东西。

  “农事为先、农民为主”这8个字就是在那个时候由徐耘提出来,入脑入心。

  明月村是一个农业村,农民喜欢跟土地打交道,跟庄稼作物同生同长,这个根本永远不能变。

  “明月村”永远都不能“被变成”一座城市,这样的想法,徐耘如此坚定,不是出于他自己个人的爱好,也不是政府“操盘手”的独断专行。他的这种执念来自农民,来自明月村2000多位原住民。

  简单一句话:“农民不愿意!”

     我们来到明月村,就这个问题问了很多当地的农民:“你们愿不愿意把城市直接复制到明月村里来?大企业、大马路、大高楼……”回答一律都是“不,不愿意”。

  明月村的村民就不想让自己成为“城里人”,或把自己的家园变成另外的一个“城市”。

  那“你不喜欢城里人的好生活吗”?记得我也没有忘记问。

  得到的回答:“城里的好生活我们当然是想要的,但继续生活在农村又能享受得到城市的便捷,那才是最安逸的。”换句话说,老百姓要青山绿水,要茶园竹林,要几百年老祖宗留下来的自然风光,也习惯了在这里过传统的农耕生活。

  后来,徐耘主席对我说:“为了解决明月村到底要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来发展的问题,我不知和多少老村民深入地讨论过,也不知道在村里转过多少遍——农民喜欢什么?明月村的农民喜欢什么?既想享受城里人的现代化生活,又不愿意舍弃农村的传统田园;既想要像城里人一样地能挣到钱,又不想离开自己难舍的故土。这就是农民。明月村的农民。”

  路在哪里?谁来试着开辟?

  “操盘手。”

  徐耘主席说:“对。没错。就是操盘手。操盘手的作用就是首先开路。这个角色在我们国家这一轮乡村建设中至关重要,尤其他们承担着‘顶层设计’。路的方向决定着长远的未来。而‘操盘手’是目标的制定者、组织者、执行者,也是各方利益的协调者、后勤服务的保障者,此外还是建设节点的控制者。你说有多重要?”

  “操盘手”要长期陪伴,不能是“飞鸽牌”的,要做“永久牌”的。他们要长时间地起到连接政府、文创、投资人、原住民、资本等利益的相关方,统筹协调,步步为营。所以要组建这样一支操作团队,徐耘说“关键在找准人”。

  “找准人?还要长期陪伴?您的意思是说‘操盘手’要长期待在村子里,最好也能成为‘新村民’?”我问。

  徐耘说:“对,近些年很多外面的实践,比如日本、我国台湾,搞新农村建设或新社区建设,主要的操盘手就是要把自己的生活,乃至人生的命运都与这个村、这个社区紧紧相连。什么好处?好处就是休戚与共、命运捆绑。”

  我说:“那您也成了明月村的‘新村民’了?”

  徐主席说:“我没有,2016年10月我被组织调到邛崃搞‘邛窑遗址’的开发去了。但是明月村我们早就物色了一个接班人,是我千挑万选的,这个人叫陈奇,人们现在都管她叫‘奇村主任’,这个‘村主任’我建议她自己也在村里开一家民宿,把自己的生活甚至身家性命都和明月村挂起钩来。结果这些年来,明月村有了两个‘村主任’,一个是吴俊江,行政上的原住民村主任;一个是陈奇,县政府委派的,以‘项目工作小组组长’的身份进驻明月村,是‘名誉村主任’。这两个‘村主任’使命不同,任务不同,但都代表着农民的利益——新、老村民的利益,都要带领明月村好好地往前走……”

……试读结束,阅读全文请扫描文末二维码进入微店订阅。

全文见《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19年第7期

创作谈


作者(左)采访宁远(右)

给自己做“伯乐”

文/长 江

不知道为什么,走进明月村,两次深入采访,我总感到有一种不解、一种莫名,似一个幽灵,在脑袋里转。为什么不是太阳?不是月亮?为什么是一团朦胧?有一天,回到民宿,窗外刮风,远远的,从守护着全村的万把棵松柏吹过竹林,又从竹林吹进了我身边的茶园。关上窗,我躺下,心有所悟: 哦,太阳,或者说月亮,那都是看得见、辨得明、认得清的,唯有“不解”“莫名”与“幽灵”,飘忽不定,让人仿佛穿越古往,又仿佛对未来,有了一种略带悬念的僭越。

回首30年,当我初涉文坛,就有前辈作家反复地叮咛我: 报告文学是“7分腿、三分笔”,自那时,这句话就成了我写作当中一辈子的金科玉律。只是后来,在辛苦奔跑与誓死效忠真实以外,我总觉得自己进步得太慢了,之所以没有大的进步,好像缺了点什么。缺了什么呢?缺了心眼儿。那“心眼儿”就是主见——观察事物的“另眼相看”。

明月村让我获得了一次清醒。

报告文学作家面对历史、发展、社会、焦点、问题、件事、人与人群,你得沉下心,让自己的眼光学会质疑、探索,“独”出个性,成为自己的伯乐。  不错,明月村是我们国家向国际社会承诺2020年要拿下“脱贫攻坚战”最后一批故事中的一个,是“美丽新乡村”建设的又一个现实的样板,但是拂过这一池春水表面上的涟漪,我还能看到什么?心一沉,眼睛打了问号,便发现,这个村,其实绝不仅仅是“脱贫致富”主旋律中的一曲,它所走过的路,潜在地在提问:“中国农村,在摆脱了贫困之后,应该向何处去?”

