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

小夜曲 来自名家散文随笔精选 00:00 05:08

一出楼房就感到了冷。冷空气正在外面等着，看谁还裸露着肌肤，就往谁身上扑呀。我是逃不掉的。还穿着夏日的短衣。要不回楼上穿件外套？不用，走到有阳光的地方，也就不那么冷了。

就这样在凶猛的秋凉中走着，也在对阳光的渴望中走着。

走到石榴树那里，我就又想石榴了。树上的果儿已经没了，就是在前几日突然没的。在的时候全在树上，一个都不会少，要没一下子都没了，一个果儿都不剩的。

但柿子还在树上呢。柿子果还不算大，还是小娃娃攥着拳头似的那样大，还要长成更大，长成大人的拳头，就还有许多成长的路要走。我就知道了，秋天的路还有更长，冬天还在远处，这一年剩下的也还长久。

街道上依然有许多车辆。每辆车里依然有开车的人。楼房们依然隔着距离，彼此望着彼此矗立着。街边树也都依然像一只鸟，蓬松着一身羽毛站在原处。一个夏季过去了，始终没移动一步，更别提飞起来了。

是我从树下走过，从它们的影子中走过。我走，就好像是它们在走。我鞋底上可能沾了树荫，我肩膀上可能落了一片叶，树荫和落叶就跟着我走动起来。我走到哪里它们也就跟着我去到了哪里。

站在人群中，我茫然四顾，竟没发现穿短衣短裤的了。突然之间，我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了，我竟成为一个极大的特殊，成为一个极大的格格不入。我好像缺乏诚意地在秋凉中滥竽充数。

我有点像是被这世界遗忘了。或者是我有点遗忘了这世界。是我太迟钝了，人们都及时感知气候换了衣服，只有我对时令气候的应变是滞后的。

似乎昨天人们都还穿着短衣，今天就一下子齐刷刷换上了长衣。似乎他们都商量好了，只有我是不知情的。我就有一两天没出门，就与这世界脱节了。

傍晚，我沿着同样的路回来，又经过了那些街边树，已如我一样处在阴暗中。树叶虽还夏天那样绿着，但在阴暗中也已成黑的。一团团绿影也成了一团团黑影。每一团黑影也都是肥肥的。

已经是在秋里，天也已经凉了，但许多树叶还在树上，面不改色似地绿着，佯装还是在夏天一样。或许，所有的树叶，都在等待一片要变黄的树叶。所有的树叶，都在等待一片要掉落的树叶。

或许，只要有一片树叶变黄，唰的一下子，所有的树叶也就黄了。只要有一片树叶掉落，唰的一下子，所有的树叶也就掉落了。

整个世界都在等待这样一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