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沈星妤
母亲退休后辞退了阿姨，决定自己做饭．我和父亲乐享其成了一段时间，烦恼也随之而来。母亲厌倦了海派家常菜，我和父亲对其技艺的赞美，也渐渐无法满足母亲的存在感。事实是，年纪的增长让母亲的味觉退化，那些她过去最拿手的佳肴早已不同往昔。
母亲在单位里是德高望重的领导，退休后总想着要把晚年的余热发挥在刀口上，做点惊天动地的事儿。于是，老太太开始挑战一些我们从来不吃的冷门食材，玩起了混搭。这让一日三餐求质不求量的父亲，难免生出些许怨念。父亲原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对于饭桌上的抗议通常就是皱眉头，母亲察言观色心下不爽，我这个做女儿的就变成了夹心饼。
要不要说真话，是个两难。
我采取每周请父母下馆子的折中策略，结果，父亲吃得津津有味犹如掉进米缸的毫不掩饰，让母亲愈发不高兴。父亲点了一盘菱角炒毛豆，呼噜噜一个人吃个精光。母亲的筷子一动未动，只扔下一句，这有什么难，我能也做。
之后的一星期，父亲开始面临各种菱角的围攻，炒时蔬，炒鸡蛋，炖汤，十八般武艺各种奇招，老太太就像是跟菱角杠上了一般，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把父亲的味蕾折磨得体无完肤……回家吃饭也变成了我说不出的痛苦。
父亲开始反击，餐桌上只要有菱角，坚决不碰，一家三口，不能出两个“叛徒”，我只能忍。
菱角吃不完，母亲让我带走，明天午饭还可以吃。回到家，看着那粘稠乏味一坨坨的菱角，吃又不能吃倒也不能倒，不知如何是好。到了这个年纪才深深体会到，父母的爱心一旦与孝心直接划上等号，就显得五味杂陈。
正当我决定和母亲好好谈一谈时，母亲意外地发了一条微信给我，菱角好吃吗？已经吃了这么久，突然来这么一句，绝非试探。
不好吃。我鼓足勇气打出那三个字。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回，我也觉得不好吃。
后知后觉的我，直到那一瞬间，才体会到母亲的寂寞，她生气不是因为我们不吃菱角，而是因为我们不肯对她说真心话。
“不好吃我就扔了哦”，我回母亲。“扔了扔了，难吃死了”，母亲还给了我四个调皮的笑脸。“有空给我下个学做菜的APP吧”，“行啊，明天就帮你弄”……不知不觉，我和母亲一来一去聊了半宿。从她退休那天发生的事说起，母亲和我分享了关于她的一切，唯独没有提到做饭这件事。
那天晚上，我对母亲有了新的认知，我们开始探讨一个老干部的退休生活到底该如何打算。当然，这不是一个晚上能聊完的，于是，我们约好每周来个母女闺蜜下午茶，顺便再吃顿大餐，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父亲，“那老爸怎么办，他吃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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