你知道中国到目前为止有多少个县、多少个乡镇、多少个村?

根据国家民政部2018年的统计,全国共有1600多个县、近2.5万个乡镇、 69万多个行政村。明月村是1/69万。

查这样的数字干什么?

我是想,这么多的“村子”,将来的面貌如何?

都变成了“城市”?

“城乡一体化”,我们喊了好久好久,但怎么“一体”?

这样的问题,我不能说今天还不是一个已经被社会普遍“正视”了的问题,但是我们很少有时间抽开身了去思索。只不过明月村,随着文创产业的引入,随着农民告别了过去的穷日子、苦日子,村里的道路和县城的一样了,都可以跑汽车了,农民下地一般也都骑上了摩托车,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温饱更加不成问题。但是,人们对自身的发展,对未来的向往,有自己的想法,甚至有一种执念——跟时代大潮竟然形成着某种反例。

2000多位原住民,他们对未来的理解可不是脱掉水靴,换上皮鞋,马上就让村庄变成大马路、大高楼。100多位新村民,他们当中有陶艺家、蓝染家,也有诗人、作家、雕刻家书法家和建筑设计师,他们把家搬进明月村,看中的也只是明月村天然的环境、古朴的民风,尤其是这里尚未被城市现代化所替换的田园风光。

说老实话,我过去去过很多的农村,明月村和其他的地方不同。

在这里,“农民为主,农事为先”是一个基本的原则,人人投票,举手赞同的。

那“农民为主,农事为先”就排斥了“乡镇化”“城镇化”,就是依了农业的传统生活,菜地要继续种、鸡鸭要继续喂、养猪放羊、植树、采茶、刨竹笋……

走在村子里,我看到明月村有些地方根本就没路灯。

是政府缺钱、无力解决照明的问题?

不是。明月村8.8公里的环村线是由县里、镇里出资,修得那叫漂亮!

村里的垃圾处理比大城市做得还要先进、还要科学。

村里的停车场,不是没有地方建,是村民不要太宽的路、太多的车。

顺着这个思路——明月村不搞明晃晃的电灯,正是要让客人感到“月亮走,我也走”,既然进得村来,在有月亮的夜晚,那为什么不利用自然、不在天然的关照下享一份悠然自得的安逸?

不解、莫名,似有一个幽灵在脑袋里转来转去了一段时间,我终于明白:不管时代如何进步,不管经济如何发展,明月村就是要坚守初心,保持“农民永远不离开土地”“村庄永远不离开绿色”“生活永远不离开天然”,不允许不相干的大资本进来,不要让自己的村庄沧海桑田变成另一个好赚钱的“新景点”“伪古镇”!

难能可贵的是,新老村民的“想法”,得到了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

一种“乡村再造”的具体执行人——操盘手,还特意提出了“三个不能任性”的机制保障。这三个“不能任性”,我闻所未闻:权力不能任性!资本不能任性!农民不能任性!

终于,明月村逼着我开始思考中国的农村在甩掉了“脱贫”的帽子以后该向何处去?

也许,明月村的发展,自身倒不是奔着要回答这个问题而去做的,但在我看来,客观上,它已经成了一个正在积极探索的少有的“典型”。

太好了!我一拍大腿意外地完成了一次探寻的深耕。

我要给自己做一次写作的伯乐了。

我看到明月村这座川西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村庄,如何在时代的巨变中,内心始终保有一种沉稳、一种力量、一种选择:为自己而活,造自己喜欢的一个未来的天地——文创企业不是不可以被引进;现代农业肯定可以向有机、无公害回归转移;古老的农业生态更可以被制陶、蓝染、文学、文化加以熏染滋润,但是,我们是农民,我们不想改变这种身份,不能因为致富了而把土地边缘化、把自己也边缘化。试着想一想:全中国69万个村庄如果改头换面都向城市去看齐,那未来中国会不会只有一种单一的模样?

