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枣红边，八月十五晒半干……'每年这个季节，我总要回老家摘枣子，除了带回一部分外，剩余的都分给邻居们……我是从小吃着老家那棵老枣树上的枣子长大的，对那棵老枣树有着特殊的情感。尽管现在市场上的枣子品种繁多、色质鲜艳、甜味浓郁。但吃来吃去，还是觉着小时候家里那棵老枣树上结得枣子最甜、最脆、最香。简直像一坛陈年老酒，吃到嘴里香甜持久、回味悠长……每当我看到这棵老枣树时，就想起了父母在世时，年年春天都要给老枣树浇水施肥、刮去老树皮，剪掉枯树枝，使这棵老枣树年年都是枝繁叶茂、果实累累。那年，我好奇地问父亲：“为什么要刮掉老树皮啊？”父亲笑笑说：“树老了，要帮助它换发生机……”而后，每年春季，我都要学着父亲的样子，刮掉老树皮，直到离开老家……小时候，家里穷，日子不好过。年年靠这棵老枣树上结的枣子补充口粮的不足。从枣子发了亮儿，红了边儿开始，就每天做稀饭时，摘一些枣子放进锅里一块煮着吃。我记得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一天，我放学回家点着火烧开了锅，母亲在生产队地里干活还没有收工。我搬了凳子上去摘枣儿，怎么也够不到。索性我脱掉鞋子顺着树身子往上爬，刚爬到树杈处，一只手扒住树杈，一只手去摘枣儿。只觉着手一酸，眼前一黑，掉了下来。还好，是顺着树身子滑下来的，只是肚子上蹭破了一层皮，津着血。母亲回来后臭骂了我一顿，我没有哭，母亲却流下了眼泪……那个年代，我们确实得济于这棵老枣树。烈日炎炎的夏季，我们全家人围坐在硕大的树冠下吃饭、乘凉，晚上还在树底下打地铺睡觉，既凉爽又隔潮。我每天夜里无忧无虑、又香又甜地直睡到天亮，只要父母不喊，我就不会醒来。刚上小学一年级时，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母亲没有喊醒我就下地了。突然，下雨了，当母亲跑回家时，我还正 蒙着被子睡觉呢，全淋湿了……最盼望的还是收获红枣的日子，天一亮，母亲就把姐姐、哥哥晃醒。母亲将一根长长的杆子递到哥哥的手中，哥哥揉揉惺松的睡眼，“蹭蹭蹭”几下就爬到了树上。这时，母亲早已把树底下打扫得干干净净，有的地方还铺上了炕单子。树上的哥哥挥舞着杆子，前后左右的敲打起来，那红红的枣儿像下雨一样，“哗哗哗”地倾泻下来。不一会，地上就落了一层厚厚的红枣。我只顾拣着又红又支楞的枣儿往嘴里塞，还把衣兜装得满满的，目的是带到学校给小同学分着吃。枣子收完后，母亲首先一盆一盆地送给家里没有种枣树的邻居们。然后，将剩下的枣子晒到房顶上。晒干后装到布袋里，用绳子拴在梁头上，以防老鼠偷吃。存放的干枣，每过节日，母亲总要蒸一锅枣团子以满足我们的口福。特别是春节，蒸花糕、供品、枣粘窝窝……都离不开枣儿。冬日，我晚上钻在被窝里，总要母亲给我抓一把干枣，边嚼着枣儿，品尝着甜甜香香的滋味，边慢慢地入睡……我特别恋想这棵老枣树，但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少年岁。那年，我问过母亲，母亲说她嫁过来时，树头就已能遮住半个小院了。我也问过父亲，父亲说他记事时，这棵枣树就三、四把粗了。爷爷死的早，所有在世的人都不记得是谁种的。但是，父亲也给我讲了一个与枣树有关的真实故事：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从山西来了母女二人，说是寻亲的。父亲从族谱上查找，确实有这个闺女，掐指一算，她已六十周岁，确认无误。在她四、五岁时，由于家庭难以维持生活，将她送人。论辈份还是我爷爷的姑姑呢，可她的父母、哥哥以及长辈们都已去世。她回忆说：“现在的娘家人我都不认识，家门、房屋模糊不清，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这棵枣树。”她喘了一口气又说：“当时，我哭叫着喊‘娘——’娘可能是难以面对母女哭别之情，而躲避起来。是婶子从这棵枣树上摘了一把青枣递给了我，我吃着枣就被人家给抱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泪流满面……光阴似箭，岁月流逝。推算下来，这棵老枣树已有一百五十岁左右。它老了，真的老了！它用香甜的果实哺育了几代人，也见证了几代人的酸甜苦辣。我从树冠干枯的树股子留下的疤痕上，也看出了它那孤老无助的凄凉面相。我到邻居家借来铁锨，在老枣树根部周围深深地挖了一个坑，给它浇了几桶水。我默默地对它说：“有我在，有我的家人在，你不会孤独，你要坚强地活着，和我们一起，来见证新时代、新时期，祖国更加繁荣昌盛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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