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读】 名家丨读书丨思享丨美文
忧郁的泉源里浸透着爱的话音
——我心目中的哈姆莱特
刘力/文
《哈姆莱特》是莎翁悲剧中最为突出的篇目，“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莱特”至今依然是每个人面对此剧时心中泛起的最纯粹的回响。
关照莎翁四大悲剧和外带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五部作品中，《罗密欧与朱丽叶》讲的是生死不渝的爱情可以穿越家族仇恨的藩篱，让我很是惊奇何以并未列入莎翁四大悲剧之中。翻译家朱生豪先生曾经就此给出了他的答案：“《罗密欧与朱丽叶》并没有对于人性进行深刻的解剖，只是真挚地道出了全世界青年男女的心声，爱情不但战胜了死亡，并且使两族的世仇消弭于无形；它无疑是一本讴歌爱情至上的喜剧”。
网络上也有读者认为：罗密欧和朱丽叶轰轰烈烈的爱情之所以能被传唱至今，不过是他们俩的“爱情”因为死亡的缘故被永久保鲜下来了，外人看着光鲜亮丽，罗密欧与朱丽叶相识不过五天，就经历了一见钟情、结婚、生离死别等一系列状况，越是家长反对，他们越是要在一起，有想过他们真的在一起了，能携手终老吗？王子与公主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往往就是故事的结局，没有太多作品去细讲婚后的磨合、冲突，因为，这太毁梦了！现实的真相是：爱情故事虽然美好、惨烈，带着读者的向往，然而那只是一种凌驾于生活之上的艺术，当个童话，看过就好。
看过莎翁四大悲剧的人都知道，《麦克白》讲述的是谋权夺位最终失败的故事，至今那里面的清晨敲门声依然是我们所有惊悚故事中的No.1；《李尔王》讲的是亲情的拷问，一个已经有点昏聩的老王并不能真正分辨什么是真正的亲情，那种花言巧语的崇敬从来都只是权威尚在时候的一厢情愿，这部剧作有点类似于中国的五女拜寿；《奥赛罗》讲述的夫妻之间的信任，那个被嫉妒之心蒙蔽了的奥赛罗最终对着自己的妻子苔丝蒙蒂娜挥起了他曾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刀刃，这种病态的嫉妒综合症对人性的拷问可谓入木三分。
与《哈姆莱特》一样，这些作品基本上都发生在宫廷或者豪门贵族之中，这显然源自于英国那种与生俱来的所谓“文雅”气质，他们常常把戏剧看作一种体面人所做的有意义的看顾。莎翁自然也不例外。
我常常在想，是什么让这部并不怎么出彩，甚至在今天看来颇有些老套的故事夺得头筹，成为莎翁悲剧中最让人赏识的一部戏剧呢？
哈姆莱特取材自丹麦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王子因为父亲被叔叔杀死，而最终选择了复仇杀死了他的叔父的故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并不怎么讨巧。可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在莎士比亚的笔下，他硬生生让其成为了人生拷问、生死追觅、爱情友情、生活态度等的大集合，在这部戏剧中，我们能够看到的不仅仅是忧郁王子的复仇，更是从中感受到突如其来的人文主义情怀与力量，这些相对于其他三部戏剧显然在主题上要复杂高明得多。
《哈姆莱特》身上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忧郁，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更是很多同样经历的年轻人对于生活的迷茫的苦苦追溯。莎翁没有把哈姆莱特简单地放在复仇的简单层面上，而是充分展示他作为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丹麦王子的角度上，将其塑造成为一个从来对普通人都报以乐观积极关切和容忍的观感上。
他与霍拉旭之间的友情，与雷欧提斯之间的惺惺相惜，从来都没有因为世事纷扰而黯淡，相反却总能在丰盈的人生阅历中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透彻，更加牢固。哈姆莱特杀死了雷欧提斯的父亲，并间接成为了害死奥菲莉亚的凶手。雷欧提斯决心杀死哈姆莱特，但同时他却也并不太愿意接受国王的劝诱，他总本着自己的内心，期望他们两个人仅仅是因为荣誉，是因为他们与生俱来的骄傲的品格。
哈姆莱特与奥菲莉亚彼此相爱，但哈姆莱特又明确知晓自己正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中，他不愿意连累奥菲莉亚，于是对奥菲莉亚冷落，一次次试图把奥菲莉亚推出去，却不料误杀了奥菲莉亚的父亲，无奈的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太重，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承担应有的责任，希望能够让所有的人都获得幸福。
那段拷问灵魂的花语正来自于此。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要是在这一种睡眠之中，我们心头的创痛，以及其他无数血肉之躯所不能避免的打击，都可以从此消失，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结局。死了；睡着了；睡着了也许还会做梦；嗯，阻碍就在这儿：因为当我们摆脱了这一具朽腐的皮囊以后，在那死的睡眠里，究竟将要做些什么梦，那不能不使我们踌躇顾虑。人们甘心久困于患难之中，也就是为了这个缘故；谁愿意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法律的迁延、官吏的横暴和费尽辛勤所换来的小人的鄙视，要是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就可以清算他自己的一生？谁愿意负着这样的重担，在烦劳的生命的压迫下呻吟流汗，倘不是因为惧怕不可知的死后，惧怕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国，是它迷惑了我们的意志，使我们宁愿忍受目前的磨折，不敢向我们所不知道的痛苦飞去？这样，重重的顾虑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决心的赤热的光彩，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考虑之下，也会逆流而退，失去了行动的意义。且慢！美丽的奥菲利娅！——女神，在你的祈祷之中，不要忘记替我忏悔我的罪孽。
这一段对于个人内心的深刻剖析，以及痛彻心扉的忏悔，完全吊打《红楼梦》中贾宝玉对于众芳死去的眼泪。因为那种外在的泪水从来都不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该有的气质形态。
在丹麦这个国家里，也曾经有一个伟大的文学家，他硬生生地用自己的鹅毛笔，让身处世界各个角落的小朋友都认识了丑小鸭、野天鹅，还有那个为爱而最终勇敢献出生命的小美人鱼。这个伟大的作家叫安徒生，终生未婚的他也同样有着忧郁的气质，他从来不是一个敢于表白的恋爱狂人，只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丑陋的外表下，根本难以让其他人接受，于是他最终只能选择默默看着心爱的女人渐行渐远。就好像莎翁笔下的哈姆莱特，他从来就未曾觉得自己是一个配拥有爱情的人，所以，最终他也只能满怀忧郁地看着他心爱的姑娘奥菲莉亚，渐行渐远。
——2019.6.26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