我拿起笔一口气写完了《明月村的“月亮”》,这“明月村”不是为了配合某种当下的推广而新取的名字,几百年前这里就有一个“明月寺”,村名是因寺名而得;只是我的“月亮”,我得承认“有所指”,倒是想说:明月村的“月亮”,就是与其他的地方“不一样”,它有它的特点,有它的自信,它展露而出的是特别让人欣喜的一种“圆”。

因此,《明月村的“月亮”》不是在讲中国最后一批农村如何脱贫致富的一个故事;也不是仅仅记录着一个“美丽新农村”建设的真实;它更大的写作冲动是让作者——我自己,当然也希望读者朋友们,能和我一起来思考:中国的农村十年、二十年,甚或更长一点的时间,我们应该如何助力它的演变?“城乡一体化”肯定不是简单地把农村齐刷刷地都“变成”城市。80%农业人口的偌大的一个“我的国”,“城市”与“农村”究竟应该怎样布局?怎样规划?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贡献。

这个问题我想得是不是有点早?

是不是可以“到了需要的时候再说、再议”?

但那不晚吗?

我愿意配合“明月村”的探索书写下他们的路,一条有可能取得突破的路,不是非此即彼的,不是不可以融合的,甚至,如果合理,“混搭”又如何?

人类社会每一步可喜的进化,都是强大意愿所积累的结果。

我们的“意愿”是什么?农民真实的“意愿”是什么?

真正的“好生活”,在每个不同人的眼里,是不是又有可能不同?

- 完-

最新获奖


《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19年第7期

封面及目录

/现实中国/

明月村的“月亮”(报告文学)/长江/4

/作家人气榜/

头条故事(短篇小说)/乔叶/48

在“头条”里我们看到了什么(评论)/孟繁华/62

/好看小说/

刀痕(中篇小说)/海桀/64

动物园(中篇小说)/东紫/98

灯光秀(短篇小说)/骆烨/122

局外人(短篇小说)/周芳/136

那一天(小小说)/刘向阳/148

/天下中文/

蜀地唐音(二章)/彭志强 /152

这个尘世的变色龙(散文)/杨文丰/166

敛巧饭的传说(散文)/夏占利/175

在“换笔”的潮流中(散文)/段崇轩/178

/真情写作/

目送(散文)/马卡丹/182

舞着的二姐(散文)/漠月/188

老兵情(外一篇)/吴传玖/193

丁香空结雨中愁(散文)/周玲雅/195

西川的诗/197

帝王的纽扣(组诗)/孙夜/200

母亲(组诗)/高建刚/63

霞客与侠客(诗)/高洪波/147

远去的云影(外二首)/李勋/150

致蓑羽鹤(外二首)/刘文海/151

那些潮汐(外一首)/朱高岭/177

/文化观察/

【“新媒体时代,我们该怎样阅读”征文选登】

眼看花开/李方/202

有品质的阅读离真理更近/程琼莲/204

阅读方式之我见/高超/205

多元阅读/廖力/207

《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19年第7期

封面及目录

004/联排别墅【原载《湘江文艺》2019年第4期】  荆  歌

一位钟点工,一对住在联排别墅的小夫妻,一个深居简出、性格古怪的男邻居,三者形成了饶有趣味的互相窥视的关系。现代生活中,人们可以是比邻而居的陌生人,也可以出入同一套房子,却终年不相见,这是我们身体的距离,还是心和心的距离?

036/问 津【原载《收获》2019年第2期】 计文君

一个身处“隐性绝境”的男人,遇上了一个身处“显性绝境”的女人,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气力生成爱情?艰难人生里,他们相携一步步往前走,下一步是臻于化境还是陷入绝境,都未可知,但是这决定上路的勇气却无比珍贵。

076/女神牛开丽【原载《当代》2019年第3期】  君 婷

现实中离异且工作不顺利的牛开丽,是公众号里众多女读者的精神导师。她如何平衡现实与虚构?她能在不同身份中找到真实的自己吗?这是一个关乎寻找自我的女性情感故事,它包含着一个美好的爱情童话——先找到自己,理想中的白马王子就会找到你。

122/补血草 【原载《十月》2019年第3期】  尹学芸

一段看似暧昧的男女情感关系,却隐含着两个家族血缘的秘密。上个世纪,一群青年男女响应国家号召,远赴新疆劳动生活,他们在这里挥洒了青春热血,他们的爱与秘密也被记录下来,在大漠的风里,在生生不息的血脉中。

162/耳中刀【原载《小说月报·原创版》2019年第5期】 文清丽

突然失明的海军大校,怀疑妻子有外遇,且经常把情人带回家中。疾病让他的家庭生活陷入黑暗中,“陪读”女大学生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有一些情感无法命名,有一些故事没有结果,但依然有打动人的力量。

184/商之道【原载《山花》2019年第6期】  冯桂林

公司的重要商机被外泄,连续炒掉两个可疑员工后,情报依然被盗取,资金仍然流失,“内鬼”仍然猖獗。直到安插“卧底”,才重创对方,令其破产。这就是“商之道”?世上有没有一条更高的“道”,不必钩心斗角,不问成功失败。

207/中国文学期刊中篇小说选目

208/《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19年第7期要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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